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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晋江独发谢绝转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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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远山抽出长刀,大喝一声:“出鞘!”
这一声如惊雷炸响。
百十名战士身躯一震,头脑顿时清明,齐齐亮出武器。
目似鹰巡,警惕来人。
太阳的光芒渐渐被白色旋风遮住。
听得远处马蹄声愈近如巨浪奔流。
分成数路,从四面八方涌来。
萧远山凝神分辨。
忽而高举长刀,指向一处,喝道:“随我冲锋!”
百十勇士也齐声呼和:“冲锋!”
萧远山在前,其余人在后。
紧紧相随。
此时也无人去管甚么方向,先冲出去才是要紧。
追兵纵马成半圆包围之势。
趁着天气相助,突然袭击。
萧远山却不受视线干扰,靠着耳力,迅速找出其兵力最为薄弱之处。
发起冲锋。
百十骑如一支笔直锋利的羽箭,以萧远山为刃,狠狠扎向敌军。
他身手悍勇,两边甫一交接,就左右挥刀,连斩四人。
追兵多逾万数,寥寥四人自然算不得什么。
可要算上这两个月来他所杀的,那又何止千计?
这回若非上头威逼,谁愿意跟他死磕?
本来人也剩不多了,慢慢追击就能耗死,胜利终归会是他们的。
偏偏大人有旨,硬着头皮也要上。
敌兵对望一眼,大吼一声,十几把长矛一起刺来。
萧远山握刀在手,便无所畏惧。
勒马回环,一刀斜劈而去。
就将那矛尖尽数削断,又抬腿在长杆上重重一踢。
登时有好几个失去平衡,跌下马背。
瞬间便被马蹄踩死。
其余诸人倒是想退,无奈后方还有人驻在原地,却退不走。
没办法只能把牙一咬,心一横,朝前送出手中断棍。
眼看那宽阔刀背拍在断棍之上。
脑中浮现念头吾命休矣。
抬头见到一柄长刀挥来。
而后撞在自己脖颈。
刀面上印出一张惊恐的脸。
鲜血飞溅喷到后边人颊上,接着一颗圆溜溜的头颅也砸过去。
人还没反应过来,马已经躁动起来。
强作镇定,顶着一脸血渍,拔刀迎上前去。
乱糟糟没有章法,打了一两回合。
最终也只叫萧远山轻轻松松又杀了十来个人。
他后边同伴抓住时机。
两旁各分出三人,成犄角之状合力冲出。
三人眼也不眨,两手握住手中长枪。
舞得密不透风。
使敌军不能稍稍近身。
待杀掉几人,清出道路。
这两队共六人即转向面朝两侧,让后方更多人马能疾驰冲出包围。
正是要以命换命的打法。
倘若人多,自然还可用些车轮战术,但他们已只剩些残兵残将,要弄得各个疲累,那也等不到下次冲锋。
六个人出列时就没打算再活着离去。
是以打起来拼尽全力,浑然不管身上被刺了几刀几剑。
只需拦着敌人不能上前。
见得同伴多数已策马奔出,六人立即大吼一声,连城排阵。
萧远山收到信号,不再恋战。
临行匆匆回头一眼,那六人横枪立马拦在数千敌兵之前。
像是撼大树的蚍蜉。
风雪模模糊糊,看不清他们身上多少血。
他微闭了闭眼。
催马前行。
不能浪费时间。
同他一般,跑出来的兄弟没哪个回头,都是压低身子,盯着前路,扛着风雪狂奔。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许多手脚受伤的兄弟,都选择了这条路。
因着天气冷,伤口没有条件医治,很快就会冻黑冻坏。
倒不如趁着还能动弹,舍命断后,替其他人搏一条生路。
便是哪天换作自己,亦不会有丝毫犹豫。
过得片刻,大伙儿已到了一处平地。
萧远山下马查看。
方才遇袭示警,皇太孙一行应比他们先走。
但有风雪迷眼,想来没跑出多远,不知有无追兵跟上。
待发觉地上浅浅几排马蹄印迹,才松口气,道:“沿此路去!”
走不多久,便有一条大河横亘前方。
马蹄印消失在河边。
这时节,河面早都结冰。
不过也万万不能大意。
若是踩了冰层较薄地方,连人带马栽进去,就捞不回了。
大伙儿自觉裹起马蹄,冰上打滑,需得提防马儿摔断腿。
诸人结成长队,小心翼翼牵马过河。
等最后一人离岸上马。
追兵已赶到对面河边。
没留神的直接骑马冲上了冰面。
马儿四蹄不稳,顿时翻倒在地,马背上的人也被抛下去,摔了个头破血流。
过河显然是明智之举。
虽然危险,但相比之下,敌军人多,反而更加不便。
对岸乌央央站了一群人,只能气急败坏看着萧远山等人在自己面前飞驰离去,却是无可奈何。
还要耐着性子分散四处,一一过河。
一条河阻住了大部分追兵。
萧远山一行压力骤减。
本以为等太阳落山,今日就算熬了过去。
谁想敌人竟像闻着腥味儿的鬣狗。
咬着肉就不肯松开。
紧追不放。
拖得久了,大部队重新聚齐。
萧远山等人几次被围住,又险险脱逃。
可身边兄弟却越来越少。
对方今次是铁了心要杀他们。
大地慢慢被黑暗笼罩。
夜色下。
一群大约二十几人在前拼命奔跑。
从日出到日落。
他们没有一刻停歇。
却始终无法摆脱阴魂不散的追踪。
半日未进食,大伙都是饥肠辘辘,敌人却是吃饱喝足。
如此下去,还能撑几时?
萧远山下意识抬头望了望前路。
忽然想到一个词。
叫日暮途穷。
与此时情境倒颇为贴切。
他苦中作乐,勉强提起笑容。
萧夫人未说话,只是伏在马背上,抓紧了他手。
两人身侧并行的,正是北院宣徽使——萧兀纳萧大人。
其人亦擅骑射,功夫极佳,虽远不及萧远山,也胜过旁人多矣。
是以负责回护皇太孙先行。
他年纪比萧远山还轻些。
但现在满脸血污,也看不出了。
半个钟前,他们刚与一队敌兵遇上。
萧兀纳当然动了手。
血落在皇太孙颊上。
他想用袖子擦去,却是越擦越脏。
最后还是萧夫人扯了块衣裳给他擦洗。
小娃娃不知愁。
安安静静挂在他身前。
萧兀纳未成亲,不知别人家小孩儿什么模样,也觉皇太孙算十分乖巧。
几月来少有哭闹时候。
不过小孩儿不经饿,现在半天没有喂食,不知什么时候就要闹将起来。
他一手轻轻拍打小孩儿臀部,一边却暗自焦急。
脑子里不住转动,想着计策。
他们现在在上山路上,约莫夜半能到山顶。
倘不能在此之前甩开敌人,到下山时则更不易隐藏行踪。
偏偏要进漠河,必须得翻过山去。
这地方三面靠山,一面临水,又比邻东金山脉,进可守,退可走,实在没有更好。
他心里虽想了一堆,也知晓对手绝没可能照着自己想法行事。
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他与萧远山对视一眼,回头去看身后二十几人,及稍远处山脚黑压压的人影。
长叹一声。
怕终究要尘归尘,土归土。
青天不改,竟叫小人得志!
想是如此想,却仍旧咬牙提缰上山。
怎么也要战斗至最后一刻!
山顶树木稀疏,微弱雪光,将这二十来人身影照得清清楚楚。
底下人料定他们已是瓮中之鳖,手到擒来,今日必定要立一大功!数月苦头总算没有白吃!
不禁大笑出声。
领头一个军官扬鞭叫道:“捉拿余孽首领,官升一级!金银财宝,享之不尽!”
众人顿时兴头更足。
别队也不甘示弱,纷纷打出口号激励下属。
数千人齐声欢呼,震得树梢上积雪都掉下地来。
林中野兽受惊,四散而逃。
萧远山萧兀纳两人却知不好。
看着陡峭山坡,心中已有决断。
狠下心,踢中马肚,径直往山下冲去。
此举极为危险,但也不得不这般了,叫敌人居高临下,乃是大忌。
何况敌多我少,只能冒险一试。
有一个没能阻住下冲之势,人立时翻下马去,滚落山崖,生死不知。
其余同伴都胆战心惊。
这两人却沉稳镇定,始终跑在最前。
然而顷刻,后边大军已经追来。
随着大旗一挥,即有千百箭矢落下。
萧远山猛一勒马,挡在萧兀纳身后,吼道:“别回头!”
萧兀纳没有应声,一个劲俯身前冲。
二十几位同伴也都调转马头,围在他左右,隔开流矢。
事到如今,大伙儿早不知为什么还要逃,反正都是必死之局。
但若说束手就擒或是引颈自戕,又不甘心。
只想着,就拼到死吧。
总算搏一个忠义。
萧远山拦在最后,他神功盖世,此时全没保留,一身气劲外放。
将打在他周身的箭矢都弹飞出去。
真真神勇无匹!
遥遥山尖,一军官骑在马上,瞧见此景,不由叹道:“他可惜了。”
可惜,站错了队。
否则如此本领……
话落也不过吩咐继续放箭,终归立场不同。
常说勇者以一敌百,已是凡人难及,又有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是借着地利。
果真要以肉身抗千敌万敌,不异于水底捞月,海底捞针。
人力有尽,纵匹夫英勇,奈之若何?
眼看萧兀纳在同伴保护之下跑出射程。
留下的几人面露欣慰。
他们任务完成,死也无憾了。
山上旗帜挥舞,大批敌兵俯冲下山。
有些骑马去追萧兀纳,有些却向萧远山几人奔去。
在高处俯瞰,只能见到密密麻麻的黑点涌动,慢慢覆盖整个山坡。
以萧远山为中心的空圈越来越窄。
许多人挤不进去,便舍开他们,追向山脚。
就在此时,那蚁阵后方忽然破开一道口子。
一人从山顶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