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是幅画》陆泠洍

55、第五十五章

　　带着疑问，艾伦继续看了下去，原来，开场约会的年轻男女并不是主角，真正的主角是少年的妹妹和他的朋友。
　　随着剧情发殿，艾伦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剧本的前半段，与他和黛拉的经历极为相似。
　　当年，虽然都住在洛姆城，但由于安德烈的家族一心拥护创世神教，两家少有交集。直到艾伦十四岁那年秋天，在全国武技大会上，他才与第二名的安德烈成了朋友。
　　安德烈虽然年长两岁，却远不如当年的艾伦沉稳，性子甚至还有些跳脱。不过他也算有分寸，从不主动提起被国主做主赐婚给艾伦的尤莉亚，而是常常和他吐槽家里的弟弟有多么不省心，话里话外那副为弟弟操心的样子，迅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到了第二年春天，经过尤莉亚大半年的做小伏低和哭诉陈情，再加上国主的赐婚轻易退不得，海因克里家主只能勉强认下了这个不讨喜的未来儿媳，艾伦也耐着性子，试着接受这个计划外的未婚妻，原本他是打算像父亲一样，娶一位和自己两情相悦的妻子。
　　玛尤斯节时，年轻的恋人们都会在城外的花海相会，艾伦也应尤莉亚之约，来到了城外花海。不过，赴约时他还带上了妹妹黛拉。最终三人在花海汇合后，他又顺着窥探的视线，揪出了躲在一旁的安德烈。原来，见艾伦要和未婚妻共度节日，这个促狭的家伙过来捣乱了。
　　那是安德烈与黛拉第一次见面，往日脑子里只有教会和家族的青年，对娇小可爱的黛拉一见钟情，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抛开安德烈的家族与创世神教的关联，他在当时算很不错的夫婿人选，所以，在他承诺不会强迫黛拉信奉创世神，而黛拉也对他有好感的情况下，海因克里家主权衡再三，答应了他的联姻请求。
　　那些过往，在林甜甜的剧本中都有体现，只是两个家族的信仰矛盾，变成了两位家主的私人恩怨，而安德烈参与的东征，也变成了奔赴战场保卫家园。
　　到了后半段，剧情终于和真实的过往有了较大不同，女主的家族并没有像海因克里家一样倾覆，不过她还是早早便因感染时疫而香消玉殒了，而在女主葬礼当天，又从前线传来了男主战死的消息。艾伦看了一下页数，剧情到这时还没有结束。
　　最后一幕，场景变成了校园，转世的女主边看智脑边走路，一不小心，撞到了走在她前面的男生，男生回过头，似曾相识的眉眼，让对视的两人都愣住了。
　　剧情到这里就结束了，一个标准的开放式结局，艾伦闭上眼，努力说服自己，关于中世纪时的剧情，早就有过情节类似的影视剧，然而……玛尤斯这三个字，还是让他难以忽视。
　　“很有趣的剧情。”艾伦扯起嘴角，努力挤出一抹微笑，看着林甜甜的眼睛说道，“而且巧合的是，过去的巴罗大陆，的确有一位名叫玛尤斯的爱神。”
　　闻言，小姑娘的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竟然真有玛尤斯女神吗！好神奇呀，这个其实是我暑假时做的一个梦。不过梦的结尾不太好，女主的原型为了救哥哥，死的挺惨的，她的家族也被教会灭了，她未婚夫倒是没死，从战场回来就又和别人订婚了。”
　　新线索让艾伦脸上的微笑彻底僵住了，谷心也不由得倒抽了口气，紧张地问道：“你还记得梦到那些的大概时间吗？”
　　林甜甜歪头回想了一下，迟疑道：“七月末吧，具体是哪天我想不起来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见主仆俩面色凝重，小姑娘也紧张起来，而之后艾伦身上发生的变化，更是让她震惊得站了起来，“呀！艾伦你的头发！”
　　只见艾伦那一头齐耳的羊毛卷，突然暴长到一尺多长，披散下来，完全盖住了他颤抖的肩膀。他没有心思理会林甜甜，只紧紧抓着谷心的手，一遍遍地重复着：“她真的不存在了吗？”
　　看着灵息混乱，连最简单的障眼法也维持不了的艾伦，谷心咬牙摇了摇头，冒险将灵力探入了他已经乱成一团浆糊的识海，边帮他梳理乱窜的灵力边传音：“真的不在了，这只是天道的恶作剧！”
　　过了好一会儿，艾伦才冷静下来，只是他心里依旧乱得很，除了还算不错的修行天赋，天道几乎不曾眷顾过他。见林甜甜正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他轻叹一声，苦笑道：“抱歉，吓到你了，我突然有些事要处理，不方便继续招待你，我送你回去吧。”
　　林甜甜点点头，飞快地整理好自己的物品，没有再提艾伦突然长长的头发，一个存在了千余年的人，有些特殊之处不是很正常吗，是她太大惊小怪了。只是，他刚刚追问谷心的话是什么意思？“TA真的不存在了吗”TA是指谁？
　　亦步亦趋地跟着艾伦，林甜甜边走边回想刚刚发生的事，他是在看过剧本后不对劲的，不对……看到布料时，他的表情就有些微妙。想到这，小姑娘懊恼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事情变成这样，都怪她还没征得同意，就擅自买了布料，她一向不耻肖媚吊着一群男生的行为，可这种仗着艾伦对自己的那点特别，就得寸进尺的行为，和那位又有什么不同呢？
　　虽然不住自责自己的过错，可林甜甜的脑洞还是忍不住旋转起来，筛选着可能让艾伦心绪大乱的原因。当转到那个最荒唐的答案时，她捂住嘴将差点冲口而出的惊呼压回嗓子眼，该不会……那个梦就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与他有关的旧事吧！可是，她为什么会梦到那些？难道她……
　　看着艾伦微垮的肩膀，林甜甜又用力掐了自己一下，斟酌着开口道：“那个……你知道物质守恒定律吗？虽然用它解释这个不太对题，但我觉得，你在意的那个人，一定还在以另一种形式，陪在你身边。”
　　闻言，艾伦停下脚步，回头深深看了林甜甜一眼，又默默向前走去。林甜甜揪住胸襟抿紧了双唇，在他看过来的瞬间，她突然感到背后一凉，不敢再随意搭话。
　　见小姑娘终于安静下来，谷心收回窥探的神识，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喃喃道：“天道……你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
　　这时，牧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个问题我也想问。啧……我是外来的，柯寂总该算是亲生的了吧，怎么也命运多舛呢？”
　　“要把他送入画境？”谷心扭头问道。
　　牧修摇摇头：“暂时不用，你帮忙看一下，我打算进心魔幻境，看能不能唤醒他。如果到下周一早上，我们还没搞定那个幻境，你再送他进画境。”
　　谷心打量了牧修一眼，视线在他的右手食指上多停留了一息，蹙眉道：“你不怕再被他吸走灵力？”
　　牧修耸耸肩，无奈地摊了一下手说道：“怕也没办法，他少不更事，不插手一下，我怕他会被狡猾的心魔困到明年。”
　　进入心魔幻境，亲历三次“刷新”后，牧修忍不住照着柯寂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一个低端的幻境，出口就那样大刺刺摆在眼前，他不信他没有发现，可他宁愿一次次斩断毒蛇，也不愿伤那个手捧毒蛇的女人分毫。不过……这个幻境，是不是有点低端过头了？
　　牧修怎么想都觉得可疑，用灵力凝出一把短剑，挽了朵剑花试探道：“与其对一个没有心的人心存幻想，还不如多关心自己一点。你下不了手没关系，我们灵魂同源，我来也是一样的。”说着，他便作势要刺柯玉媛。
　　见状，柯寂下意识张开双臂去拦阻，即使她无情无义算计他，可终究是生养他的人，结果却被抓住右手，在牧修的强迫下，同他一起，将短剑送进了柯玉媛的心窝。
　　中剑后，柯玉媛的幻象诡异地笑了一下，化作轻烟消失了，心魔幻境也颤动起来，发出咔咔的碎裂声。只是，幻境破碎后，现出的不是现实世界，而是另一重幻境。
　　第二重幻境里，无数个七窍流血的柯玉媛和柯明宇聚拢过来，包围了二人，他们瞪着死气沉沉的眼睛，七嘴八舌地诘问：“为什么要杀我，凭我们生你养你的恩情，取你一点灵力，又能怎样！”
　　原来真正的戏肉在这里，见身侧的人攥紧了双手，牧修横剑轻嗤一声：“问他作什么，人是我捅的，有本事冲我来。以为给了我们生命，就可以对我们为所欲为？做梦！”
　　谷心一手托着牧修的魂核，看着闪烁着红光的结晶，微微叹了口气，不听劝阻冒然闯入柯寂的心魔幻境，现在连他自己也陷入幻境中了。
　　忽然，谷心心有所感，抬头看向天空，正漫无目游荡的艾伦，也猛然心悸，一口血差点喷在路人的后背上。
　　远隔重洋的圣安格撒，月朗星稀的夜空中，突然生出重重黑云，黑云的正下方，是一座私人医院。此时，医院外停着几辆面包车，车身上喷涂着“XX通讯社”的字样。
　　明天是施特维斯家空难的唯一幸存者出院的日子，那样惨烈的空难，这位却奇迹般地只受了点轻伤。原本过了这么多天，不会再有吃瓜群众关注这件事了，偏偏施特维斯家又因为培训活动，在世界人民面前露了次脸，接到消息，有几家小媒体，早早地就来抢占机位了。
　　见黑云中时不时有紫色的电弧闪过，杰弗里挪了一下车，远离了一旁的大树，坐在副驾驶位的黛丝伸了个懒腰，嘟囔道：“创世神在上，都已经2332年了，这该死的天气预报还是会出纰漏。云层这么低，闪电会落到地面吧，我们干脆回去算了。”
　　“如果主编允许的话。”杰弗里翻了个白眼，从怀里掏出烟盒，向黛丝示意了一下，见她没有反对，便要用点烟器点烟。
　　突然，一道亮紫色的闪电直劈下来，正正击在医院住院部楼顶，把杰弗里吓了一跳，他探手捡起掉在地上的香烟，看着在夜色下隐隐冒烟的建筑，夸张地冲黛丝挑了挑眉毛：“你可真是个乌鸦嘴……”
　　古董石英钟“当当”地敲响了十二下，余音还未散去，在铭牌室值守的青年，便匆匆敲开了高冲静室的门：“盟主，刚刚……罗蔓长老的魂灯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