《始于私》不呆

18、第四章（2）

　　老谢准时抵达火车站，谢缘忐忑地向他确认乘坐的公交，他大概忙着赶路，没有回复，电话也没接。随着预计到站时间的逐渐逼近，谢缘心跳加速，手脚冰冷，中间遇着手机冻关机，她整个人焦虑得几乎晕厥。她频繁地看手表，终于在五次尝试后拨通了老谢的电话。
　　“喂，哎，缘缘啊，刚遇到一个老朋友聊了会儿，没听到手机响。”老谢在一片嘈杂中大声说道。
　　“那还有多久到？”
　　“啊快了快了，还有两站这样吧。”
　　“前方停靠，万锦水岸，请下车的乘客……”手机里断断续续传来报站的声音。
　　谢缘心猛地一沉，双脚不由自主地离开公交站台：“老爸，你坐的几路？”
　　“73路啊！”
　　“不、不是让你坐、坐51路吗？乳酪蛋糕……”谢缘嘴唇打抖，竟是说不下去了。
　　老谢如梦初醒：“哦对对，我那老朋友坐73，爸爸想反正都能到家，就干脆坐73了，那没关系，等下到站了我去给你买啊。反正也没有多远，拐个路口的事。”
　　谢缘一边小跑，一边喊道：“老爸，你到了以后先别过马路，我在白沙公园里，我跟你一起去买蛋糕！千万别忘了，不要过马路！”
　　老谢听得一头雾水：“大晚上你跑公园去干嘛？跳广场舞？”
　　“是啊，”谢缘敷衍道，“做题做得脑子有点闷，去公园里跳跳舞。”
　　“这都毛9点了吧，还在跳？我好像没听到音乐啊！”老谢心里直犯嘀咕，别这丫头跑出去跟人约会吧。他立刻就想到小区门口那个男生。
　　“那又换了一拨了呀。”谢缘继续胡诌，“音响刚刚坏了，现在跟着领舞阿姨喊的拍子跳。”
　　“缘缘，我看你气都要喘不上来了，就不能先讲电话，讲完再跳吗？”
　　“你不是快到站了嘛，我离南门有点远，我得跑过来。”
　　老谢忙说：“慢慢来，慢慢来，我先到了就在车站等你。”
　　“你保证！”
　　“保证保证。一个蛋糕把你激动成啥样了。”老谢哈哈笑道。
　　谢缘听着这笑声，眼里不争气地浮起一层水汽，路灯的光晕开来，几乎看不清道了。
　　从51路的公交站到73路的白江站，需要沿街在红绿灯路口右拐，再穿过公园南门前的人行横道，或者直接在第一个红绿灯口过马路再右拐。谢缘此刻对“南门的人行横道”极端抵触，因此选择了后者。她站在安全岛上等绿灯放行，电话里的老谢正说到给她带了礼物的事，公交车内噪音的干扰莫名让她心安。
　　突然间，谢缘灵光一闪，转头朝身后看去。路口右转拐弯处，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银色的小轿车，打着双跳，车内无人，车主应该是临时停靠，跑附近办事去了。
　　从前看到交通事故新闻时，谢缘总会想，明明瞧着还有反应时间的，怎么就那么傻傻地被车卷进去了，况且汽车驶近那么大动静，稍微留点心就能躲过去了吧。
　　事实证明，面对严重超速的汽车，光靠想象兴许能躲过去，靠现实，大概才听到声响，人就在半空了。
　　当那辆黑色轿车凭空冒出来时，她意识到理论一旦脱离实践、全靠想象是有多危险。
　　黑车四轮闪着火花，以肉眼难以聚焦的速度擦着路牙子直冲而来，到路口时，撞在临停车的右后门上，将其撞得顺时针旋出大半圈，也因为这一撞，试图右转的黑车方向一错，朝着安全岛飞了过来。
　　多亏了这一撞，谢缘得到极短暂的反应时间，凭着本能往反方向跑。刺眼的远光扑至跟前，那司机大概有一瞬间意识回笼，猛打了一下方向盘，车身立刻斜着打横，可速度不减，这庞然大物撞断信号灯柱后一头砸进了绿化丛。
　　谢缘被左甩的车头带翻，一声巨响后，倾倒的灯柱以压顶之势重重砸在她眼前几公分的位置，稀碎的石子溅了一脸。
　　震耳的撞击声的余音一点点消散，那一刹那，除了不远处人行横道信号灯绿灯放行的提示音外，世界静得仿佛跌入了濒死的边缘。黑车隐在灌木里的车灯一下一下闪着双闪，黄色的光跳动着映在谢缘脸上，衬得一切如同静止。
　　但是很快，有人朝她的方向飞奔过来，打破了这诡异的静止。她没有失去意识，只是事发突然，整个大脑当机了几秒，听见脚步声靠近后，意识有些爬回，便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稍稍动了一动，确定身体还保有知觉，也不太疼痛，就右手撑地尝试着坐起来。
　　“别乱动，120马上就来，你千万别乱动！人怎么样？听得见我说话吗？能说话吗？”当先跑到她身边的人按住她，确认她的状态尚可后，便冲其他人喊，“司机还在车里没出来！”
　　这声音挺耳熟的，谢缘歪过头去看，恰好那人转头看别处，逆着路灯洒下的光线，一时就看不太清。四周人声交织，光影幢幢，不少过路司机靠边临停，下车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小姑娘你哪里难受？头疼不疼？”有个阿姨把围巾解了垫到谢缘脑袋底下。
　　谢缘感激地说道：“我还好，身上不难受，谢谢阿姨。”
　　“你可不能大意，等下救护车来了，你到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小姑娘，你有你家长的联系电话吗？”
　　手机不知道摔哪里去了，谢缘在身旁没摸着，便问道：“阿姨，能借我下手机吗？”
　　“阿姨，我的借她，”最开始赶到的那人刚分别同交警和急救中心通完话，同其他司机一起摆好警示标志，这会折回来蹲下身说，“你报号码，我帮你拿着手机。”
　　谢缘觉得这声音越听越熟悉，忍不住撑起上半身，慌的那人和路人阿姨连忙一人一胳膊扶住她。
　　“苏慎？”谢缘张大了嘴，“你怎么在这儿？”
　　苏慎有点生气：“叫你别动还乱动，等下内出血你就见马克思了！”
　　一旁的阿姨眉头紧皱：“你这个学生怎么口没遮拦，小姑娘被你吓哭了要。”
　　苏慎尴尬地说：“不好意思阿姨，这我同学，认识的，平常玩笑开惯了。谢缘，报号码。”
　　苏慎输完号码，立刻把手机贴到她耳边。铃声才唱了一个字，对面就接通了：“缘缘，怎么回事啊，你跑哪里去了？附近好像有车祸发生，你别往那里去凑热闹啊！”
　　眼泪夺眶而出，混杂着失而复得的喜悦，没一会儿就淌满了整张脸，谢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老爸，呜呜呜，我不凑热闹，我就是那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