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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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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亲酒宴上,面对那么多熟悉的、陌生的面孔的时候,怀与也没有以前那么不自然了。
以往家里担心怀与一个人没法吃饭,几个男人又不会照顾人,就让怀与和女眷们坐一桌儿。
杨氏习惯了,招了招手让两人过来。
桌上女眷们正聊得热火朝天。这一桌坐着的大多是未出阁的姑娘,议论的话题从皇城里有哪些英俊有才的郎君,到哪家铺子的胭脂水粉好用,再到哪家酒楼食肆的点心酒水可口。
最后还是离不开吃。
杨氏未出阁就随着京中有名的老庖厨学艺,还有在宫中当御厨的长辈指点,一手苏式糕点堪称一绝。
除了擅长制作糕点小吃,金陵菜、淮扬菜、苏锡菜等江浙菜系名菜也十分拿手。
面前这一桌菜,不少是杨氏亲自下厨做的,五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秋天讲究滋补,滋阴润燥,养气益血。这碗银耳莲子羹,对阴虚内热的人最是有用。”杨氏道,“银耳有‘长生不老药’的雅号,味道甘甜清淡,生津润肺、滋阴养胃、益气活血。莲子味涩,但有养心安神之效,我多放了几勺冰糖,苦味应该淡了,妹妹们尝尝?”
几个姑娘们对着碗里的银耳莲子羹吹了吹气,小口尝了尝,都是称赞:“嫂嫂的煮的羹汤还是这么好吃!”
一个声音软软的小姑娘道:“吃家里厨子做的菜,总觉得不如嫂嫂做的香,胃口都没了呢。”
“那嫂嫂也不能天天给馥儿做饭呀!你是要把嫂嫂累死哟!小丫头!”其他姑娘们都笑了。
叫馥儿的小姑娘也跟着笑,眼睛弯得跟月牙一样,甜美可人。
杨氏也笑了:“下次馥儿想吃什么,和嫂嫂说就是了。”
“使不得,使不得!”馥儿连连摆手,又把筷子往另一盘菜上伸。
够了够,没够着。
她抬头看对面,漂亮宛如仙子的新嫂嫂正看着她。
馥儿白净的小脸刹那间红了,小声:“二……二嫂嫂。”
采歌长得很美,而且是那种冷艳凌厉的美,美得夺目,难免有些咄咄逼人之感。
因为新嫂嫂太好看,几个姑娘们都心里羞怯,不敢看她,更不提和她说话。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馥儿硬着头皮叫了新嫂嫂一声,保全了礼数。
她又想起外头对新嫂嫂的风言风语,忍不住拿眼睛去瞄这位新嫂嫂。
看一眼,就被美色晃得头晕。
脑子里只剩下:天下第一美人果然好看得紧!
杨氏突然“哎”叹了一声:“姑娘们,怎么不叫人?这是二哥哥新过门的妻子,快叫二嫂嫂。”
姑娘们连忙趁着人多,一块喊:“二嫂嫂!”
一时莺语燕声,娇声一片。
任谁对着这么多活泼烂漫的小姑娘都冷不下脸来,采歌也收敛了一贯的冷漠,眼中带了些许暖色。
看起来总算没有那么摄人心魄,令人难以直视了。
小姑娘们偷偷看采歌,采歌也在打量着这群小姑娘。
怀与尽力和她说了相府的事,但是他能表述的内容有限。
爱屋及乌,她有心照拂他的兄弟姐妹,给人的礼物是准备好了,但府里的几个小姐喜欢什么、该送什么好,却一时半会拿捏不清,还得看过人才知道。
她这边和颜悦色了些,姑娘们的打量就越大胆了。
在姑娘们被采歌的美色晃得不敢说话的时候,杨氏眼睛一转,看见怀与的碗里空空荡荡。
照顾姑娘们是习惯,照顾怀与她更是顺手无比。
筷子一动,一块卤猪肝就被她夹起来,放到了怀与的碗里。
“小叔,这卤猪肝是我前日浸好了的,不苦,你吃几口。”
怀与木木地看着碗里的猪肝,手指动也没动。
无声的拒绝。
杨氏毫不畏惧,直勾勾盯着他。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夹在中间的采歌夹了一块猪肝,尝了一口,口感嫩爽,香醇可口。她赞了句:“好手艺!”
姑娘们夸了一万句,是听惯了的,可采歌是新人啊!一万句都不及第一美人口中的三个字,好手艺。
杨氏瞬间放过了自己小叔,望着采歌的眼神仿佛在放光,高兴不已。
“弟妹喜欢?”杨氏道,“还想吃什么,都和嫂嫂说!”
采歌慢条斯理地:“猪肝味苦,我平常在家最不爱吃的就是猪肝。”
杨氏点头道:“小叔也不爱吃。”说着就叹气,手下筷子没停,又夹了一块到怀与碗里。
怀与明明没有表情变化,可谁都看得出他很是不情愿,只是没有开口说。
杨氏拿出长嫂风范,瞥他一眼。
那边采歌也在笑:“真的很好吃,子玉,你吃一口。我在家也不爱吃这个。”
说着,也给怀与夹了一筷子。
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怀与的嘴角抽了抽,很明显的垮下来了。
在那对好看的眉皱起来之前,采歌又夹了一块猪肝,自己吃了下去,然后夹起怀与碗里的,准备喂他。
“你看我都吃了!”她微微一笑,“别挑食,知道吗?”
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怀与最终还是屈服了。
杨氏在边上啧啧称奇,几乎感动落泪:“小叔叔终于肯吃猪肝了。”她又对采歌说,“也就弟妹你劝得动他!”
杨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把采歌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
边上的姑娘们也是一片哗然。
怀与乖乖把猪肝吃了之后,眉头一皱,捂着嘴,似乎要吐。
采歌拨开他的手,往他嘴里丢了一个蜜饯。
“好吃么?”她说。
怀与连连点头。
他乌黑的眼睛湿漉漉的,高挺的鼻梁微微泛红,似乎憋得很辛苦。
采歌晃了晃筷子,这次夹的是怀与喜欢吃的肉沫茄子。
他凑近了,张嘴把她筷子上的菜吞进去。
采歌猝不及防,就看他那张俊美鲜明的脸凑了过来。
他轻轻呼了口气,似乎是嫌茄子有些烫,气息喷在采歌的手背上,痒痒的。
因为在低着头咬菜,采歌能清晰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颤动。
明明先上前示威的是他,可是先脸红的也是他。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赌气的举动太过明目张胆,怀与的脸突然泛上了一丝红。
旁边的姑娘们都看傻了,齐刷刷吓得手上的筷子掉在桌上、地上。
采歌扭头看向闹出动静们的姑娘们。
姑娘们又抽了口冷气,被那张扬的美貌刺激了一下,竟然一个也不敢和采歌对视,都慌张低头去捡筷子。
杨氏在边上也微微张大了嘴巴,目不转睛看着怀与,仿佛第一天认识自家小叔。
趁着捡东西的窸窸窣窣声,几个姑娘们打了个眼神暗示,开始交流信息。
“新嫂嫂美得好凶……”
“这可是‘天下第一美人’赵采歌啊!”压低声音,“怪不得那天爹爹娘亲那么生气。”
“啊,赵采歌不是要嫁给容公家的小公子吗?为什么嫁给二哥哥……”
“听说是二哥哥亲自开口说‘非伊不娶’,求着大伯去求亲的!”
“二哥哥?”狐疑看一眼,“他不是……”
杨氏在那边咳了一声。
这群丫头!声音这么大!真当弟妹听不见吗?
采歌冷艳的脸上毫无波动,好像真没听见似的。
小两口你侬我侬,你一口我一口,看得一众未出阁的小姑娘们面红心跳,低头扒饭。
话也不敢说了,眼神也不敢动了。
嗯……饭真香。
一顿饭下来,怀与吃的比平常多了不少,杨氏暗暗算过,十分欣慰,连带看着采歌的眼神都带着慈爱,两眼放光,就差握着采歌的手,重重说一声,“我家小叔托付给你了。”
按规矩,宴毕后,阿舅要带着新郎新娘回娘家,去见新娘娘家亲戚,这叫“回门”。
采歌和怀与坐在一顶轿子里,她哥赵盛骑马护在边上。
赵盛从方才会亲酒宴上就一直在观察着怀与。
相府的长房仲孙的确眉目如画,面貌英俊鲜明,可以称得上不逊于第一公子纪弦。
因为不常出门,他的肤色白净,如同天上的月,偏偏眼眸乌黑,幽幽的,偶尔反射着细碎的光,如同一抹清亮的朝露。
赵盛知道外面有些人是怎么说相府这长房孙儿的——听说小时候碰了脑袋,是个傻儿。
采歌和家中摊牌的时候,家中一片反对声。
自家妹妹是个什么性子,赵盛再清楚不过。他是说不过她的,更不可能说服她改变主意。于是赵盛和爹爹弟弟,他们三个连夜商讨,想了不少法子来劝采歌改变要嫁给怀相孙儿的想法。
那么谁来实行这些计划呢?
赵家的三个男儿你推他,他推我,推来推去推了半天,一个也不肯上去和采歌讲道理。
他们的爹爹赵旭直接说:“我哪儿舍得说我家折儿哟!”说完还捧着心,大喘气,好像被两个儿子气着了。
最后谁也没去劝采歌,反而互相生对方的气去了。
——“怎么不去劝折儿!嫁个傻子她后半生怎么办!”
为什么不去,当然是怕被采歌凶啊!
还是赵夫人抹着一把眼泪,拉了女儿的手哭:“折儿,家中不必你再牺牲自己了,何必嫁给那相府的小公子呢?娘亲只希望你后半生称心如意,平安喜乐,不要再操心你爹那些劳什子事儿了。”
赵旭这时候知道点头了:“有爹爹和哥哥们在呢!你要有喜欢的儿郎,告诉我们就是,这相府的媒人我们自会想办法应对!”
“不必,”采歌被家人这样念叨了大半天,居然心情还是很好,甚至还笑了,“折儿恋慕小公子已久,非君不嫁!”
顿时,别说赵旭赵夫人四个了,连边上的丫鬟小厮都抽了口冷气,全部跟石像一样呆在了原地。
赵夫人哭得更凶了,去捶赵旭,轻骂道:“你这不是东西的,你是要把女儿剥皮拆骨,利用个干净啊,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