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剧本和你们不一样》四海孤舟

8、双向收容（四）

　　“时间到了。”
　　城市的某个角落里，绵槿秋睁开眼，提笔在画上补全最后一块阴影。

　　刹那间，一股直接改写规则的能量从画中源源不断地抽出，整张画纸开始震颤、扭曲，仿佛无法承载纸面上的内容。

　　动用了纂改规则的能力，此刻的棉槿秋无限接近于本源——接近于凌驾维度之上的世界本源，初生的稚嫩人格在本体那望不到尽头的时光洪流中脆弱不堪，仿佛在狂风中摇曳欲灭的残烛。

　　棉槿秋的身形如同断了信号的黑白电视一样不稳定，化为无数漂浮、流动的神异符号。
　　现在直视他——不，祂，就等同于直视本源本身，那是不可理解、不可名状之物。

　　此时是正午，但祂偏要黑夜降临。

　　就像天神拉上了天空之上的帷幕，暗黑色肆意铺展开，彻底隔绝了白昼。
　　城市中可供照明的电路毫无预兆地全面瘫痪，风扇、电梯照常运作，只有电灯无法使用。即使点亮了蜡烛，烛火也会被仿若有生命的黑暗吞没。

　　太阳依旧熊熊燃烧，但不止是这座城市，整个地球都被夜色笼罩。

　　办公桌前，沈青赋因为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不得不放下文件，看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实则心里乐开了花，甚至想一把火烧了这堆他早就看不顺眼的文件。

　　尽管内心活动十分丰富，他面上却波澜不惊，指节轻叩办公桌，冷笑一声：“这就是那家伙说的……生日惊喜？居然动用了‘创世阶’收容物，还真是大手笔啊。”

　　黄昏末曲对收容物的等级划分从低到高是：“恐惧”、“天灾”、“灾厄”、“毁灭”、“创世”。
　　“创世阶”收容物有轻而易举改写世界的能力，至今仅有三个——“梦境奇点”、“造物主笔记”和“诺恩斯之笔”。

　　联想到那些穿越者……
　　孟昭猜测，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数本小说、漫画的拼接，那么这三个“创世阶”收容物恐怕象征了孕育这个世界的「作者们产生灵感、开始构思和最终动笔」三个过程，倒也是名实相符。

　　不过现在可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
　　沈青赋听着门外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喧哗声，冷着脸走出办公室。

　　门外，助理正要敲门，被自家上司杀气腾腾的气势吓得一哆嗦，垂下头盯着地面：“BOSS，我已经通知A队、C队迅速返回，其他战斗人员包围基地，保证不会让一个A级以下异能者逃出去……但S级及以上……”

　　“如果没有猜错，‘黄昏末曲’的人会在五分钟内赶到支援。”明明说的是来帮忙的友军，但沈青赋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助理知道沈青赋和“黄昏末曲”首领的关系一向不和，于是淡定地点头：“我立刻把双方合作的消息通知下去。”

　　“您的异能不适合这样的战斗，”顿了顿，忍不住瞥了一眼处于暴怒边缘的上司，助理鼓起勇气劝道，“为了安全，还是请您回房吧。”

　　在助理紧张的目光中，沈青赋面无表情地颔首，“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助理忍不住长吁一口气。
　　为了那些出逃异能者的性命，她付出了太多。

　　助理的提议正和他意。
　　办公室内，沈青赋坐回桌前，闭上双眼。

　　地下数层，那由无数藤蔓在金属间筑起的原始森林中，靠着墙闭目养神的04号睁开眼，正巧对上璃璃专注的视线。

　　在偷偷盯着人家看时冷不丁地被抓包，璃璃脸一红，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我、我们要走了吗？”

　　04号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表情——这一点和沈青赋有点像，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我们要去哪里呀？”璃璃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暴露出了些许不安的神情。

　　“不知道。”04号面露迟疑，“我要去见我唯一的朋友，他曾经跟我说他住在一个很好的大哥哥家，在那里收容物和人类和谐共处……虽然不可能让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大家都有一定自由。”

　　孟昭本以为不安的璃璃会继续追问，谁能想到她直接把不安抛到了脑后，反而十分在意一个奇怪的点：“‘唯一的朋友’？呜呜呜，原来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说着说着，她立刻眼泪汪汪的，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04号无奈道：“好吧，对不起，你当然是了。我纠正一下，是‘唯二的朋友之一’，可以吗？”

　　唔，为了计划顺利，得想办法引开她一段时间。
　　所以说马甲不能同时上线这就很麻烦啊！现在暂时只能用乌应泽的精神系异能制造幻觉强撑，希望交给系统的建议可以早日被采纳！

　　孟昭注视着破涕为笑的璃璃，叹了一口气。

　　……

　　此刻，辛淮正被倒挂在04号收容室的门口，几乎被重重藤蔓缠成了一个茧。

　　06号姿态悠闲地在他身边转悠，饶有兴味地拍了拍这个巨茧，闲聊道：“兄弟，说说呗，你咋整的要背叛沈先生。”

　　“……”辛淮此刻只觉得全身血液向大脑流，头晕脑胀、难受得很，半晌才虚弱地说，“你怎么不逃跑？”

　　这个二十六岁的青年挠了挠板寸头，眼中闪烁起属于御姐控的光芒：“逃跑？我才不要！逃了不就见不到05号了吗？在这里我和女神只隔一墙，每月还有机会见面，而且吃住免费，不用工作，不要太快乐！”

　　辛淮：“那你干嘛出来？”

　　“在收容室里待久了，出来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啊。”06号笑着回答，“诶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干啥背叛沈先生？”

　　辛淮有些不太想和眼前这个思路清奇的家伙交谈，但终究是耐不住心底愈烧愈旺的火，咬牙切齿道：“……我母亲病了，跑遍所有医院都治不好，但如果是04号……我看过她使用异能，如果是她，一定可以救我母亲！”

　　“一开始我为‘黎明序章’卖命，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得到动用04号的许可……但沈青赋不仅一次次拒绝了我的请求，而且特意安排其他人管理04号，让我离目标更远了……”
　　“他就是见死不救！无数普通人的性命在他眼里都比不过一个特级逃脱的可能性！”

　　06号百无聊赖地掏了掏耳朵，嗤笑一声：“说白了你也就为了私利呗，别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再给你一点时间你怕不是要扯到人类命运的高度？”

　　“别把自己想的太高尚，今天你有想过那些犯过罪的异能者出逃后对社会的危害吗？有多少人员受伤，甚至死亡？而且你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不就是把我、04号当成工具吗？”

　　找了个结实的藤蔓坐下，他翘起二郎腿，撇了撇嘴：“嘁，今天你妈病了借个04号去治病，明天哪边工地动工了借个我去拆迁，你真当每个特级危险异能者都当不起‘危险’两个字？只是我和小四比较和善罢了。像05号……虽然我喜欢她，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恐怖，你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被收容的吗？”

　　06号闭了闭眼，仿佛还能看到滔天的海水，和带着一座城市沉沦海底的05号，人们的尖叫声、建筑物的轰鸣声仿佛仍在耳畔。也正是她那时的癫狂和绝望，让他情不自禁地爱上了她。
　　“如果那些危险的家伙暴走起来……后果你根本承担不起。”他笃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