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剧本和你们不一样》四海孤舟

2、局外人

　　今天是陆羽生为幕后BOSS打工的第三天。

　　这家古董店隐于街市深处，加上名义上的店长根本没有好好经营的意思，生意可以说是十分惨淡，甚至有时候一整天都没有看到一个客人进过店门。
　　当然，这样陆羽生更乐得清闲。

　　她现在就每天围观店长和一群老大爷一起谈笑风生，闲着没事干就逗逗店里养的鹦鹉，有时候还会被店长拉去斗地主，提前体验了人家七老八十才过的养老生活。

　　“小陆啊，一起打牌吗？我们正好三缺一。”这会儿，店长又坐在方桌前，向陆羽生挥了挥手中的扑克牌。

　　“店长，我觉得我们一直这样不行，”陆羽生沉痛地说，“自从我来这里，就没见过有客人走进店门。”

　　孟昭笑而不语。
　　对于这家古董店，她是有意消极营业的。事实上，这家店里大部分都是她用异能捏造的幻觉，是拿来撑撑场面的，一旦她撤掉异能，店里至少得空一半。如果真要卖给别人……孟昭还是会良心不安的。

　　“一句话，到底打不打？”她身旁的老大爷显然已经急不可耐，想大显身手了。

　　“不打。”陆羽生沉重却坚定地回答。

　　然后她就看见她的店长笑眯眯地开口，温和磁性的声音仿佛来自引人堕落的魔鬼：“真的，不打吗？”

　　“……”

　　……

　　“可恶，难得一手好牌，还是输了……”陆羽生痛苦地捂住脸，趴在一堆散乱的扑克牌上。

　　“唉，小乌打牌真是太厉害啦，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老大爷摇晃着蒲扇叹气道，拍了拍陆羽生的肩膀，“年轻人还是缺少历练，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陆羽生一脸麻木地抬起头。
　　等等，她刚刚干了什么？她好像和BOSS一起打牌了，打了一下午，还在拿了好牌后得意地出口挑衅，最后还是输了这件事且先不谈……她一回想起店长拿着牌笑眯眯的模样就感到浑身颤栗！

　　“陆羽生，”店长温和悦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却让陆羽生身形一颤，“可以收拾一下店里的东西吗？我要出一趟门。”

　　“当然可以！”陆羽生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向窗外望了一眼，看着外面阴云密布的天空，迟疑着问，“现在吗？看上去好像要……下暴雨了……”
　　陆羽生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轻飘飘地消散在空气中。

　　你说你在这个世界自身难保，干什么还总多嘴呢？人家是腿抖一抖，连带着异能界局势也抖一抖的幕后BOSS，需要你瞎操心个什么！陆羽生对于自己时不时显露的老妈子属性恨得咬牙切齿。

　　店长似乎被提醒了什么，抬头看了看天，然后温和地笑着说：“好啊，麻烦去帮我拿一把伞，谢谢。”

　　有被笑容安抚到的陆羽生松了一口气，立刻把伞递给了店长。

　　说起来，仅仅三天时间，她就已经对店长完全警惕不起来了……即使她知道他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也一样。店长好像很擅长不动声色地与人拉进距离呢。

　　……总感觉好像更可怕了啊。
　　陆羽生眼神复杂地目送店长离开。

　　“下雨了！”
　　“哎呀，家里衣服还没收呢！”
　　天空忽然闪过一道惊雷，耀眼的白光如同利刃般骤然斩开苍穹，豆大的雨点随着雷声急骤打下。路上的行人纷纷或急着找地方躲雨，或奔向家的方向。

　　孟昭离开了古董店，撑开黑伞，穿梭在匆匆赶路的行人之间。她身边的空气中有水波一样的波纹漾开，与她擦肩而过的行人却都视而不见，目不斜视，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有这么一个人。

　　“步行街43号……”孟昭径直赶往目的地。
　　她要去为另一个壳子“沈青赋”提前除掉一些麻烦，好减少一点工作量。“沈青赋”年复一年996，还得养活一个国际组织的人，已经很惨了，但总有人冒出来添麻烦。

　　按照“扮演”的规则，她除了要走必要的剧情、维持人设外，一切行动都要符合逻辑。也就是说，如果她的一个壳子A接到了情报，而另一个壳子B没有收到，那么她在成为A的时候可以对此做出合理的反应，但是作为B时却不能做出知情的样子。

　　但是系统从不介意她用闲置的壳子处理一些本来不方便处理的事。
　　“乌应泽”作为一个住在附近的小小古董店老板，一直游走在剧情之外，如果是他无意中发现了不法分子，顺手解决，是很合理的。

　　孟昭停在步行街43号门前，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无视门前“暂停营业”的牌子，按下了门铃。

　　“谁啊？没看到已经打烊了吗？”门后一阵杂乱的下楼声，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男人粗暴而不耐烦地打开门，用凶煞的眼神轻蔑地瞥了一眼门前笑眯眯的长发小白脸，在与乌应泽对视的一瞬间，眼睛突然失了神采。

　　他毕恭毕敬地退后一步，敞开门，任由乌应泽不急不缓地走进门。

　　“耿哥，解决了吗？”楼梯上，一个人探出头张望了一下，然后惊恐地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正光明正大地站在楼下，脸上带着儒雅和气的微笑，正微微仰起头回望他。

　　他刚要惊叫出声，突然眼前一黑，意识渐渐下沉，但身体却自己动了起来……

　　二楼，不远处的人奇怪地看着他愣在原地，诧异地问：“怎么了，东子？”

　　“不，没什么。”他微笑着转身，嘴角的弧度和楼下长发男人的笑容完全重合。

　　·

　　半小时后，乌应泽慢慢悠悠地走出大门，就像刚刚从花园里散步回来，而他背后的店里一片寂静——是真的连呼吸声都没有的寂静。

　　一见他走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等候在门口的黑风衣男人立刻迎上去：“先生好，请问该怎么处理里面的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乌应泽看了他一眼，一时间没有回答。
　　剧本上只告诉她，这个人是“乌应泽”可以完全信任的得力手下，但因为剧本是随着剧情推进一点点解锁的，她甚至不知道“乌应泽”手下的势力是什么，更别提对方口中的“和以前一样”是什么意思了。

　　黑风衣男人心惊胆战地看着自家首领嘴角笑意不变，但眼神深邃冷漠地凝视着他，也摸不透他到底在思索什么，大气都不敢出。

　　“送给‘黎明序章’吧。”乌应闲沉吟片刻，回答道。

　　“……什么？”黑风衣男人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忍不住确认了一下。
　　“黎明序章”不是他们的对头吗？送几个死人过去……难道，难道是威胁和挑衅的意思？

　　“今天是八月八号吧，”乌应泽抬头望了望暴雨过后一碧如洗的天空，勾了勾嘴角，“沈青赋的生日快到了，就当提前祝他生日快乐吧——我相信，他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听到乌应泽似真似假的语气，黑风衣男人摸不透他说得“庆祝”究竟是不是反话，忍不住抬眼瞄了一眼，只见他眼眸幽深，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黑风衣男人能混到首领左右手的位置，当然有能力突出的因素，但他明白自己绝对不是组织里最优秀的那个——他最被乌应泽欣赏的品质在于不多看，不多问，不多想。

　　此刻，他立刻重新低下头，毕恭毕敬地微微弯腰：“是。对了，您那家古董店新来的员工，我们已经查到了资料，请问您需要过目吗？”

　　乌应泽顿了顿。
　　虽然的确莫名其妙，但是他这几天相处下来已经对陆羽生有了初步的了解，她绝对没有对他不利的心思，她甚至想都不敢想。每个人都有秘密，既然没有利益冲突，他对探究人家小姑娘的小秘密不感兴趣。

　　“不用了，销毁吧。”

　　“可是……”黑风衣男人犹豫了一下，劝阻道，“我们怀疑，她或许是一个‘局外人’。”

　　乌应泽向前的脚步顿了顿，说：“把资料给我。”

　　“局外人”指近几年才被发现的，疑似来自其他世界的人群。由于孟昭本人某种程度上算是合法的“局外人”，她也留意过他们的动向。

　　据说他们大部分人都可以预知一定番外的未来，他们有的称这个世界是一部小说，有的说这是一部漫画，还有人自称来自未来——灵气彻底复苏，全民觉醒异能，对抗古老种族、变异生物的未来。

　　有意思的是，他们的“预知”不时会出现一些微妙的出入，而且他们所说的小说、漫画或者其他什么的主角和反派都不一样。

　　“你说……在她眼里，我是主角还是配角呢？”乌应泽随意地翻了翻资料，突然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我觉得您更像反派……
　　黑风衣男人当然不敢说出口，头垂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