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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曼雅 ...

  •   曼雅·劳莱

      劳莱伯爵的长女,十六岁,母亲是劳莱伯爵的第一任夫人,也是平民出身。比起劳莱伯爵,曼雅更继承了母亲的外貌,双黑,大方、文弱、娴静的气质。
      踏入社交界后、仅是一年半的时间里,便已是公认的优雅淑女,是端庄、忍让、克制、成熟的代名词。

      以上便是我调查所得的情报。

      她能如此快便承认我的身份一事,着实让我有点吃惊。
      我本来以为,要取得她、以及余下四个孩子的认可会花费上不少功夫。

      那么,也许,眼下曼雅替我的解围是别有所图?

      但想法浮现的瞬间,便被我立刻否定了。

      在她的身上,我感受不到任何恶意。

      ——出于我的直觉。
      老实说,我的直觉准得有点吓人。

      因此,我相信曼雅的这一句‘母亲’是真心实意的。
      尽管奇怪的年龄差让一切变得诡异,可倘若曼雅愿意我认我这位‘母亲’,我之后的路想必会更好走一些。

      思绪在脑海中游走不过须臾之间,当曼雅向我问候的话音落下后,我便立刻朝她颔首致意,莞尔。

      “劳莱伯爵的掌上明珠,我——”

      “请直呼我曼雅吧,母亲。”

      又听到别扭的‘母亲’二字,我暗暗抖了抖。

      听多了就习惯了。
      听多了就习惯了。
      听多了就习惯了。

      我如此安慰自己。

      稳住了神情,我扯出了一抹和善的微笑,终于直呼出了这位像白蔷薇一样典雅美丽的贵族少女的名字。

      “曼雅,以后请多多关照了。”

      ‘啪啪’
      ‘啪啪’

      突然从身后响起的掌声使我回首。
      旋即,劳莱伯爵的身影撞入我的世界。他的嘴边挂着笑,目光在我和曼雅的身上流转,一副亲切又和蔼的样子。

      “看到你们如此亲近,我很欣慰。”

      “父亲。”
      “劳莱伯爵。”
      “伯爵大人夜安,祝您新婚愉快。”

      ……

      贵族间的寒暄客套而虚伪,天花乱坠又漫无边际。

      我于其中沉浮,随波逐流。

      而劳莱伯爵对于贵族夫人们的话题不感兴趣,只是礼节性地打了个照面、关心了一下新任夫人与长女相处的情况后,便离去了。

      我目送他的离开,隐藏在百折扇之后的嘴角上扬的弧度逐渐扩大。

      我想,这一定是一个像极了反派的笑容。

      尽管劳莱伯爵只在此处停留了不足片刻,我仍然得到了我想要的信息——看来是奏效了。

      虽然我没有在伯爵的皮肤看到红疹的印记,可从他方才无意识间抓抠手臂的动作来看,多啡喀也许已经引起了过敏的反应。

      坦白说,眼下的婚宴对于劳莱伯爵而言,是名副其实的危机四起。
      不仅我身上的香水,餐桌上搭配海鲜食用的蘸酱、伯爵胸前带着幽幽香气的襟花,全部都有多啡喀的存在。

      这可不是巧合。
      只因猫眼石庄园中,有我的间谍。也正是她,告诉了我伯爵的弱点。

      眼下,不被任何人怀疑、把一切伪装成意外来杀死劳莱伯爵,是我们共同的目标。

      她拉开了序幕,我则负责收场。

      多啡喀浓度最高的地方是我的指甲油。
      等婚宴结束、在我与伯爵共度难忘一夜的时候,我们的激情,将成为最后的致命一击。

      *

      劳莱伯爵离去后的不久,一名男侍吸引了我的视线。
      他满脸慌色,却强压着情绪,不让其表露。他在宴会厅中东张西望,步伐焦灼而匆忙,似在寻觅何人。

      直到他的目光锁定住某人时,如同阴空乍晴,上扬的眉显露出了他的欣喜,微翘的嘴角是安心的显现。
      但我总觉得有些不怀好意。

      因为那个某人,正是我。

      我看着男侍匆匆来到我跟前,连自我介绍都略过了,径直怀揣着目的单刀直入。

      “请您帮帮曼雅小姐吧!”

      我很确信我的头顶冒出了一个问号。
      我左顾右盼,试图找到他请求对象并非我的证据。

      为什么是我?
      不该是我。

      我一个才刚刚嫁给劳莱伯爵、无权无势的小女人能做些什么?

      可男侍依旧用那双满是期待的小眼睛盯着我。
      他眼中的热切甚至让我觉得,这已经超出了仆人对主人的关心。反而更像是一个男人,对于深爱着的女人正在遭遇的危机而生出的担忧——这引起了我的兴趣,因为我清楚,所谓爱情,是一个多么便于利用的东西。

      不过,我还是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

      “我帮不了曼雅。”

      坦白说,我直觉有阴谋在等着我。且就算男侍口中所言皆是真的——曼雅此刻的确正陷入了某种困境,我也不想趟这条浑水。

      “她是为了您才和劳莱伯爵起了争执!”
      “哦。”

      “您要见死不救吗?!”
      “是的。”

      恩,我真是一个冷漠的女人。

      “身为她的母亲,您……就不能为了自己的孩子做一些什么吗?!”
      “可以。”

      突然一静。

      他愣了一下。
      我也愣了一下。

      我拒绝的意志相当坚决,但也许,是他的话触动了我。
      身为母亲,总要为自己的孩子做一些什么吧。

      反正今夜我和伯爵之间,必是你死我亡。
      提前开罪一下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曼雅和伯爵大人现在在哪?”

      “他们在三楼的阳台。”一顿,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谢谢您能够帮忙。”

      我知道,这声感谢是真心实意的。

      当登上主栋的三楼后,堪堪左转,身处走廊尽头阳台的劳莱伯爵的身影便撞入了我的视界。

      与劳莱伯爵冰冷且不带一丝情感的目光对上时,我瞬间有一点慌神。
      我抑制住了下意识想背身逃回宴会厅的冲动,放下了裙摆,双手在腹部交叉,维持着优雅的姿态,秉持不失礼的微笑,朝他们一步步走去。

      是的。
      ——他们。

      不仅劳莱伯爵,他的长女曼雅,也在此处。

      就在他的前方。

      男侍没有骗我。

      尽管曼雅手中的物件极快便被劳莱伯爵缴走了,但我没有忽略掉从那小小的金属尖端上反射出来的冷光。

      是一把指甲刀,刀尖所向之处,正是劳莱伯爵。
      方才曼雅的姿态,看起来像是想要杀死他。

      我在这朵漂亮的白蔷薇身上看到了扎人的刺。
      可这刺,着实太微小、脆弱、无力了。

      我实在想不通,她怎么会觉得只凭一把小小的指甲刀,便能杀死劳莱伯爵。

      对待像劳莱伯爵这种男人,得藏好了心机、伏低了姿态,小心翼翼地蛰伏在他身边,等待一个出其不意的机会,然后,一击毙命。

      就像我现在这样。

      我想杀死劳莱伯爵,曼雅也想。
      看来,我们果然很适合做母女。

      察觉到我不退反进的姿态,劳莱伯爵似乎有点愕然。
      他极快恢复了惯常的姿态,向他的长女低声告诫了一句。

      以他的音量、我们之间的距离,我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劳莱伯爵将其拿捏得很准确。

      不过,真可惜。
      我会唇语。

      我看见他对着我美丽的长女说——

      ‘必须有一个人随我出席神之福佑会。我可以放过你的‘母亲’,但相对地,莎拉就会取代她的位置。’

      下一瞬,我看到曼雅颤了一颤。
      犹如夹着霜雪的寒风刮来,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自己,倒退了一步,以混杂了愤怒、失望、痛苦等等复杂的情绪看向劳莱伯爵。

      我还看到了极端的恐惧。

      不过,随着我的走近,这位以成熟、优雅、克制闻名帝都的淑女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她明明像是盛放的白蔷薇一般生机勃勃、美丽不可方物,我却觉得她很疲惫。

      “露薇尔,”劳莱伯爵打断了我的思绪,“你怎么过来了?”

      我得过来博取一下我女儿的好感度。
      她都在无声地尖叫求助了,我也不好装作瞎了眼、置身事外了。

      和劳莱伯爵,我只做好了跟他相处一夜的准备。哪怕他恨极了我,也根本无关痛痒。
      至于孩子们,就算是我,也没有丧尽天良到打算对他们下手。

      当然。
      假如他们铆足了劲儿要跟我争劳莱伯爵的遗产,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万事皆可让,唯钱与权除外。

      我回答了劳莱伯爵的问题。
      “一位男侍央求我上来看看,所以我就上来了。”

      我没有说谎。
      因为没有说谎的必要。

      我凭什么要帮区区一名没有胆量、利用了我的男侍编造逃脱的借口?

      而劳莱伯爵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也兴许不是第一次了。

      总之,当我出现之后,杀不死人的指甲刀、劳莱伯爵和曼雅的对话全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劳莱伯爵用‘慈爱’的目光扫过了我和曼雅,便让我们下楼继续参加晚宴了。

      楼梯间,趁着四处无人,我停下了脚步,朝始终慢我一步的曼雅描述方才男侍的长相特征,并询问他的身份。
      我隐约猜到了他的名字,但不算很确认。

      思虑的神色闪过后,曼雅道:“应当是朗德姆。”

      或许是我脸上盘算的表情太重了,曼雅又忙不迭解释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可能他恰好撞见了我和父亲争执的场面,出于对我的担心,才去把您找了来。”

      朗德姆对曼雅的关心我认为是真情实意的。

      可除此之外,我又觉得不止是担心而已。
      另一方面,一个父亲和女儿的谈话,又为什么会让曼雅觉得会使下人担心呢?

      回想起指甲刀和劳莱伯爵的话,我觉得其中大有文章。

      我本想接着试探,曼雅苍白的脸色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表露出担忧的神情,我关怀道:“你不要紧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对于能够如此迅速地代入母亲一角,我自己也相当惊讶。

      也许我表面虽然是爱慕虚荣、小气自私又小心眼的女人,但实际上,我怀疑自己仍是一个相当温柔亲切的人。

      “我没事的,母亲。”

      “……”

      我立刻推翻了自己已经代入母亲角色的想法。

      如果可以的话,我多么期望曼雅可以直呼我的名字,而不是该死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母亲’。
      但是不行,我要用称呼来营造我和孩子们之间的距离感,突出母权的地位,这能让我更好地掌控他们,以及,属于他们那一份的遗产。

      我真是个坏心肠的女人。

      而一如曼雅所说的那样,她没有去休息,而是重新投入了刀光剑影的晚宴。
      她没有表露出任何不适,礼仪与品行完美得让人心疼。

      我并不觉得这是好事。

      适量的克己是成熟。
      可若是无限制的克己,则会变成一种可怕的慢性疾病。

      一日两日兴许尚不明显,可一旦时间久了,负面的情绪汇聚了,犹如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就像影子里藏了一个深渊,也许有一日,不经意之间,便被彻底吞噬了。

      不过,那都与我无关。

      我觊觎的,只有伯爵家的财产和地位。
      即使那位如同白蔷薇一样美丽优雅的女子被肮脏的污泥践踏了,也与我无关痛痒。

      ——我如此告诫自己。

      *

      不多时,晚宴落下了帷幕。

      除了我玫瑰色的眼睛之外,我拥有的一切皆没有在晚宴中投下涟漪。
      毕竟像我一样貌美的女人,帝都中并不罕见。甚至有些黑心的商人试图培养年轻貌美又好控制的奴隶,专门供掌权者玩乐。

      在崇尚武力、男权当道的亚兰特帝国,我的姿容、我的学识,全部不值一提。

      但不要紧,从明天开始,他们会渐渐开始正视我。
      帝都的贵族圈、社交界,将见证我的成长。

      不过,一切的前提是——劳莱伯爵死在今晚。而我,也没有被冠上杀人犯的罪名入狱。

      因此,怀着义无反顾的心情,我在侍女的服侍下泡了个奢侈的玫瑰牛奶浴,然后穿着轻飘飘的、暴露的睡衣,提了盏油灯,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劳莱伯爵卧室的不归路。

      我站在厚重的木门前,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祭出了我的觉悟。

      可是,就在推开房门的瞬间,我有一种相当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我觉得这种预感,可以轻易要了我的命。

  •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下章来临之前,第一次也是最后提醒一下,我家小露真的不是个好人!!
    看清楚了,不、是、个、好、人!
    然后还是谢谢大家的收藏和评论,还有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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