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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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怀嘉见了采歌都绕着走，避不开的时候，也要低下头，整张脸红得像煮熟了一般。
也因知道了怀嘉和怀与之间感情深厚，采歌便常问起怀嘉来，或多或少了解到怀嘉这个人。
他和他爹一般，最怕读文章，四书五经一概不肯看，哪怕身为相府的子孙，外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也照样沉溺玩乐，不在乎被别人视为笑柄。
虽然不爱读书，但怀嘉有很多其他爱好，做木工不过其中之一。据怀与说，连曾经风靡皇城贵女圈的水粉胭脂也有一款出自他手。
阿嘉有很多奇思妙想，而且总能付与实践。怀与这么评价道。
当然这不是原话，是经过采歌在头脑中转换出的句子，但怀与的确是这个意思。
采歌沉吟片刻，恍惚间回忆起少女时代的事。
她和纪弦认识得早，那会陈氏发动政变，皇城人心惶惶，但凡街上有年纪接近失踪小太子的小少年，陈氏爪牙都要来寻衅一番。
纪弦比失踪的小太子小几岁，但几岁之差并不明显，他还是常常被陈氏刁难。某次他被惹烦了，便出言讽刺，还和那人大打出手，意气用事是心情舒爽了，却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正是采歌机敏，替他解了围。
那会纪弦就不爱读正经书，总爱找一些志怪小说、话本看，容公也惯着他。
“反正不图小子考取功名！”容公倒是乐观。
读书、科举，是大部分家境还算过得去的男儿必须要经历的事。纵使家中长辈位高权重，要想登仕途，列朝堂，大字不识，皇帝说什么都不懂怎么行？
采歌是从小不服输，性子烈得很，想着：男儿能做的，为什么女儿不能做？便勤奋苦读。也因此，别人家都说，赵家女儿若是托生成男孩该多好！
然后便拿她教育自家不肖子孙——人家女儿家，都如此上进，瞧瞧你们，白生了男儿身！
越是如此，采歌就越生气，越是不服输，非要让人家撇开她女儿家的身份，发现她的才华。
采歌和纪弦认识后，受采歌潜移默化的影响，纪弦才渐渐爱上诗文经典。
纵然如此，他便是作诗也还是偏爱风花雪月，行文浪漫洒脱，注定与科考无缘。
虽然被称为“当世第一公子”，但还是有不少追求功名利禄之人不愿与他为伍，认为他的创作看不到黎民百姓众生皆苦，写的诗也好，词赋也好，都太虚幻，锦衣玉食之辈，安知路有冻死骨？
当科举致仕为主流当道，符合科考的文章便自然成了所谓的好文章，科考要考的四书五经便自然是必读的经典，而不符合主流的就一定会受人轻视。
纪弦如是，采歌如是，怀嘉亦如是。
满身才华却不愿考取功名的纪弦，不愿当个温婉淑良好女人的采歌，不爱读书却偏爱研究工技的怀嘉，都是主流不愿意认可的人。
“子玉可觉得阿嘉应当上进些？”采歌鬼使神差问道。
怀与微微一怔，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眼神有些疑惑，但还是道：“什么，上进？”
他不解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在他看来，心灵手巧的怀嘉并不是大众所说的“不求上进”，而是和考取功名一样，同样是一种了不起。
也是，若非如此，若非不在乎所谓的主流大众，他也不会想要娶她了。
她真是问了个傻问题。
*
年后。
长辈们结束了年假，又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
孙府那边，据说范云眉某天夜里忽然身体不适，连夜将辛融喊了去。
采歌问他：“可有大碍？”
辛融便道：“没什么，只是夫人丧夫后心情郁卒，时间久了难免引发些毛病。”
对此采歌也有所了解，点了点头。
杨娇也很关心范云眉，就通过采歌问到了范云眉的现状，忧心忡忡问她：“这可如何是好？”这几天她也去了孙府不少次了，仍不能开解范云眉。
采歌道：“兴许该带着孙夫人出去散散心。”
杨娇拍手赞道：“弟妹说的是！我这云眉妹子这次是怎么劝都听不进去，若是能带她出门散散心是最好的，赏赏景品品美食，有了别的事做，总比老闷在家里暗自伤心要好呢！”
她回去和怀凌说了，怀凌便道：“正好孙贤弟冬猎那时和纪小公子说到要去晋城长庄。”
杨娇道：“又是狩猎？那云眉触景伤情怎么办？”
怀凌摸了摸鼻子，发觉自己还是欠考虑，便歉意地笑了笑。
杨娇叹气：这活夫君是指望不上了，还是和弟妹好好商量一番吧！
又去找采歌。
采歌道：“晋城的确好山水，不去长庄，也可去莲湖泛舟。”
杨娇道：“云眉有身孕，若是在船上身体不适怎么办？”
采歌道：“我有一个朋友，正住在晋城，家里是做生意的，有好几艘大画舫泊在莲湖，画舫行时有四十九个船工一起踏桨，若无风平稳俨然如地面一般，还有些停在在比较开阔的岸边的，风景极好不说，画舫上还装饰以各色假山石，奢华宛然园林无异，若是云眉妹子不喜欢坐船，也可在上赏景。况且去长庄路途遥远颠簸，莲湖却离皇城极近，走的也是官道，路也好，免去鞍马劳顿。”
她又说了许多莲湖边上的美食，晋城的风物，让常年只在家宅中生活的杨娇心动不已，只觉得这地方极好，马上拍定了，隔日就递了帖子到孙府，以相府的名义邀请范云眉去莲湖游玩。
有相府出面，孙老夫人也不得不放人。
范云眉自然知道这主意是谁出的，出门那日一见采歌，两位女子便相视一笑。
两人虽未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杨娇热热络络拉着范云眉说那莲湖的好，满脸憧憬，她对旅途的期待，也感染了范云眉，她也笑着应和她。
“多谢赵姐姐。”范云眉找了机会与采歌独处，真诚地向她道谢，“娇儿姐也很喜欢赵姐姐的安排呢！”
采歌道：“这没什么。”
范云眉道：“姐姐对晋城很熟悉？”
采歌道：“未出阁时，常常和别人结伴在此间山水游玩。”
范云眉掀开马车帘幕，看两旁青山被云雾缠绕。
已经多久了呢？也许三年，也许五年，她已经太久没有置身山水之间。生活里总是被一座座高大的墙包围着，哪怕出门，也不过从一座墙走进了另一座墙里面。
抬头可见青天，俯首可见绿水，行愿行之事，畅所欲言，诸如此类的朴素愿望，对于出身世家的她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
范云眉一路看窗外的风景，久久压抑的心情竟逐渐舒畅了不少。
车马很快，一行人抵达莲湖湖畔。
因为还未开春，莲湖边一片清幽之景。那边相府已经预先联系好人，他们刚到，便有人迎上来，摆开笑脸护送他们去画舫上，那人嘴也讨喜，一路说些奇闻轶事，惹得杨娇笑得花枝乱颤。
主家在画舫上设宴款待几人，桌上都是晋城的特色菜，还有许多时新的湖鲜。
杨娇一边吃一边赞叹：“这味道我未曾尝过，不知是如何做出来的？得去问问厨子，晚些时候回去还可以做做试试！”
这厢她去找后厨研讨，那厢采歌和云眉饭毕便到栏边吹吹风、透透气。
两人在画舫雕栏边漫步，清风徐徐，精致华美的画舫停靠在湖畔，冬还未过，岸上萧索寂寥，没有春日里百花争艳的盛况，却很清爽。
范云眉凭栏而望，忽而笑道：“姐姐素有才女之名，如今风景正好，不知云眉是否有幸能听姐姐论一论这碧水青天。”
采歌唇角轻勾，望向她眼底，清声道：“你堂兄也常说你‘工于诗文’，有一次我们说起过你写西湖的那句‘水树乱莺啼①’，当时席间所有人都赞不绝口。”
范云眉没想到话题一转回到了自己身上。她闲暇时，若有遇到有灵感，的确喜欢随手写些小东西，只是这些小爱好都不足为外人道也，除了连稍微生疏些的亲戚都不知道她还会写诗。
她不过恍惚了一瞬，很快便笑起来，温柔地道：“不过取巧之作，姐姐莫要笑我了！”
采歌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若非具备深厚的文学功底，如何能得到这样精妙的句子呢？若是你喜欢，要不要参加今年的诗会？”
范云眉淡笑道：“我对诗会实在不感兴趣，不过还是多谢姐姐。”
采歌知她实际是不想太出风头，便颔首，态度自然道：“无妨。后来我们便找船家借了他一只小舟，驱舟湖上，各自以西湖为题作诗。其中做的最好的还是弦之。”
她说起纪弦，范云眉马上福至心灵，捂嘴笑道：“姐姐这么一说，云眉便想起来了。‘风流自古同，归去应须早。还与去年人，共藉西湖草②。’纪小公子确实好才情，只一字写景，却处处是景。”
人人都道范荐过目不忘，看来他这堂妹也没差的，记性居然这样好，纪弦所做的诗词没有千首也有百首，其中脍炙人口的不胜枚举，只提西湖聚会，她便能准确背诵出诗文，实在博闻强识。
采歌正在心中暗自赞叹范云眉，那边又听她道：“不知道纪小公子可是为了应和姐姐作的‘明朝马车各西东，惆怅画桥风与月③。’云眉读了，总觉得有些关联，可是纪小公子在应和姐姐的感叹？”
采歌着实一怔，忽然笑起来：“没想到云眉连这首都记得，教我几乎疑心你是阿荐乔装打扮来逗我的，不然怎么对那次寻常的聚会记得如此清楚呢？真似亲自参加过一般。若非我对阿荐的脾气秉性熟悉，知道他不是这样爱开玩笑的人，我就该好好检查检查你的身份了。”
范云眉闻言也情不自禁跟着笑了起来，顺着道：“要我说确有这种可能性呢？姐姐可要摸一摸云眉这脸是不是易容的？”
她本是开玩笑，采歌却煞有其事，真的用手摸了摸，她的手因为常年练剑握笔，手心有茧子，比不得深闺里的小姐细腻，摸在范云眉脸上，有些痒痒的。
范云眉正要打趣，采歌的手已经移动到了她的头顶上，动作温柔地抚摸。
采歌的身高在女子中算比较高挑的，范云眉却是标准的皇城女子身材，加上容貌清丽，端的是十分惹人怜爱。
采歌道：“世人都道我是千古难得一见的‘才女’，却不知有多少如云眉这般天赋异禀的女子藏在深闺中无人识。”
一直温顺配合的范云眉却因为她的这席话皱起了眉：她可不想牵扯进采歌与世人的纷争中，那对于她来说，意味着莫大的麻烦……范云眉念及此，微微笑着，第一次打断了采歌的话，“姐姐本就是绝世才女呀！这画舫停驻在岸边不动，好生没趣，姐姐可知道哪里有船，可借来游湖吗？云眉想去湖心看看。”
“哎呀，你们先前说的，我是一个字也听不懂，稀里糊涂的，说到游湖我才明白过来，”杨娇的声音忽然从后方传来，两人一回头，便看见杨娇圆圆的脸上挂着亲切热情的笑，让人生不出一星半点儿的距离感，杨娇大声道，“云眉妹子，你不晕船啊？放心，我弟妹早考虑到了所有情况，你要想去游湖，自然也是随时可以去的！走！”
那一瞬间徘徊在采歌和云眉之间的尴尬就在杨娇的笑声中转眼烟消云散了，就好像从未存在过。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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