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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回 燕云叠嶂一望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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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太白楼附近围观瞧乐子的人多了,也不觉得冬寒雪冷,只搓着手眼巴巴仰脖子张望。有些相熟的便在底下交头接耳,嘀咕这青年侠客身手好生矫捷,究竟是何来头。
但看那红布上阙
——敲棋把盏,凤翔龙吟,丹楹高筑太白楼,书剑箫管邀一曲。
白玉堂哈哈笑着,把那红布一抛,三两步间便高声吟出下联:
——倚石听松,泉荫竹茂,玉浆满樽倚红梅,金石琵琶赋十篇。
以酒家的“倚红梅”对应店招“太白楼”,算不上工整,却也足见白玉堂居心巧妙,少有敏才。围观看热闹的人群里此时发出了啧啧赞赏声,又等着瞧这家新开的酒楼是否只顾夸海口,肯摆出全翅儿全海味的整桌款待几位侠士。
忽然听得二楼雅座响起清脆的掌声,有高个子侍从一溜烟小跑过来,打个拱道:“我家主人有请,不知可否赏光。”
白玉堂见侍从衣着不俗,料定其主人非富即贵,他本无意招惹权贵,当即拱手道:“咱兄弟几个都是布衣草民,恐污了贵主人的雅兴。谢了,不便打扰。”
举步正欲要走,却见那侍丛恭恭敬敬长揖到底,手指旁边一间雅座,笑道:“我家主人千里迢迢而来,有心结交,就在此恭候大驾,几位公子皆人中龙凤岂有畏惧之理。”
对方礼数周全但却暗含饥讽,义兄弟几个天生傲骨也不愿落了下乘,白玉堂与兄弟对视一眼,点点头。
“笑话,我白玉堂行走江湖怕过谁啊,还能把爷爷怎么样了。”
步入雅座来,白玉堂见屋内四角都有身材彪悍的随从手按刀柄,冷然侍立。
两拔人虎视对峙,气氛甚是尴尬,忽然,有人用契丹话喝令什么,几个赳赳武夫便都向后退让两步,有一魁梧的虬须汉子按下腰间兵器,转到一位穿着华服的年轻人身后,垂手而立。
年轻人站了起来,笑脸相迎,“适才见几位公子气度非凡,故此冒昧相邀。”
这年轻人看来大约二十上下,白袍玉带,圆领窄袖,汴京的官话也能说得吐字清晰,沉稳老练,若非他垂于耳前的两绺髡发,几乎要认不出来他是北人。况且,光那一柄腰间的双刃弯刀,上蓄翠翎蹀躞又何止千金,白玉堂最是识刀之人,心里暗想此人来头绝不简单。
白玉堂凤目微眯,傲然道:“有何指教。”
那年轻人也不生气,微微一笑:“指教不敢,方才听妙对暗藏鸿鹄之志,特来邀兄台共饮。家父时常训诫在下四海之内皆兄弟,多结交几位朋友总是好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方才在门口便已自报了万儿,白玉堂倒也不含糊,“在下白玉堂,金华人氏,这是两位义兄,韩璋、蒋平。”
圆领的年轻人闻言与韩璋、蒋平一一抱拳见过,笑说:“鄙姓萧,家中排行老二,自上京来,做些不足道的酒食茶器生意。”
白玉堂觉得这人不老实,观他华服俊姿,应是富甲一方的人物,却刻意语焉不详,自己惹不起总能躲得起的,省得日后惹得身上臊。
其时,辽境分设五京,因而有五京道。上京为首府,中京大定府,燕京、西京、再加上东京辽阳府,其中西京与燕京两道便是大宋一直想要收复的幽蓟故地。
宋岁岁纳币,两国边防早已享了数十年的太平。北朝汉化日盛,年轻人都穿丝绸,讲汉话,只是宋廷皇帝经过数次对西夏用兵,目下国力空虚,北朝索求无厌,边地关系就越发微妙起来。
“久闻汴京繁华,中原文风鼎盛在下心向往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萧二公子笑着抬手,道声“请”,便将白玉堂等人往客位上引。
“哎呀哎呀,肚子早就饿了,赶紧坐下说话,边吃边谈。”韩璋瞅准凳子撅起屁股就打算落座。
白玉堂瞪一眼,没有关老爷的青龙偃月刀,鸿门宴也敢吃得。
精明如蒋平,只见他手臂向前轻轻一捞,将韩璋的胳膊肘拖住,并未入席。
萧二公子颇感奇怪,问道:“是否在下礼数不周,以致好汉见怪?”
白玉堂缓步走到萧二公子面前,看了看他身后笑说:“非也,此地乃大宋皇城,天子脚下,萧兄远道是客,还请高杯满饮居于客席。白某这就喊店家出来重置酒宴,这一来一去所费银两几何,均由我兄弟三人作东承担,不劳萧兄破费。”
身后的虬须汉子果然抽刀在手,勃然变色,喝道:“岂有此理,敬酒不吃吃罚酒!”
“阿撒八,不得无礼。”年轻人淡淡的喝退了随从。
“小二!”白玉堂一声呼喝,中气十足地直接炸在耳里,足见其深厚的内力。
金刚一般的魁梧汉子,并几把明晃晃的佩刀,店小二哪里见过这等阵仗,早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掌柜的觉得晦气,暗骂算黄道吉日的风水先生就是江湖骗子。否则酒楼开张怎会招来这样的刺头,也不知道是撞到哪路神仙,哪尊菩萨,看起来都不是好相与的。
小二门外哆嗦应一声,硬着头皮走进来弯腰点头,顺手揩了揩额角上的汗水,心想,“今天来的几位怪客,简直都是晦爷爷!”
“嘻嘻,小的在这儿。几位爷,菜味道怎么样,还满意么?是不是要再添?”
白玉堂道换桌,拣你店里最好的酒菜端上来。
萧二公子拦住了手下,笑说:“何须换桌这么麻烦,在下不知大梁风味,就按白兄的口味添些菜肴。”
“嘻嘻,客官,您们逗我玩呢,到底是换桌儿还是添菜?”小二脸上笑容有些僵硬,他觉得自个儿的额角汗水都要滴下来。
“换桌。”
“添菜。”
“嘻嘻,客官……”
“休要罗唆,还不给老子滚!”阿撒八抓着腰刀,勃然大怒。
“是,是!”这话对小二来说简直仙音绕耳,如蒙大赦,登时脚底抹油地跑了。
萧二公子呵呵笑道:“今日冒昧相邀倒显得在下多事了,再寻良辰与白兄无分宾主,共图一醉,如何?”
“甚好,白某还要给几位兄长送行,”白玉堂答的干脆,“多有不便,就此别过。”
韩璋还有点愣愣的摸不着头脑,怎么煮熟的鸭子到嘴边也让它飞走了!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一边随着兄弟们往外走。
蒋平不搭理他,摸摸小胡子,蹦到前头去了。
萧二公子目送着白玉堂等人离去,嘴角微露笑意。
阿撒八忿忿然靠近道:“小……小主人,您如此折节下交,这白玉堂既然不领情,教他尝尝厉害!”
“大可不必,”萧二公子横目视之,冷然道:“中原侠士恣意疏狂,日后定死于乱箭穿心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