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疼》今予

1、楔子

　　苏颜是被惊醒的。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她在睡梦中，悬在口中的牙齿，“咕咚”一声，被她咽进了肚子里，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太真实了，连带着一脚踩空的错觉，使她陡然惊醒。一醒来，便先用舌尖试探地往牙上放。

　　触碰到那块瓷牙，高高提起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些。

　　还好，还在。

　　只是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苏颜抽了张纸巾擦拭掉额头的冷汗，随即躺了回去。

　　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六点，天都没亮。

　　距离上班还有段时间，只是她再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觉得牙疼。

　　明明那颗坏牙的神经都已经被杀死了，取而代之的烤瓷牙套完美又不会痛，可自从一周前牙套莫名脱落后，就总隐隐感觉到牙疼。

　　一周前，苏颜带苏正逛书店，苏正今年七岁，刚上了一年级，正是最调皮又贪玩的时候，精力又旺盛，拉着她看了一家又一家店。

　　可苏颜却注意到，他虽然爱逛，但真正让她掏钱买的东西却没几样。碰上实在是喜欢的不得了的东西，他便不闹了，略低着头，左翻翻右看看，确认什么似的，独自犹豫大半天，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苏颜站在一旁不打扰他，跟着他手上的动作，看清了那套儿童图书的标价。

　　过了好半晌，苏正转过头来，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鼓起勇气看向她，说：“小姨，我想要这个。”说完，怕她不同意，又连忙补充一句：“我会攒压岁钱还你的。”

　　苏颜笑，摸了摸他的头，拿起那套图书，说：“小孩子家哪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理由，喜欢就是喜欢，不用拖泥带水的。再说了，你那点压岁钱留着追小姑娘吧。”

　　她一点也不避讳，没个大人样地开一个小孩子的玩笑。

　　苏正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欲言又止的。

　　苏颜揉揉他的脸，扯开话题：“正正的小脸蛋怎么这么可爱呀，和小时候一样，肉嘟嘟的。”

　　男孩子都有莫名其妙的小脾气，比如苏正，就不喜欢别人揉他的脸。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苏颜的“魔爪”中逃脱出来，小手不停地搓脸，略带不满地朝苏颜说：“小姨，我都长大了，不许再摸我脸了。”

　　“知道了知道了。”苏颜话虽这么说，手却钻空子往外甥脸上揩了把油。

　　逛得累了，苏颜带着苏正找了家甜品店坐下来。大冬天的，苏正却点了一份纷纷雪。

　　苏颜看着菜单上纷纷雪的字眼，手指几不可查地微缩了下，没说什么。

　　苏正想吃原味的，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一直没出声的苏颜突兀地打断了他：“点芒果味的吧。”

　　说完，怕自己后悔似的，立马结账付钱。

　　做完这一切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苏正觉得小姨看上去有些古怪，心不在焉的。

　　等到服务员端上一碗满满的纷纷雪，雪白的冰上淋了一层黄澄澄的芒果块与芒果酱，好看极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也没变。

　　苏正迫不及待尝了一口，平时在家妈妈都不让他吃冰的，只有和小姨出来，才能偶尔尝一下。

　　绵密细腻的口感外加冬日里背着妈妈偷吃冰的一点叛逆，让他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大呼好吃。

　　被他这么夸张的一表现，苏颜忍不住笑起来，嘴上说：“有那么好吃吗？”动作却不含糊，吞了一大口。

　　苏颜喜欢甜食，她也不必为了身材克制，唯独芒果纷纷雪，她却是好多年没尝过了。今天借着陪小朋友的理由，她也纵容自己一回。

　　大概是太久没吃了，口感有些陌生，但要说陌生，她又熟悉得如数家珍。奶味依旧那么浓，芒果依旧那么甜，分量依旧那么足。

　　好像也没什么陌生的。

　　店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旋律优美，敲打人心，苏颜感觉自己微微迷了眼。

　　“小姨，那边有人一直盯着你看。”苏颜正在发着呆，被正正一句话拉了回来，只见他指着她斜后方。

　　“谁啊？”

　　今天是周末，出来逛的人多，店里人多。苏颜回头，往那个方向看去。

　　眼神飘忽几下，最终定格在一处。

　　一男一女正坐在一张小桌子上，女生长了张娃娃脸，笑弯了眼，戳了戳一旁微胖的男生，偏头嘀咕了一句，继而转头向她招手。

　　男生也看到她了，和女生一样，笑起来，喜气洋洋地笑眯了眼。

　　苏颜一愣，手脚不听使唤，机械地抬手打招呼。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两人已经风风火火地搬上东西过来拼桌了。宽敞的四方桌瞬间就拥挤了。

　　“小姨，你认识他们吗？”正正小声地问她。

　　她刚想说什么，就被打断了。

　　“苏颜姐，好久不见，想死我了。”女生是个自来熟，抱住她一只手臂，就往她肩上蹭。

　　“喂喂喂打住啊，我比你小好几岁呢。”苏颜按住在她肩上乱蹭的于盈盈。

　　于盈盈充耳不闻：“苏颜姐，你都去哪里了？我翻过你的微博，几年没更新了，手机也打不通，微信也不回，我差点都要拉着石头报警了。”

　　苏颜也很想回她一句，但对方没给她机会，继续喋喋不休：“你说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玩消失啊，让人这么担心。就算你和宋……”

　　“咳咳。”她口中的“石头”适时咳嗽了两句，打断了她。

　　“……怎么还不理这么貌美如花又可爱的我了呢？”于盈盈一点也没被影响，话锋一转，她又能说个八百回合。

　　“你不在的时候，石头就知道欺负我，有一回，他喝醉酒后，居然还咬了我一口。苏颜姐，你看你看，咬痕还在我手臂上呢。”她撩开几层厚厚的衣服，给苏颜看皇帝新装似的疤痕。

　　苏颜笑而不语，帮着瞪了姚石一眼。

　　“你还说我，你晚上睡觉呼噜声多大你知道吗？”姚石不甘示弱地反驳。

　　两人挤眉瞪眼的，谁也不肯罢休。

　　眼见着要吵起来，苏颜不得不出言调和。

　　他们俩吵闹了这么多年，可谁都不如他们感情好。这一点，她四年前就明白了。

　　“好可爱的小孩啊，苏颜姐，你亲戚家的孩子吗？”于盈盈没心没肺，气来得快消得也快，转眼就被正正吸引了。

　　苏颜慈爱地看了眼安静坐在一旁吃冰的正正，风情万种地冲他们一挑眉：“我儿子，可爱吗？”

　　于盈盈猛得一咋呼，不敢相信地倒吸一口凉气。反倒是正正，面色不改地吞下一口芒果冰，好像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了无数次。

　　“他是……”姚石觉得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忽然，电光火石般的，他眼前一亮，“徐正？”

　　“叔叔，我叫苏正。”小朋友刚刚还一脸淡定，这会儿急着否认了。

　　“嗯，我姐的孩子。”苏颜没有多说什么。

　　于盈盈这才觉得有点印象了。

　　姚石也没问为什么变更了名字，他长得随和易亲近，和正正套近乎：“好好好，是叔叔记错了，叔叔下次带你来这吃冰作为补偿好不好？”

　　正正有些心动，先看了苏颜。

　　苏颜点头：“别让你妈知道就行。”

　　小朋友这才高高兴兴地应下。

　　有正正在，姚石和于盈盈一大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苏颜刚好可以偷会懒。

　　“苏颜姐，你……好像有点变了。”于盈盈说得小心。

　　“嗯，变美了。”苏颜面不改色地咽下一口芒果。

　　黑发没再烫卷，轻轻柔柔地散在肩后，少了几分妩媚，多了些许温柔。

　　“但又好像没变，还是那么自信，还是那么喜欢吃芒果纷纷雪。”于盈盈有些模糊了，人还是那个人，改变似乎又在悄然中发生了。

　　她踌躇着开口：“你知道吗，宋医生上个月回国了。听石头说，明明两年半就结束了课程，但偏偏拖了一年多才回来。”

　　头发长了剪，剪了长，原来不知不觉，都快四年了。

　　于盈盈边说边观察苏颜的反应，让她意外的是，苏颜就像没听见似的。就在她以为她没听见的时候，苏颜却说：“哦，是吗，那恭喜他学成归来。”

　　于盈盈不信苏颜的反应这么冷淡，对着她又下了一记猛药：“年前我们去弗吉尼亚州旅游的时候，顺道去了一趟肯塔基州，在那见到过他，可宋哥却常常和不同的女生走在一起。宋哥还在笑，他以前是多么不苟言笑的一个人啊！”

　　弗吉尼亚？肯塔基？不应该在德国吗？苏颜心想。

　　“哦，那很好啊，国外美女多，金发碧眼细腰丰臀的，男人喜欢也正常。”

　　苏颜话不过脑，仿佛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还舀了口冰。

　　于盈盈忿忿的，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苏颜觉得口中有异样。纷纷雪入口即化，她急忙用纸包住嘴巴，不一会儿，一颗完整的烤瓷牙套坐落在纸巾上。

　　这情况她做梦也没想过，要是她一个不小心，刚刚就随着糖水咽下去了。

　　她有着手足无措，茫然地舔了舔原本烤瓷牙的位置，此时只剩下一颗被打磨过的牙齿。

　　嘴里芒果冰的香甜不复纯净，多了一股药味。

　　“小姨，你也和正正一样在换牙吗？”正正睁大了眼睛，看着苏颜这颗和他掉下来的不一样的牙齿。

　　“脱胶了？”幸亏周围有个懂的，姚石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怎么突然脱胶了？”苏颜有些懵。
　　当年说过的话，居然真的一语成谶了。

　　姚石也有些意外，一般装了烤瓷牙套的人，会因为吃富含粘性或过硬的食物而牙套脱落，他还没见过吃个冰吃掉的。

　　“你当时不肯打桩固定，宋……当时用了比较好的材料来胶，撑了四年，也算寿终正寝了。”姚石连同纸巾接过牙，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说道：“小事，再粘回去就行。”

　　苏颜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怎么这么巧，偏偏在这时候脱胶了，偏偏在她得知他回来后，连牙齿都认主么。

　　她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的，怎么和他们告别的都不知道。

　　只记得后来姚石和于盈盈委婉地提起让她回钟山路治疗，还要了她的手机号，苏颜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搪塞过去的了。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正牵着正正的手等车。

　　约的车还没来，苏颜本想带苏正去附近的咖啡馆坐一会儿，不料还没走进去，咖啡馆里迎面走出一个人来。

　　脸都还没看清，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苏颜下意识转身，牵着苏正被人追债似的大步流星地往反方向走去，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脚步有多慌张。

　　只见那人刚走出来，身旁被人带起一阵冷意，和一缕轻飘飘的果香。明明不是熟悉的无人区玫瑰，但他忍不住视线跟随移动了几步。

　　只是那人混进了人群里，果香依旧萦绕，人却不知是哪一个了。

　　他自嘲地笑笑，转身离开。

　　苏颜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网约车司机打来电话问她在哪的时候，她才稳下心，说就来。

　　正正捏她的手，担心地问：“小姨，你怎么了？”

　　“啊？什么？我很好啊。”

　　“不是这个，我表达得不好。”小朋友手忙脚乱地解释，“我是问，小姨，你怎么哭了？”

　　经提醒，苏颜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湿了眼眶，想找张纸来擦。摸遍了口袋，大衣口袋里只有包裹着牙套的那张纸，无奈只能用手背拭去眼泪。

　　恰逢此时，一阵冷风吹来，脸上手上都凉凉的。

　　多亏了这个小插曲，她没想好的回答被搁置了，正正敏锐地察言观色到小姨并不想说，也就没再问。

　　接下来的几天，苏颜听了姚石的嘱咐，将牙套照旧套在牙上，好让日后胶牙时可以和原来一样平整。

　　只是这几天，苏颜每晚都会被各种光怪陆离的梦惊醒，梦中的结局永远都是她误食了烤瓷牙套。也不知道是她胆小，还是其他的原因。

　　接连几天都没睡好，苏颜暗暗下了个决心。

　　她躺在床上等闹钟响，失神地想：钟山路是再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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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俺终于肥来鸟~苏颜颜和宋晏晏的故事，下章开始肥忆
这本大概三十来万字数吧，莫慌，有存稿的
下一本写《耍赖》，假淡定x假高冷的先婚后爱欢乐故事，求收藏呀~
文案：
高考后，江栩曾隐晦地向叶清妍表明心意，高傲的少年暗自红了脸，语气故作不善：“喂，你明天有空吗？我有话和你说。”
结果，中间出现了一点波折，等叶清妍想起这事的时候，江栩已经出国留学了。
*
公司上下，人人都知道江总和叶秘书不对付，就连新进公司的小职员也能察言观色出来，这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咖啡叫叶清妍自己端进来。”
“叶清妍呢？收拾东西跟我出差一趟。”
“我要的报表怎么还没发给我？”
“叶清妍……”
说的好听点，叫事事亲力亲为。
说的难听点，就是存心刁难，俩人之间有仇。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怎么越发展越歪了？
江总和叶秘书的每一次对峙，都以前者落败为终。
存心刁难？不存在的。
这分明是一种表达爱意的依赖！
*
公司上下也都知道江栩英年早婚，只是这位传说中的老板娘神秘得很，从不露面。
长久以来，江栩洁身自好，未曾有过桃色绯闻。唯独近来，与秘书叶清妍越走越近。
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目睹与二人搂搂抱抱，亲昵旁若无人。
众人劝说叶清妍，怎么这么想不开呢？万万不可插足他人婚姻。
叶清妍：？？？
直到某一日，江栩携手叶清妍款款而来，装作漫不经心而又郑重地宣布：“介绍一下，这是你们的老板娘。”
*
当年或许懵懂，不知心动是何物，随着时间的推移，叶清妍不再迟钝，清楚当年江栩想对她说什么。
一朝相亲重识，自然而然步入婚姻，她以为江栩拿的是忍辱负重复仇虐渣的剧本，可江栩却把她宠上了天。
假淡定x假高冷
万物皆假，可我爱你是真的。
1v1 双处 先婚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