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觊觎我的内丹》达僖

129、三兄妹重逢

　　冯家村就在城南不远处的小冯山上，一行五人没有进村，趁天亮走小路直接进了山。
　　时至正午，阳光毒辣，小冯山上乔木高大，浓密的树叶遮天蔽日的，只留下一地的阴凉。
　　“咔嚓”
　　尽欢一脚踩断了一根树枝，有小鸟被惊起，扑腾着翅膀飞远。
　　谢临瞥了一眼，心中惊异。
　　这些鸟儿...居然完全没有认出幼姬吗...
　　当时他们一路逃亡，百鸟绕着小师叔翻飞，可不是这种无动于衷，漠不关心的模样。
　　“气温越来越低了。”谢临低声道，嘱咐大家做好防护措施，“能见度也在下降，确实像是煞气。”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地上的光斑逐渐消失，即使透过头顶的缝隙也看不到阳光，就好像有一朵巨大的乌云遮盖住头顶一样。
　　“是鬼打墙，我们又走回来了。”一个年轻少年的声音骤然响起，一队人的脚步声一下子清晰起来，就好像被从别的地方直接挪移到这里一样，突兀极了。
　　谢临【非攻】出鞘，横剑于身前，“来者何人？”
　　“哼！让你好好修炼...”一道气势汹汹的声音同时响起，被谢临打断，来人也露了头，惊讶的咦了一声，“你怎么会在这儿？”
　　男人一身青衣，左手食指带着个青玉戒指，手中的折扇啪的合上，精致的脸上露出个怀念一般的笑容。
　　“久违了，姜家主。”
　　来人正是姜彦，那个爱美的精致男孩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身后，姜才的小孙子姜念与凤寻差不多大小，面色凝重，稳重异常，躬身行礼，便沉默下来。
　　“我还以为你躲着我呢....你！”
　　尽欢从谢临身后探出头来，茫然的“看”了眼前人一眼，自然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只是拉了拉谢临的袖子，道“更冷了。”
　　谢临用灵力为她驱寒，柔声安慰。
　　姜彦见了尽欢，大惊失色，整张脸都扭曲了。
　　他狠狠皱着眉，倔强又愤怒，像是一头想要和人打架的野牛，可他眼眶通红，嘴角更是被咬出了血，满满都是悲伤。
　　...和痛苦。
　　“你...”他嗫嚅着，半天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姜彦脑子乱成一团，想问她是否安好，想责备她让他担忧了这么多年，可看到少女飒爽的短发，他瞳孔一缩，没了声音。
　　是啊，他曾经那么懦弱的怪罪她...
　　无论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幼姬的煞气都是罪无可赦，长生的命，母亲的命，还有他收收放放的信任...
　　危急关头，他们仍旧会保护对方，可其他时候...二人之间隔着深深的鸿沟，难以跨越。
　　“你认识我吗？”他的语气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情感，尽欢听了个寂寞，索性直接开口。
　　姜彦瞪大了眼，谢临对他做了口型，“她失忆了。”
　　姜彦的眼睛骤然黯淡，刚刚的情感波动好像并不存在一样，又变成了这么多年来那副一心公事，生无可恋的样子。
　　不对，还是变了。
　　他的眼睛里，有着隐秘的欢喜。
　　忘了吗？真好啊...我也好想忘记，忘记所有不愉快...
　　回到咱们三个人嬉笑怒骂的时候...
　　姜彦还想要在说些什么，尽欢耳朵微动，有整齐的风声略空而来。
　　这分明是有“人”靠近！
　　四周的温度越来越低，睫毛上都挂了霜，几人纷纷严阵以待，在没有什么叙旧的心思，风中传来了什么怪物咆哮的声音。
　　风声迅速逼近！
　　“来者何人！”
　　尽欢可没有谢临那么好的定力，阴风靠近之时，早已经一剑破空而去，堪堪逼停了来人。
　　黑色的大伞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女人浅笑一声，冰冷道，“百鬼出行，闲人避让！”
　　她眼下的泪痣中和了冰冷的气场，显得格外艳丽。
　　这张脸化成灰姜彦也不会忘记。
　　“长生！”他短促的叫了一声，涕泗横流，不住的摇头，半点家主的样子都没有了，身体前倾，下意识的想要靠近。
　　心中那片被冻结在冰块里的公主城堡，一点点融化，露出粉色的塔尖。
　　那是他幼年亲手为妹妹制作的城堡，在发现幼姬练剑走火入魔的时候，又被他亲自推倒。
　　他也曾渴望过把妹妹好好保护在城堡中，但他没能够做到，妹妹也不是需要他保护的公主。
　　谁也没有想过，再次见面居然是这种情况，三个人的久别重逢，一个人的悲欢离合，另外两个人，一脸的漠然。
　　不是长生。
　　谢临轻微的皱了下眉，率领一队鬼兵的女人和长生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模样，可唯有一样不同，眼睛。
　　两个人的眼神完全不同，姜长生生有宿慧，眼底总是那么智慧而淡然，就好像一个无欲无求的归隐名士，沧桑中带着疏离，而这个女人，同样的举着黑伞，却眼神锐利，锋芒毕露，年轻又桀骜，只是，死气缠绕，命不久矣。
　　这个人是谁？
　　尽欢莫名其妙的没了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感觉很难过，心脏像被人攥紧了一样，生疼。
　　我认识她吗？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女人挑了挑眉毛，又笑了一下，冲着姜彦一挥伞，锋利的长针铺天盖地而来！
　　姜彦难以相信的愣住，眼见着长针刺向自己也毫无反应，只是生无可恋的看着女人。
　　“你要...杀了我吗？”
　　姜彦的情绪骤然崩溃，目眦尽裂，凤寻和菀菀惊呼出声，姜家子弟纷纷要上前保护家主，那名为姜念的少年却面不改色，抬手制止了众人。
　　年轻的眼睛里，满是笃定。
　　“不会有事的。”
　　谢临暗赞了一声，长针冲到姜彦眼前一寸处，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停止。
　　四下寂静无声，姜彦突然笑了出来，“长生？”
　　身旁都是足以夺走他性命的长针，他却哈哈大笑，近乎癫狂。
　　长生，真的是你吗？
　　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对自己的亲人下手的。
　　尽欢没有吭气，抬起手，默默的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为什么，跳的这么快呢？
　　就好像要跳出来一样。
　　温柔的手，轻轻落在肩上，谢临无声的安慰着她，支持着她。
　　女人看着自己的手，嘲讽一笑，怎么，你还想要帮助他们吗？
　　“我是绛仙，”她终于开了口，一挥手，漫天的长针骤然掉落在地上，面对姜彦溢于言表的兴奋，眸光微暗，抿着唇停顿了片刻，只是淡淡道，“我不是人。”
　　绛仙微微仰头，她白皙的皮肤在伞面的荧光下明亮的不似常人，看起来反而有些像民间的白瓷。
　　不是人，那还能是什么？
　　“机关兽？”明明是疑问句，谢临的语气却十分肯定，大司空姜长生研究了各种各样的机关兽，能力不凡，王赫作为她的徒弟，想来天资不凡，用十年的时间制造这么一个机关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机关兽大多寿命短暂，僵硬死板，这一具倒是十分灵动。
　　绛仙含笑点头，转身冲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跟上，“长明公猜得不错，绛仙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她不想说的太过，立刻转移了话题，“巴陵王氏阴煞积压，蛇妖之魂凝结成了一个鬼王，前些日子流窜到此，为祸一方。”
　　傀儡...
　　姜彦脸上的癫狂表情尚且没有褪去，眼中已经没有了光彩，他回过头，又看了蒙着眼睛的尽欢一眼，哑然失笑。
　　他终归还是一个人啊...
　　姜彦低下头，没有动，任由尽欢拉着谢临的衣角毫不停顿的越过了他。
　　“家主。我们还要跟上吗？”
　　姜念目露同情，真情实感的为姜彦感到悲伤，他上前一步，搀扶住姜彦，姜彦好似一瞬间老了几十岁，艰难的挺直了背，通红的眼睛里满是茫然。
　　“我们...回家。”
　　长明公和尽欢都在，这里根本不需要他，继续留下，只不过给她们添乱罢了。
　　撑着姜念的手，姜彦却仍然走的踉踉跄跄，步履蹒跚，他没有看见，尽欢和绛仙几乎同时回头，看向那个孤寂的背影。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二女又同时转了回去，几个人一起进入百鬼包围圈，和一个带着黑面具，一身黑衣的“黑无常”一起灭了巨大的蛇形鬼王。
　　索然无味，乏善可陈。
　　绛仙冲着几人利落抱拳，黑无常一挥手撕开了鬼门，百鬼取道彼界，转眼间没有了踪影。
　　“尽欢姑娘？不舒服吗？”
　　温和修长的手轻柔落在尽欢额头，谢临被手下的滚烫吓了一跳，一把抱起她，风一样御剑冲下了山，回到村子里去找卫天心。
　　傀儡，会有自己的意识吗？傀儡，能有多久的寿命？
　　尽欢拽着谢临胸口的衣襟，头痛欲裂，冷汗直流。
　　她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有两个人的身影，从一尺高的小婴儿，一点点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和器宇轩昂的少年。
　　她看不清他们的脸，却心如刀割。
　　“别走...”
　　“别抛下我...”
　　是谁...你们是谁？
　　“临，绝对不会抛下你的。”明知她哭诉的不是自己，谢临仍然掷地有声，许下一生的承诺。
　　小师叔，别难过，真相，我们一起去寻找，未来的路，临陪着你走。
　　寿命有限，就与天争寿，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临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就算只是陪着你，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