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崽改嫁后原配死而复生了》陌巷危楼

3、体贴

　　虽然未到吉日，但此时的宁府已经张灯结彩。

　　门口一对硕大的红灯笼，叫人一眼看出这是要办喜事了，大红色的喜绸在琉璃瓦的屋顶绵延开来，红双喜也已粘在窗户和门框两边，仆人们忙进忙出，在调整整个宁府的摆设。

　　为了表示对正房夫人的看重，婚礼的一应事务根本不让那些养着的美娇娘插手，只叫宁陌寒自己的心腹长随应蒙代为处置。

　　瞧着这阵仗，一点娶破鞋的委屈感都没有，甚至比寻常人家娶头婚大姑娘还要隆重。

　　吴择颜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刺痛，半年前他刚和顾雪夜成亲的时候，也曾这般喜庆洋洋，只是世事难料，才几个月，事情就急转直下。

　　直到今时今日，他都觉得恍然如梦。

　　脚下不由得迟疑了起来，倒不是他欲拒还迎，而是他没来由的对这一切感到恐惧和抗拒。

　　改嫁之后的人生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是好是坏，是顺心遂意还是彻底跌入深渊，他心理一点底都没有。

　　宁陌寒一直留意着他的神色，见他有些踌躇，便牵着他的袖子，小声提醒道：“门槛有点高，当心。”

　　吴择颜回过神来，目光撞进宁陌寒深情脉脉的眸子里，似被烫到一般别开了视线。

　　撩起衣摆，迈进正堂来，便听宁陌寒又说：“按照礼俗，床榻荐席椅桌之类，男家当具之，毡褥帐幔衾绹之类，女家当具之。吴公子是个哥儿，理应照着女家的来。只不过，我琢磨吴公子现在手头应该紧的很，便叫应蒙去找那家具行的掌柜的要来了册子，由你亲自挑选后宁某再去置办可好？”

　　吴择颜对这些身外之物一向不爱讲究，便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都行，宁公子方才不是有话要说吗？可是与在下亡夫有关？”

　　宁陌寒空着的那只手在袖子里握成了拳头，面上却不显露什么，微笑着叫正堂里忙碌的仆人们先退下，随后搀着吴择颜，叫他坐在主位，又亲自斟了杯温热的枸杞茶给他，才坐在他对面。

　　斟酌了一下用词，宁陌寒开口道：“我既决心娶你为妻，自然要以你为重，目前困扰在你心头的便是这桩疑案，你的困扰便是我的困扰，我岂有耽误拖延之理？因此那日过府一叙，得了你的首肯之后，我便叫应蒙拿着拜帖，去请来了衙门里的推官和仵作。”

　　听闻宁陌寒真的在用心调查此案，吴择颜恍惚的精神终于集中了些，接过枸杞茶抿了一口算作回应。

　　宁陌寒扬声唤了应蒙一声，片刻后，一个穿着藏青色深衣的男子走了进来，一脸书卷气，看着便不是个普通的仆人。

　　他将一叠誊写的卷宗抱了过来，宁陌寒接过，摊开推到吴择颜面前：“既是疑案，那搞清楚枉死之人真正的死因当是重中之重。那日推官和仵作来了之后，一直与我谈到深夜才离去，留下了几个疑点，不知吴公子可曾知晓？”

　　“吴某确实知道几个疑点，宁公子所谓的疑点，也许并不是新鲜事儿了。”吴择颜虽不抱希望，但还是接受了宁陌寒的好意，埋头翻看了起来。

　　因为是誊写的，所以格式上就不那么讲究了，有些繁复之处便略去了，书面用语也多用口头用语所替代，但是事情的脉络还是描述清楚了的。

　　吴择颜自幼饱读诗书，便是再艰难晦涩的文字都能看懂，这誊写版的自然不在话下。

　　加之这誊写的字迹如笔走游龙，格外的赏心悦目，他便一目十行，很快浏览完了。

　　眉心早已不自觉拧成了疙瘩：“这几处疑点我倒不曾听闻，依着前些日衙门结案的公文，说的是死者皆无外伤，多半死于惊惧和恐吓，也有被最后那场大火熏得窒息而亡的。可眼下这卷宗里，却说死者外伤在前几日才显现出来？既如此，便与先前结案的陈词不同，府衙那边为何不重新审查呢？”

　　宁陌寒看着吴择颜不识官场险恶的样子，当即唏嘘感叹：“早就听闻吴公子读了不少圣贤书，可是这圣贤书读多了也未必是好事，因为圣贤书不会告诉你官场黑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吴公子不妨想想看，如此重大的恶性案件，府衙那边自然头如斗大，既然能早早结案，找个人推出去背下一切，那又何必再大费周折，重新审查呢？到时候能审查出什么新名堂来还好，若是审查不出来，或者审查来审查去，查到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身上，你叫府衙如何自处？自然是能糊涂便糊涂过去了。”

　　吴择颜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这世上非黑即白，可是，这毕竟是涉及百余人的疑案，就这么囫囵审了，推一个死人去顶包，岂不是太过丧天良了吗？

　　他气急，以至于险些动了胎气，大喘气之间，未曾察觉到自己已经沁了满头的冷汗，汗珠细细密密，顺着他光洁的脸庞滑落，滴答一声落在誊写的宣纸上，晕染开一大片墨色。

　　宁陌寒瞧着怪心疼的，便叫应蒙去找来新买的手绢，递了过来：“这事我既应了你，便不会就这么任由他敷衍过去。吴公子稍安勿躁，先擦擦汗。”

　　吴择颜接过绢帕，料子是上好的丝绸，颜色是素净的天水碧，面料上也不曾像闺阁女儿那般绣上什么花花草草，倒显得格外简洁大方，顶顶适合他这样特殊身份的哥儿使用。

　　嘴上虽未明说，但他心里还是记着宁陌寒的体贴了，仔细擦了擦额头，左手轻抚小腹，叹道：“我有一句话要问在前头，宁公子当真愿意做我孩儿的爹爹？说到底，你和他并无半分血缘关系，若今后又有了你嫡亲的孩子，是否会区别待之？事已至此，我也知道多思多虑于养胎无益，只是我还是觉得，先小人后君子的好。”

　　宁陌寒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问，光风霁月的笑容在他脸上舒展开来。

　　他倒是大方，一点不避讳这个问题，起身来到吴择颜身边站着，握住他的手摁在自己心口：“我宁陌寒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既然认定你这个人，自然是认定了你的一切，你的家世，你的过去，你的现在，你的未来，你的一切，我都会珍而重之。说什么嫡亲不嫡亲的？你是我即将明媒正娶回来的夫人，你的孩子便是我嫡亲的孩子，今后切莫再说傻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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