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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3 1980年:恶之花 ...

  •   阿斯特罗珀特拉弗斯的双眼是深夜海边悬崖上花圃里的萤火。她是温婉的、柔顺的,还拥有令所有同性嫉妒且厌恶的美丽;相反,异性就对她的魅力十分受用。
      但曼卡利南诺特不是其中之一。这大约便是有一个极其喜欢造作且不介意和他分享自己的造作的妹妹的坏处——曼卡利南早在爱上一个人之前就摸透了女人这种生物。
      “女人是最懂女人的,曼卡利南。”卡佩拉常常这样说。她是他们那一代纯血女孩中较为特别的那一个,可她从未居高临下地指责过其他女孩的迂腐或攀炎附势。她只看破,也只和曼卡利南说破。
      卡佩拉给阿斯特罗珀的评价十分古怪,甚至还有些欣赏和羡慕的意思。
      “她是个自觉的人。”
      那时卡佩拉还未离世,曼卡利南还不对阿斯特罗珀感到任何兴趣。卡佩拉死后,日子越过越长,他才回想起这句话来。
      阿斯特罗珀的确是个自觉的人。她的自觉是一种警觉和敏锐,相比之下西尔玛伯斯德就拙劣许多。可惜西尔玛是只贪得无厌的老虎,阿斯特罗珀却只愿意做一只猫。
      时间长了,曼卡利南才发现自己的孤陋寡闻。阿斯特罗珀的内核是冰冷的,不像西尔玛那样腐烂得彻头彻尾。他敲打不开她的心,他也没有这个意愿。
      不过,曼卡利南是唯一一个让阿斯特罗珀卸下防备与伪装的人。他不知道这是否真实,或许她的冰冷也是一种伪装。他们第一次说上话是在1979年的秋天,紫玫瑰在萧瑟的秋风里依旧开得妖冶动人,那时阿斯特罗珀一身墨绿色的斗篷站在娇艳的花朵中望着大海,不合时宜到了极点。事实上那些花才是最不合时宜的,种花的人也十分不合时宜。
      面对那样的美丽,曼卡利南第一次感到了窘迫。“喜欢吗?以后它们就是你的了。”
      阿斯特罗珀转过头,侧脸美得像一幅画。她凝视着曼卡利南的眼神里没有温柔与讨好,他必须承认他有过瞬间的嫉妒。但这嫉妒转瞬即逝,因为他知道这个被迫和他在一起的女人有成群结队的追求者。
      是的,阿斯特罗珀不会被描述成女孩,尽管她那时还不到十九岁。她审视地看着曼卡利南,最后冷冷地笑了。
      “抱歉,我不喜欢花。”
      那夜阿斯特罗珀的吻也是冰冷的。她柔软的手臂如藤蔓般缠住曼卡利南,他却只是凝视着她的眼睛。阿斯特罗珀的眼睛有和她的脸庞相衬的美丽,里面没有欲望的火焰在燃烧。
      最后他们还是推开了对方。缺席的爱意无法维持亲密,他们也没必要在彼此面前表演什么。
      “你以为我想这样?”
      阿斯特罗珀梳理着散开的长发,那双手在月光下竟有了几分圣洁。曼卡利南笑了。
      “我也不想。”
      她又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了。她饱满而湿润的嘴唇让他想起刚刚成熟的水蜜桃,刹那间他竟有些后悔了。
      “你有心上人吗?”阿斯特罗珀突然问。
      “……没有,”曼卡利南说了实话,“爱情从来不眷顾我。”
      直到此时阿斯特罗珀才流露出她纯血式的骄傲。“我有。”她说。
      曼卡利南没有问那个人是谁。只要不是埃文罗齐尔就好,他半开玩笑地想,那样的话他会看不起阿斯特罗珀的。
      阿斯特罗珀能给予曼卡利南一种诡异的抚慰,尽管他们根本不爱对方。他们第一次在一起过的圣诞节是在卡佩拉死后,空气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氛,他们也相对无言。
      阿斯特罗珀主动时有一种不愿被驯化的倔强,曼卡利南倒是心甘情愿地被驯化了。她用指甲划过他的脸,开口时依然冷若冰霜。
      “你们长得很像。”
      曼卡利南的悲伤忽然全部凝固了。他们离得太近,他能从她眼中看到满面颓丧的自己。阿斯特罗珀的吻突然再次坠落下来,他便心甘情愿地在这虚假的温柔乡中暂时放弃了自己。

      卡佩拉的画像是阿斯特罗珀带回来的。彼时紫玫瑰已枯死了一个多月,跳着舞的卡佩拉为荒芜的冬天带来了一点虚无缥缈的生气。曼卡利南长时间地凝视着那幅画像,过了许久才回到现实。
      “你很了解她……?”
      “当然,”阿斯特罗珀毫不避讳地回答,“我了解她就像她了解我一样透彻。”
      “谢谢你。”
      曼卡利南突然意识到他或许应该抑制一下自己的内心。他没必要为了一个不会与他交心的女人付出什么,这样对彼此都好。等一切结束,他们必定会毫不挽留地把对方清除出自己的生活。
      阿斯特罗珀没有说话。她在沉默中解下了自己的斗篷,随意地扔到了一边。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美丽的,但是曼卡利南不会把她比喻成媚娃。只有人的环境才能生长出阿斯特罗珀那样的美丽。
      “曼卡利南。”她突然开口。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曼卡利南静静地等待着阿斯特罗珀的下文。她走近两步,和他并肩站在卡佩拉的画像前,他们之间离着咫尺之远。
      “曼卡利南,我怀孕了。”
      阿斯特罗珀的语气就像在谈论早餐一样平淡。有许多东西从曼卡利南的心头掠过,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下。他也只是眨了眨眼睛。
      他们当天便去了魔法部注册结婚。曼卡利南对于做丈夫与父亲毫无概念,不过阿斯特罗珀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好人。只是在她第一次挽住他的手臂时,他还是有点紧张。
      阿斯特罗珀的背影依然曼妙而美丽,根本看不出身怀六甲的样子。和她同年的斐克达罗齐尔还是个成天郁郁寡欢的女孩子,阿斯特罗珀却即将身为人母,而且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担忧。曼卡利南不知道她的强硬从何而来,他也不想去深究。
      春天如期到来时,阿斯特罗珀的小腹已经有了微微的隆起。她像一只母猫一样护着自己的小腹,就连曼卡利南也没资格碰一下,仿佛在她腹中生长的小生命只属于她自己。夜里他时常凝视身边他并不爱的妻子的脸庞,发觉母亲的身份并没有为她添上几分柔和,反而使她美丽的五官更加凌厉。
      曼卡利南唯一能为他们的孩子做的就是戒烟,尽管他几乎没有机会和阿斯特罗珀有什么接触。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每天却只有用餐时能看到对方,连话也说不上几句。他们有个孩子作维系便够了,既然没有人看着,那也没必要作出假模假式的亲密。
      曼卡利南执意要陪阿斯特罗珀去圣芒戈做定期的检查,她从一开始就没拒绝。治疗师们对她的称呼是“诺特夫人”,她常常会在愣神几秒钟之后才做出回应。阿斯特罗珀并不适应曼卡利南诺特的妻子这个身份,就像曼卡利南也不适应做阿斯特罗珀诺特的丈夫。他一直坚持叫她特拉弗斯小姐,这会给他一种保持初心的诡异感觉。
      然而阿斯特罗珀仍旧会出去执行任务。她从不需要和别人结伴出行,时常带回来满身血腥。曼卡利南终于开始害怕了,因为他知道一个母亲在孕期做的所有事都会对孩子产生影响。
      曼卡利南开始偷偷跟踪阿斯特罗珀的每一次行动,可是他从来没有勇气阻拦她。她舔去唇角血迹的样子仿佛她生来就该做个嗜血的妖孽,而他只是个看客,只是个过路人。
      可是她怀着他的孩子。
      阿斯特罗珀依旧在奔跑,依旧在对所有无辜者赶尽杀绝。曼卡利南在春天快结束时终于追上了她,那时她已经怀胎五月,追赶一个落单者时身手矫健得仿佛根本没有怀孕。
      但是她突然停下了,略显臃肿的身形在苍白的月光下慢慢佝偻下去。那一刻曼卡利南以为自己的世界要崩塌了——就算他对阿斯特罗珀没有感情,她也怀着一个将来会姓诺特的孩子。
      曼卡利南抓住阿斯特罗珀的肩膀,她转头看到他时只有刹那的惊讶。
      “我没事,”她美丽的脸比月光还要苍白,“孩子踢了我一下。”
      曼卡利南看着面前熟悉而陌生的女人,第一次感到了烈火般焚烧的愤怒。但他最后还是把怒火压了下去。
      “你别再出来执行任务了,”曼卡利南尽量平心静气地说,“黑魔王会体谅你。”
      阿斯特罗珀别过脸。“与你无关。”
      “特拉弗斯小姐,你的孩子也是我的。你想让我们的孩子长大后也像你一样吗?”
      曼卡利南的话似乎刺中了阿斯特罗珀内心的某处,她萤火般的眼睛立刻红了。她恶狠狠地用目光戳刺着他,说出来的话却是软弱的。
      “……他或者她……不会记得的。”
      原来她也知道她正在做的这些事并不体面。曼卡利南忽然就心软了,与此同时他也充满罪恶感地放下了内心的警惕。阿斯特罗珀没必要在他面前演戏,她展露出的是她真实的脆弱。
      除非她想让他也爱上她。
      曼卡利南在心里狠狠嘲笑了自己一通。阿斯特罗珀根本不需要也不屑于要他的爱。他配不上这样美丽而强大的女人,嫁给他是对她扇耳光般的羞辱。在西尔玛伯斯德安排他们的婚姻之前,阿斯特罗珀从未把任何注意力放到曼卡利南身上过。他们本该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但他们还是结婚了,还有了一个孩子。曼卡利南感到一种让他毛骨悚然的报复的快意,尽管他并不仇恨任何人。
      “我们回家吧。”
      曼卡利南握住阿斯特罗珀的手,后者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回应。回家……回家?原来他已经把她当作家的一份子而不是一个临时的客人了吗?
      阿斯特罗珀垂着脸,她干裂的嘴唇也让人有亲吻的欲望。“好吧,曼卡利南,我听你一次。”她翕动的睫毛仿佛蝴蝶的翅膀,扇动几次后终于迎来了迟到的母性。她没把魔杖收起来,不过也没有向夜空发射黑魔标记。
      那个晚上,曼卡利南终于得以听一听他的孩子的胎动。小诺特十分有活力,才五个月大就梦想着在母亲的子宫里开天辟地。幸福从曼卡利南的心里升腾而起,在看到阿斯特罗珀死水般淡漠的眼神后就消失殆尽。他从未像现在这样为自己感到过悲哀。
      “我们或许应该考虑考虑孩子的名字……?”
      “我已经想好了,”阿斯特罗珀果断地说,“是女孩就叫达芙妮,是男孩就叫西奥多。”
      “这些不都是麻瓜的名字吗?”
      “我不喜欢星星,它们太远了。”
      阿斯特罗珀说这句话时比说她不喜欢花时还要斩钉截铁。是这个道理,曼卡利南想,比如御夫座和金牛座只在星图上相邻。
      看着阿斯特罗珀美丽而枯竭的眼睛,曼卡利南总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些事情。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3 1980年:恶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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