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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十两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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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赶到小河边时现场混乱一片,只能听见男孩子快要嚎破天际的哭喊声和小周氏接连不断的咒骂声。
“是哪个杀千刀的小畜生打我儿子?!”
“娘——我疼!”
“儿子别怕,娘来给你做主!”
沈大宝哭得眼泪鼻涕糊成一团,额头上通红一片,鼓起一个老大的包,看着是挺疼的。
这是小周氏的大儿子,只比宁姐儿小一岁,按理是差了一辈儿的,但小周氏嘴里向来没好话,她的儿子也有样学样,小小年纪别的不会骂人倒是很流利。
作为沈家的长孙,沈大宝平日里被周氏和小周氏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他哭得这样伤心,小周氏那模样像是要吃人。
苏锦上辈子就觉得熊孩子这种生物简直是反人类的存在,因为每一个熊孩子的背后都有一对熊父母,又或者是熊祖父母,讲不通道理不说还觉得自己特有理。
小周氏就是典型代表。
她不分三七二十一,指着宁姐儿就骂:“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贱蹄子,你敢打我儿子,看老娘不抽死你!”
说着扬手就来。
苏锦连忙上前将宁姐儿拽到自己身后,躲过了小周氏的那一巴掌,“大嫂可别欺人太甚。”
小周氏气极反笑:“我欺人太甚?你长着两只招子是放屁用的不成?你瞧瞧大宝头上的伤,都是因为这小贱蹄子!”
“大嫂,说话做事可是要有根据的,你说这伤是宁姐儿弄的,那有谁看见了吗?”苏锦冷静道,“二丫,你看见了?”
二丫摇了摇头。
她又问剩下的几个孩子:“你们看见了吗?”
众人皆摇头。
唯有一个瘦弱的小男生缓缓抬起手:“我看见了,是沈大宝先骂阿宁的,阿宁不理他,他又去抢阿宁手里的鱼,才被石头绊了一跤。”
他一开口,剩下的小朋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帮腔:
“是啊,是沈大宝先骂阿宁丧门星的!”
“沈大宝真不知羞,自己摔的还赖人家。”
“不知羞不知羞。”
……
小周氏面色铁青,而沈大宝见没人帮他,哭得越发响亮,直到把周氏嚎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周氏比小周氏聪明些,没当场发作,只是她的眼神在掠过宝贝孙子头上的包时多了几分怒意,但随即又不冷不淡地看向苏锦:“有什么事不能回家说,非得在外边儿丢人现眼。”
这话里的偏颇就太明显了。
小周氏一有人撑腰,立马露出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苏锦在心里“啧”了声,面上却摆出乖巧认错的表情。
不出意外,众人的议论声更大了。
“三郎媳妇真是可怜,瞧她这一句话不敢说的模样,周氏的心可真黑。”
“那小周氏也半斤八两,自己泼妇就算了,养出来的儿子也是这德性。”
还有些人在教训自家的孩子:
“以后不许跟沈大宝玩儿,万一出什么事儿,你娘我可干不过他娘。”
“小兔崽子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骂人丧门星还抢人东西,看老娘不抽死你!”
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婆媳俩就算脸皮再厚面子上也挂不住,周氏狠狠剐了苏锦一眼:“你来一趟,正好我和你爹有话同你说。”
“是。”苏锦先应下,转头对宁姐儿轻声说:“回去拿一文钱买块嫩豆腐,咱们今晚炖鲫鱼豆腐汤喝。”
宁姐儿拽着她的手紧张道:“嫂子你可千万别让她们欺负你!”
“知道了。”
西山村是附近有名的大村,从村头到村尾要走上好一会儿,沈家老宅位于村子正中心,老远就能瞧见那用石头砌起来的院墙,好不气派。
周氏找她来,八成是要说田产的事。
苏锦一边走一边想着对策。
沈家人多,老大和老二都同二老住在一块儿,只是分了灶而已,唯有沈如风带着宁姐儿住在田头的泥瓦房里,活像是两个外姓人。
这让苏锦觉得有些奇怪,即便周氏看不惯他们兄妹俩,那沈父呢?作为一家之主,也纵着周氏这么胡来吗?
而原主嫁进门三个月,除了成亲第二天的新媳妇敬茶,几乎没见到沈父,更没同他说过一句话。
沈家堂屋里,沈父拿着一杆旱烟坐在堂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周氏坐上另一张椅子,旁边还杵着两位叔祖辈的人物,是来作见证的。
看来周氏本就是打算今日来谈这件事的。
苏锦向诸人一一问好后细声道:“不知婆母找我来是有何事吩咐。”
听她说话的腔调,周氏那连成山似的一字眉登时拧在了一块儿,语气便也说不上好:“既然你这么问了,那咱们就开门见山地把事儿摆开来说,正好你两位叔祖都在这儿。”
她一边说一边向沈父递去眼神,但后者始终是一副“你说任你说,我抽我旱烟”的鹌鹑模样,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在周氏眼皮子底下把平妻抬进门的。
他不吭声,周氏便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气势:“老三媳妇啊,娘也不是要为难你,可三郎这一走,咱们得有个说法。”
“你与三郎虽未圆房,但好歹是入了我沈家的族谱的,沈家自不会亏待你,待三年丧期满后你可自行改嫁,只不过那田地我是要收回来的。”
苏锦闻言缓缓低下头,两只手绞在一块儿,半晌才轻声说:“一切但凭婆母吩咐。”
站在一侧的小周氏瞧见这一幕,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这小婆娘可真会装,方才在河边还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呢。
周氏也不耐烦极了,想当初那贱人也是如此勾了她男人的魂儿,如今她的儿媳妇又是这番做派,瞧着就让人倒胃,更别提她的宝贝大孙子还眼泪汪汪呢。
她耐住心里的不快,道:“我能有什么好吩咐的,三郎为国捐躯,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叫他寒心,既如此,你便将地契都归还沈家,由族中每月出五十文钱。我和你父亲也不需赡养,你顾好自己便是对得起三郎的在天之灵。”
五十文不多不少,刚好够一个寡妇拮据的生活。
一屋子的人都在等候答复,众目睽睽下,苏锦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哀声说:“儿媳惭愧,未能给沈家延续香火,怎敢再受族中恩惠,只是三郎临行前嘱咐过儿媳要照顾好宁姐儿,还请婆母能宽限一亩旱地。”
周氏冷眼瞧她:“你这话的意思便是我连宁姐儿都照顾不好了?”
苏锦连忙摇头:“儿媳并非此意,只是三郎道宁姐儿叫他宠得十分娇纵,怕到跟前惹您不快。”
这话说的不假,宁姐儿那小丫头片子别的不会,呛人是一等一的厉害,简直比野丫头还野丫头。
只是那一亩旱地——
周氏犹豫了瞬,询问起一旁如摆设似的两位叔祖。
尽管沾了个“祖”字,但古代早婚早育,五十多就能当太爷爷。
其中一人摸着山羊胡道:“三郎媳妇没有生育,按理是分不得家产的,不过她既不要那五十文钱,宽限些田地也不打紧,全看你们如何想了。”
周氏权衡再三,还是舍不得那真金白银的五十文钱,她正欲开口,沉默许久的沈父忽然出声道:“那三亩旱地的地契都留给老三媳妇,你再去拿十两银子来。”
后半句话显然是对周氏说的,她愣了半晌才回过神,猛得拔高了嗓门:“你说什么?!”
不仅是她,在场人都十分震惊,小周氏双眼瞪得像铜铃,像是要把公公盯出个洞,连苏锦也没想到沈父会这么说。
周氏搡了搡他:“你方才说胡话呢吧?”
不过是这么一问,沈父却发作起来。
“叫你拿你就去拿,废话这么多作甚!”他把烟杆往桌上重重一拍,连带着案上的香炉都跟着震了三震。
要不怎么说老实人发火才最可怕呢。
周氏满心不甘地去取钱,小周氏只觉得眼前一黑,那可是十两银子!十两啊!
婆媳俩都心痛到不能呼吸,苏锦则带着意外得来的银子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她还得回去炖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