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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客栈观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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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弘毅国，左相府
“大人，您的伤需要多多休息，这段时日尽量避免外出。”
“退下吧。”
莫怀桑话音未落，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只见禹煊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他面色不善，直言：“为什么擅自带兵去城门？”
莫怀桑闻声，挥退侍从。
“二殿下抽空来此，便是为了问这个？”
禹煊深深吸气，“我说过，我要活的谢梓安。但你今日分明是为杀他而去！”
莫怀桑笑着摇头，“殿下，皇上病重，您此时最该侍奉御前，以表孝心。而不是过来与我争辩。”
“况且，就算不为大业，为弘毅，谢梓安都必须死。”
“左相此言差矣，我把他弄成废人，终日关在屋内，又怎会影响大业国运？”
莫怀桑听言，轻声叹气，“他当初如何依仗弱小获取你的信任，一步步成为国师，二殿下不会都忘了吧？”
禹煊一时语塞，眼神晦暗，指节捏得咔咔响。
莫怀桑沉默须臾，“听说你还寻来一个死囚，将他乔装成谢梓安的模样，打算在行刑前来一出偷天换日。”
“这可是重罪。若不是右相把人放跑了，你迟早惹祸上身。”
“右相？”禹煊眉头一皱。
莫怀桑眼睛眯起，“禹眴找来帮忙的，他素来偏向谢梓安，与我不合。”
禹煊闻言，不屑冷哼一声，“那个不成气候的老东西，早晚收拾他。”
“这倒不急。”莫怀桑轻咳两声，压低声音问道：“沈州的事可有处理妥当。”
“放心，新上任的沈州州长薛海璆已被暗杀。至于被抓进宫的那个，也快了。”
“那就好。届时萧将军平叛归来，就是救弘毅于水火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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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过去。马车一路南行，越近南边，气候愈是暖和。
阿九伤势未好，四肢酸软无力，连带着整个人倦怠起来。
“这里是沥州边境，远离皇城，不似那处寒冷。四季如春，风景甚好。”
谢梓安放下车帘，回眸露出一个清清净净的笑容，“阿九，饿了吗？我们下去逛逛如何？”
阿九的视线扫过帘子，最后停留在谢梓安脸上，“你到底派了多少人监视我？只要我稍微离开，立马有人将我带回。”
谢梓安稍顿，语调低缓，“我现在一无所有，要是连你都跑了，岂不是很可怜？”
阿九一怔，脑袋靠在车厢，闭眸不再看他。
谢梓安的心情很好，自进入沥州，耳朵听到的是喧闹的小贩的叫卖声，鼻间回荡米粥的香味儿，充满人间烟火气息，连带着整个生命都鲜活了起来。
一炷香后，马车停在路边，两人来到客栈。
一间普通的房间，实木的桌椅，配有一个十分宽敞的‘观景台’，风光良好，掀开帘子就将街道尽收眼底。
人流如织，繁花似锦。
“今日是集市，外地商贾会在城中贩卖一些稀奇的玩意，不少百姓会出门凑热闹。”
阿九听着，思绪不断，若想法子引起骚动，不知自己趁乱逃走的机会有多大？
谢梓安则是在站在后方，一动不动盯着人群，眼中无波无澜，直到看到一个身穿紫衣头戴斗笠的女子，眸光一滞。
他走到阿九身侧，暧昧地倚靠在阿九的肩膀，十指相扣。而后唇瓣轻扬，有意无意地露出一个挑衅般的微笑。
果不其然，那女子登时拔剑，似要冲过来，下一刻却被身侧之人拽住。
暗处玉衡等人已悄然近身，数人暗中交手，却因周围百姓过多，无法全力施展拳脚，只得眼睁睁看着女子和同党消失在人群中。
谢梓安看到此景，并不懊恼，鹘族人向来狡猾，就算他控制住了阳岚笙，也无法探得翟宁瑶的藏身之所。
但是，找不到却不代表无法引出来。这回，翟宁瑶估计得到风声，追着阿九来的，决计不能让这两人见面。
“阿九，我出去一会儿，你等等我。”
阿九颔首，谢梓安离去后，他刚走出房门一步，回眸却见窗边闪过黑影，只得无奈回到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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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谢梓安端来两碗粥放在桌上，两人相对而坐。
阿九端起粥，喝了一口，这粥的味道太过咸，难以入口。
但谢梓安浑然不觉，很快喝完一碗，他看见阿九停顿的动作，淡淡道：“不好喝？”
“这是我一次熬粥，没有经验。我不知你喜欢吃什么。而且你知道的，我没有味觉。酸甜苦辣，于我皆为一味。所以也只能熬粥了。下次会兴许会好一些。”
“你做的？”
“是啊。我和厨娘说，我想自己做些东西给心上人。”
阿九抬头望去。谢梓安双眸弯弯，灿烂笑着，他避开这道火热的视线，“下次别做了。”
谢梓安伸手，揉乱他的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
“阿九，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在天佑国皇宫与你相遇？”
阿九不答，谢梓安启唇道：“年幼时家中突逢变故，全族被灭，父死兄亡，母亲趁乱去了天佑国。
“我在弘毅流离数载，九岁那年，独自前往天佑寻找母亲，虽历尽艰辛但心中无悔。当时，我尚存善念，误以为天底下所有重逢都是欢喜美满的。”
谢梓安舀了一勺粥，淡漠的表情仿佛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话家常，“不曾想，母亲早弃我于不顾，她让我过了几天快活日子，就将我捆着送给了贼人。那人把我当做毒罐子，日日年年在我身上种毒。”
“一年时间，我变得痴痴傻傻，失去味觉，腿也瘸了，面容全是毒疤。
阿九神情微变，谢梓安靠近，将他略微发凉的双手捂进胸口，冰冷与温暖的触感肆意交缠。
“你说的贼人，指的是我的皇叔？”
谢梓安默认。
阿九脑海中浮现一个可怕的猜测，“他既看中你，不可能轻易放你回弘毅。”
“你说的不错。弘毅大乱，这是我给的筹码。”
真是大胆又荒唐...阿九心有慌乱，想起了些事，沉默下来，手指在袖中摩挲着，面上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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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我的故事，我们来说说你的吧。”
谢梓安眸光悠远，“若襄王府之事是天佑帝暗中授意的，你当如何？如有帮手，可愿取其性命？”
阿九面色一暗，虽早已摈弃怜悯之心，他却对天佑国尚存一分感情，这片多年倾尽热爱的国土，心中始终无法彻底割舍。
“皇叔不论人品如何，论才干实绩，算得上贤能之君。天佑皇室不丰，皇帝膝下无子，一旦殒命，必定群寇雄起，山河动荡。”
“看不出来，我的小世子竟还有如此顾虑。”谢梓安话语轻轻，手指头在桌上来回敲击，眸光深处一片温热缱绻。
他语调一转，刹那冷淡下来，“可你的好心，没有人会领情。百姓向来见风使舵，风光无限时万人敬仰，一朝失势却只剩谗言。这般愚民，护来何用？”
视线相交时，阿九似乎明白谢梓安所言的目的，只不过实在荒谬，让人不敢细想。
杀帝弑君，哪怕在自己知道被算计，最痛苦的时候，都是万万不曾考虑的。
“正是因为天佑帝无子，手足中唯你的父亲文武双全，具将领之才，且于朝野威望颇高，所以才被万般忌惮防备。襄王身死后，天佑帝一步步剿灭其党羽，同时对诸多藩王及其家眷进行了贬迁和打压，死伤无数。”
“留你一命，只是因为你过于弱小，起不了波澜。”
谢梓安的目光锁在阿九脸上，眸中流光浮动，话语字字珠玑，“你如何能保证天佑帝不对你赶尽杀绝？”
阿九听到此处，意识到事情不对，嗤笑道：“谢梓安，我还以为你真的想‘归隐’。看来，我又被骗了。”
“不，那是真的。只是，祸害一日不除，一日便不得安生。”
谢梓安一顿，继而道：“我不会让你的双手沾上鲜血。说这些，是为了让你有心理准备。”
他忽然靠近，“阿九，若天佑皇室自相残杀，藩王皆亡，皇帝又遽然驾崩。身为最尊贵的世子，你觉得自己是否有可能继承皇位？”
一话落下，惊起万千波浪。
阿九正欲开口，谢梓安却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笑道：“我乱说的，别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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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天空如倒墨，一片漆黑，不见星光。月亮沉入了轻如柳絮的云霭中，消失于无垠天地。
阿九听见远方传来轰隆隆的雷声，惊觉大雨将至，他熄了灯笼，把匕首里外擦拭干净，藏在袖中，从院里折返回屋中。
屋内十分温暖。
谢梓安不知去了何处。
阿九安静坐在桌子前。午夜子时已过，他阖上双眸，陷入浅眠，但始终睡得不踏实。
所以，待一双冰手将他抱起放于床榻上时，他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鼻间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一如往昔。阿九抬眸，看见了谢梓安布满血丝的眼瞳。
“回来了？”
“嗯，今日追兵不多。”
“那休息吧。”
谢梓安有点受宠若惊，轻轻将阿九放在床榻，自己也合衣躺下。
“小九儿，晚安。”
随后，闭上双眼。
阿九久久难眠，脑海满是白天的对话，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再浪费时间，一定要逃出去。
夜深时分，他坐起身，从袖口抽出匕首，看着谢梓安平静的面容，刀尖对准了他的胸膛。谢梓安说过，他在的时候，暗卫会全部撤走。
现在周遭无人，且这人已经睡熟，一刀直击要害，必定无力回天。
阿九咬唇，匕首更近一分，手腕却开始发麻，连带着掌心都细微颤抖起来。心底涌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宛如针扎。
他下不了手。
阿九苦笑一声。绕了一个大圈，自己还是回到了原点。受过的伤，吃过的苦，好像都算不得什么了。
多么可笑。
阿九收回匕首，转身躺下。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背后，谢梓安睁开了双眼，眸中沉痛一闪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