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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复起 ...

  •   秋意渐沉,庭院里的菊花渐渐展开了花瓣,金灿灿的一片。
      花绵静好,只是,却非现世安稳。
      从殿里走了出来,孙颜看到玉儿负手站在花前,明亮的日光在她背后投下了一道清晰的影子,黑白的对比直刺眼底。
      “还在担心?”
      玉儿不言语,嘴唇仍是紧紧抿着。
      “我想不会有事的,”孙颜试着宽慰她,“若是皇太极真的想处理你,早在那个布偶翻出来之后就可以动手了,但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只能说明他并不相信这是你做的,事情还是有缓和的余地的。”
      玉儿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说:“我知道。”她的眼睛看着前方,视线却像越过了宫墙,不知看向了何处。
      “从来的人是皇后而不是皇上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皇上并不相信是我做的,而且现在对我的处理也只是软禁,呵,象征意义大于实质。”
      “那?”
      “我,我只是一想起现在的好处境……”玉儿眉头皱了起来,人也有些烦躁。她何曾被人逼至如此?
      孙颜犹豫了一下,走到玉儿身侧,一会儿,她紧紧握住了玉儿的手,掌心有些汗意:“玉儿,你想不想见见范文程?”
      “?”
      孙颜笑的很淡,几乎看不出来那是笑,甚至还可以模糊的感觉到一些苦涩。停顿了一下,她才说:“在我走之前,我就认识了佟图赖,也认识了范文程,只是,不是你们所了解的那种认识。连皇太极都不知道我们之间真正的情况。”
      玉儿很惊讶:“范文程也?”
      孙颜摇头:“只是是盟友。他毕竟,也是个汉人。”
      玉儿盯着孙颜:“那你为什么要让我见他?你自己,就可以处理好的,不是吗?”
      孙颜这才转过头,握着玉儿的手更加的用力:“我想,你现在是时候东山再起了。有范文程他们的帮助会很有好处的。”
      玉儿马上摇头:“不,颜,我说过……”
      “嘘,”孙颜把手按在玉儿唇上,声音很轻,很缓,“事事不由人,以前是我错了。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在有些方面,你比我有天分。”
      玉儿还有些犹豫:“但是……”
      孙颜笑笑,拥住玉儿,话里带些鼻音:“有你这句话,就没有但是了。”
      玉儿终于不再犹豫,紧紧回抱着孙颜,爽朗的回答:“好。”
      踌躇满志的玉儿没有看见,在她的背后,在孙颜的脸上,流露出来了一些飘忽的伤感。
      现在才发现,人生最悲哀的,不是得到一个不想要的结局,而是即使发现这是自己不想要的结局,还是要向着它走去,甚至还要告诉自己——这是应该的。

      皇太极正在沉思,殿门突然打开了。
      “你怎么来了,”看到来人是海兰珠,皇太极赶忙走上前,忍不住有些责备,“你身子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要好好养着。”
      咳,咳,海兰珠虽然强撑起笑容却还是掩不住苍白的面容,才想说话便连连咳嗽起来。
      皇太极连忙给她拿了一杯水,看着她平静下来才轻声问道:“你是担心庄妃?”
      海兰珠点头:“我相信她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皇太极拍拍海兰珠的手:“朕知道。”
      “那为什么还?”
      皇太极扶着海兰珠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拿过一个软垫给她垫在身后,这才说:“刚刚皇后和贵妃也来找过朕了。”说着,皇太极也坐下,眉头间有些许沉闷,“两个人为了同一件事却说了完全不同的话。皇后虽然没有明说,但却反复的暗示朕此事蹊跷,而贵妃,则是一味力主重惩庄妃。”
      “皇上,”海兰珠一急之下有些气息不稳,“你还记得上次在城中,是妹妹她不顾自己的推开我,才让我逃过一劫,而她自己却重伤,她若是真想害我何苦等到今日。”
      皇太极连忙按住她:“这朕知道。而且,”皇太极一笑,“朕从一开始就发觉了。”凝起笑容,皇太极变得严肃,“八阿哥才出事就有人来禀报庄妃魇镇,然后还人赃并获。哼!栽赃也不知道做的含蓄点,朕对玉儿的能力多少还是有些了解,若这真是她做的朕才会奇怪。”
      “那皇上?”
      “朕就是想看看他们对这件事的反应,而且”皇太极有些厌恶之色,“现在贵妃把这件事弄得尽人皆知,朕要放人也要找到那个幕后的人,给人个可以信服的理由。”说着,皇太极站了起来,一拳砸在桌上,“竟敢拿八阿哥的事做文章,朕绝不会轻饶了他!”
      听着皇太极的话,海兰珠稍稍有些放心,但一听到八阿哥,眼里涌上了些泪意,即便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可是一提起八阿哥,她还是心酸的难以自已。那个自己爱若生命的孩子说没就没了,是上天在惩罚自己吗?
      但她还是在皇太极注意到之前低头拭掉了泪水,皇太极好不容易才从伤感里振作起来,不能让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平静下语气,海兰珠才说:“皇上有自己的主意就好了。”
      皇太极有些歉疚的扶住海兰珠:“朕会处理好这件事的,是给你,也是给我们的孩子一个交代。”
      这时有个内监隔着门道:“皇上,内务府总管大人求见。”
      皇太极放开海兰珠,让她继续安心坐着:“传。”
      内务府总管一进门,看到海兰珠也在边上,惊得一顿,但又赶紧做无事般跪在皇太极面前:“皇上。”
      “查出来了?”
      “是,据织造局回禀做布偶的棉布是入夏后才送来的明国官布,然后便直接送到了行宫这里,庄妃娘娘那里并没有这种布。”
      “那就是说是诬陷?”
      总管低头,恭敬道:“可以这么说,所以臣就拘押了那个告密的内监,然后动了刑。”
      皇太极看看海兰珠,神色复杂的等着下文。
      “那人,”总管的头低的更厉害,小心翼翼的说,“那人说是贵妃娘娘主使的,据,据他说,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曾说……庄妃活该是宸妃娘娘的亲妹妹。”
      啪!皇太极拍案而起:“贱妇!”
      内务府大臣浑身一凛,头直接贴到了地上。
      “传旨,”皇太极气的青筋暴起,“废了贵妃把她打尽冷宫!不!直接赐死!”
      “皇上息怒。”海兰珠一惊,猛的起身说道,因着太急,她又连连的咳嗽起来。
      听着海兰珠的咳嗽,皇太极神情一滞,只得压下怒气来到她身边,看着海兰珠止不住的咳嗽,皇太极有些慌了手脚,连连高声喊道,“传太医!”
      看着太医把完脉,皇太极上前:“怎么样?”
      “圣上,宸妃娘娘只是郁结不解,所以伤了元气。暂无大碍,但要好好调养,臣这就开个方子,娘娘要按时服用,不过,药只是治标,若要治本还是要放宽心境为上。”
      皇太极点头,打发人去熬药,然后扶起海兰珠:“郁结不解?兰儿,八阿哥已经去了,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海兰珠虚弱的笑笑:“八阿哥福薄,早早的就去了,皇上就不要再为他伤神了。而贵妃姐姐,咳咳……”
      “朕绝不会轻饶了她!”
      “皇上,”海兰珠拉住他,“八阿哥在地下也不想看到还有人因他遭罪的,算了吧。”
      “这怎么能算了?!我……”
      “皇上!逝者已矣,生者为重,就当是为八阿哥积德了。”
      皇太极看着海兰珠,拳头攥得紧紧的,而海兰珠只是不说话,眼睛里倍含伤感。
      皇太极终是慢慢放开拳头:“好吧,朕就再给她一次机会。”

      不日,旨意遍传遍宫廷:
      贵妃娜木钟行事不端,深负圣意,但念其过往,着禁闭麟趾宫,静思己过,任何人无旨不得入内。
      而同时,另一道旨意也马上传达了下来:
      永福宫庄妃端静沉和,聪敏贤达,着协理后宫诸事,协助皇后。

      两道鲜明对比的旨意传达下来,如同一颗石头投入了宫廷这汪水。一瞬的惊讶之后,众人几乎踏破了永福宫的门槛。尊贵如皇后,卑微至最末等的嫔妾,无一不亲自来贺并送上厚礼。连宫中服侍的侍女、内监,也辗转通过永福宫中宫人来逢迎,连外廷命妇也不例外。
      宫廷中人是最擅长捧高踩低,趋奉得宠之人,况且所有的情况都预示着——庄妃将重登权力核心。
      看着满殿笑盈如花的后妃、命妇,玉儿周旋其中,只是周到相迎。
      她无心去理会这笑脸背后有多少是真心还是诅咒。真心的必能和她一同分享这欢乐,而诅咒的,此刻她的荣光与得意只会让她们更难受,这,已经是对她们一种极好的报复。事实,不过如此。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玉儿的得意,大抵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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