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蝴蝶与春光 ...

  •   杜昼笑起来:“就是我是男子,才要扮成女子。”

      高庭历把她打量一番,不得不承认杜昼此人长得漂亮,扮成女子没什么违和,只好说:“也行吧……不过小公子,你这头发是不是……得略扎一下?”

      他印象里女子还是要扎头发的。

      杜昼把一团毛烘烘的东西推给他,高庭历下意识就不想接,嫌弃地问:“这什么?”

      杜昼已经坐到镜子面前斟酌自己哪里能改,简略道:“高公子的胡子。遮脸来不及了,只能用胡子把你的脸遮住,到时候你粗犷些,跟公子哥行径区别大些,八成认不出。”

      说话间她已经拿起剪刀,挑起自己额头前一部分头发,咔嚓剪了下去。

      高庭历没见过这么直接粗暴对待自己头发的,不由顿住。

      杜昼把碎发扫到一边,端详片刻,又拿起剪子修剪起来。

      等她转过来脸,高庭历几乎认不出来这是杜昼。不看她的眼睛,几乎能以为眼前是个没及笄的小女孩,刘海齐到眼睛上方,让杜昼整个人神气都不一样了,看上去柔柔弱弱,一派天真可爱。

      只不过看到眼睛,就还是美女蛇。

      高庭历已经拿着杜昼给的胶把胡子给粘上了,一边粘一边龇牙咧嘴。粘好后他还有点不习惯,摸着自己新来的胡子格外嫌弃,把杜昼面前的镜子拿过来看了眼。

      “还行……”高庭历皱着眉头,“就是挡住了我的脸,我都认不出我自己了。”

      他本来还挺帅的。高庭历摇头。这胡子不行。

      杜昼毫不留情地把镜子收走。

      此时她已经扎好头发,上面不知道怎么弄的,还有两个小发髻垂着。

      高庭历第一次见女子扎头发,还挺新奇,凑过去看,结果刚好看见杜昼施施然取出一个象牙镂花鸟兽的盒子,拿整块的碧玉做的盖,背光也荧荧而亮,像是一泓秋水。

      杜昼把盖子打开,一眼扫过去,挑了几样简单的花夹。高庭历随便看过去,都是价值不知凡几的宝物,即便他不懂,也能看出来做工精细,有些比他见过的世子夫人的还要好看,应该是富贵也买不到的东西,被她随手放在这个盒子里。

      高庭历真心实意地感叹:“你真有钱。”

      他现在觉得,可能单凭钱杜昼也能把他买下来。

      杜昼正忙着把花丝编的蝴蝶往发髻上别,神情冷淡。高庭历眨眼间的功夫,她已经收拾好自己。

      杜昼亭亭而立,发髻上坠着金丝镶宝的蝴蝶,一旁点了枝玉桃花,瓣心沁出一点粉色,活泼可爱。还夹了个草蜢的夹子,眼睛拿宝石点的,暗室中熠熠生辉。

      杜昼把其余东西往暗格里放好,再披上一件大麾,满意道:“走吧。”

      正春日天寒,备一件衣服也没什么不对……只不过……高庭历拦住杜昼,指着她身上衣服无奈道:“你扮成女子也尽心一点啊,你装得这么活泼可爱,结果披一件这么黑,黑漆漆,的大麾,这是这么活泼可爱小姑娘会穿的东西吗?”

      杜昼一身清灵,外头大麾的款式确实是冷硬了些……杜昼把大麾系紧了,柔声细语说:“哥哥,这是因为有你在呀。”

      高庭历恨不得自己被雷劈一个。

      他看着杜昼,也真心实意:“杜小公子,别这么跟我说话,我怕折寿。”

      杜昼笑一下:“计划里,我扮成高公子的表妹,高公子是我要进京赶考的表哥。表妹与表哥,私相授受,这件衣服说得过去。来不及换了,走吧。”

      两人下了楼,杜昼和他分别跨上马。出了城门,晴空万里,一片蔚蓝,杜昼看向前方算着脚程。

      缁衣侯一行如果还带着孩子,就只能走慢些。他们是马,缁衣侯是马车,后者速度更慢。

      今夜应当能赶到他们途中能落脚的客栈。

      杜昼勒住马,高庭历赶上来,问她:“小公子,你还没说,你扮的这个——”

      高庭历实在不忍说出“表妹”二字。

      他只好:“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杜昼恍然,道:“你是指表妹。”

      高庭历望天,不忍直视她。

      杜昼略带歉意:“抱歉,我忘了这层。”

      “表妹叫沈清——”杜昼突然止住话语,改口说,“表妹叫王清。不知高公子的表哥是否有姓名?”

      高庭历随口编了个:“叫周——周之璋吧。”

      璋。杜昼笑得很温和,看向高庭历:“……高公子,你非要取和缁衣侯重音的名字吗?”

      高庭历:“……也是,换一个吧,叫周之彦。”

      杜昼粗浅过一遍,觉得这两个名字跟自己和高庭历没半块铜钱的关系,应该能用。

      两人一道策马向前奔去,临安城在二人身后被抛成一个逐渐模糊轮廓的黑点;前方则天高海阔,路途未知。

      *

      已经天近黄昏,夕阳投下一片朦胧云色。杜昼同高庭历牵马停在客栈前。客栈上面写“同知客栈”四个字,早就褪色的酒旗在客栈门口的栏杆上随风飘摇。

      杜昼,温婉贤淑地跟在高庭历身后,带着帷帽,隐约可见帷帽下一张秀丽的女孩脸孔,只是略有些斑驳红痕,似乎是生了什么痘疮。

      客栈小二陡然见一个大汉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小娘子,牵着两匹马,当下直了眼,心想这是生意来了。

      小二迎上前笑道:“不知道两位是住店还是歇脚?”

      小二目光看向大汉身后嫩黄衣裙的柔弱女子,对方似乎不胜跋涉,身形有些萎靡。

      “客人,这天色也不早了,如今虽然是开春,可也没到天亮的长的时候呢,我看这位——”小二看向高庭历身后,“这位小娘子也应该乏了吧?晚上赶路危险也多,往前走天黑前也到不了城里,我诚心劝客人,还不如在这歇息一晚,您的马也肯定给您收拾妥当,如何?”

      高庭历似乎被小二说动了,有些犹豫。

      小二见他意动,眼睛一亮,继续说起来。

      “客人,您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这位小姐着想啊!我看这位小姐身娇体弱,哪里经受得住骑马颠簸!咱们这舒服着,我看小姐还戴着帷帽,您要是有需要,咱们客栈刚好就有位大夫,我帮您通融通融,请大夫给小姐看一看。”

      随即小二看到那个满面络腮胡的大汉转向身后女子,脸色一瞬间柔和下来,柔着声音说:“表妹,你看如何?可还撑得住?”

      小二心道,这还真是铁汉柔情了。

      被称为“表妹”的那个女子也开了口,温柔体贴:“表哥,清儿不累,只要和你在一处,清儿就什么都不累了。”

      小二心想你不累不行啊,你不累我怎么赚钱?他还要说话,就见大汉一副极受感动的样子,说:“表妹,你身体柔弱,咱们还是先在这歇一歇,待到明日再去赶路。”

      话音落地,大汉已经转过身又和小二商议起来房间。过了会儿,大汉似乎讲定了房间,从口袋里掏出钱来,又不经意问起来大夫的事。

      “你说你们这有大夫,不是诓我吧?”大汉颠了颠手中钱袋,似乎有些犹豫,“一个小客栈,怎么会还有大夫?”

      他身后女子连忙说:“表哥——”语带嗔怪,说:“我表哥忧心过度,多有冒犯,真是对不住。”。

      小二冲那女子笑起来,转向大汉时心里骂了两句,才说道:“好教客人知道,咱们昨日才住进来一房客人,有个孩子赶路生了病,挪动不得,还是咱们主人帮人请来的大夫,就在楼上住着呢!”

      小二又看向杜昼的脸,迟疑说:“不知道这位小姐是——”

      高庭历瞪着眼睛:“我表妹水土不服生了些痘疮,过两日自会消除,你乱看什么?”

      小二急忙道歉,又说了两句好话,壮汉这才付了钱,和那个表妹一道上楼了。

      小二心里嘀咕,这两人一眼看去就知关系非凡,怎么还分别买了两间房?别是来私奔的……

      两人先进了高庭历房中。

      高庭历收起来方才的粗笨,把装样子的行李放到床上去:“看来他们就在这里。”

      杜昼嗯一声,打开一点窗户。这间房正对着楼下大门处,人来人往都能看清楚。只要缁衣侯的人还在这里,一有动作她们就能马上知道。

      等她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窗户,发现也能看到,甚至视野更好,还能见到马厩。她们的马便放在那里,一边零散牵着别的马,停了两辆马车。

      杜昼心里一动,这就是缁衣侯他们的马车?她又往别处瞧去,才瞧见这小小客栈,楼下竟还布置了一处院落,放了张石头桌子,一旁圆墩墩摆了两个板凳,还种了颗歪脖树。

      杜昼收回视线,将行李收好,匕首就在靴中藏着,高庭历来喊她下楼用饭。

      杜昼下了楼,两人叫了三样小菜,杜昼又叫了些酒。

      高庭历看她,压低声音:“表妹,你怎么还喝酒?”

      杜昼面不改色:“给表哥喝的。”

      高庭历一挑眉,不作评价。

      杜昼慢吞吞吃着,两人都有心拖延时间,只是即便门口人来人往,照旧没瞧见有任何一个她们认识的人在外走动。眼看两人的饭已经吃完,高庭历拎着酒要上楼了,门外才闹哄哄地有一群人进来。

      杜昼还记得自己这个身份,急忙含羞带怯地藏到高庭历身后,再稍微抬头时恰好见到陈升和抱着孩子的妇人。

      妇人一旁似乎还站着个大夫,对着妇人叮嘱着什么。孩子被挡着,完全看不见;杜昼只能模糊看见孩子身上有一枚白色的圆形物事贴在裙上,随着妇人动作微微晃动,想来是自己送过去的那一枚平安扣。

      须尾俱全,人都好好的,除了可能因为赶路水土不服,生了些病。

      但看妇人脸色忧虑中透着安心,杜昼哪里猜不出来,孩子肯定没什么大事。

      杜昼心头一松。缁衣侯果然在说假话。

      这时她觉得客栈内有人在看自己。

      她不抬头,仔细寻找这视线来源,突然抬头看去,又收回视线,心头一惊,重新低下头。

      陈章。

      缁衣侯正在楼上往下看,观察高庭历这个表哥,和她这位表妹。

      这张脸她第一次在马知府家中见过,那时候缁衣侯应该做了伪装;后来隔着密林隐约见过,但离太远了,杜昼那时全身心投入在围杀中,忙着打架,没注意缁衣侯的脸。但这个人她不会认错。

      如今这么看……此人竟然还算英俊。杜昼方才惊鸿一瞥,脑中浮现“临水照影”四字,觉得比起来缁衣侯,谢运来和高庭历都差一筹;何况她不喜欢高庭历那种长相。

      他还蛮好看的……虽然看起来很凶。杜昼不由自主抬头多看了一眼,和缁衣侯对上视线也没退让。

      你看我,那我看一看你又有什么呢?反正我现在不是杜昼,甚至不是沈清蝉,只是一个陪着表哥进京的柔弱少女,证明俱全。

      即便缁衣侯有怀疑,也不能把她们怎么着。

      杜昼又记起来缁衣侯给自己送的那封信,帷帽下忍不住挑眉,存了逗弄缁衣侯的心思。

      她抬头对缁衣侯一笑,细长白皙的手指灵活绕起衣带,看起来似乎只是女子无聊玩乐。

      杜昼手指绕过衣带,根本看不清楚她怎么做的,一个衣带做的蝴蝶便出现在她指间。杜昼手指一动,那蝴蝶便翻飞起来;风吹过去,蝴蝶的触须和她的帷帽不胜颤动,纱幕下女子姣好容颜与红色瘢痕都若隐若现。

      她站在那里,眼睛潋滟,春光明媚。

      缁衣侯一直默不作声看着她。

      杜昼却突然松了手,蝴蝶顷刻间便散了。原来她方才不是拿衣带打结,那蝴蝶只是线绕出来的,她一松手便散了。

      衣带悄无声息垂落,柔顺地贴在裙边。裙角还在清风吹拂下粼粼波动,春光却一瞬间散尽了。

      杜昼亭亭而立,再次抬起头,对缁衣侯笑一下,随即小声喊“表哥”,同高庭历一道上楼进房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蝴蝶与春光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