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千禧年代》宋杭杭

3、第 3 章

　　因为刚才眼花的经历，酒店前台谨慎地用验钞机将钞票过了两遍，才收下舒晏给的钱，将房卡递给舒晏。

　　虽然舒晏和小舒燕没有行李，礼宾依旧陪着两人前往房间，在前方引路。

　　打开房门后，礼宾声音犹豫地说道，“请问需要为您介绍一下房间里的设施吗？”

　　为入住的客人介绍房间设施是礼宾按照规定要完成的工作内容，但是现在这个时间太晚了，已经快凌晨五点了，客人大概急着休息吧？

　　礼宾偷偷看了舒晏一眼，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个时间入住的客人，面前的这一对母女或者姐妹身上处处透着神秘。

　　“不必了。”舒晏让礼宾离开，关门、反锁、挂安全链的动作一气呵成。

　　然后立刻将套房内所有暖风都调到最大档！最高温度！

　　舒晏将淋浴喷头也打开，水温调高，浴室里很快就蒸腾起白色雾气。

　　好在宾馆房间在舒晏入住之前就一直开着空调，室内本就挺暖和。舒晏最高档空调和热水一齐打开，浴室内外很快都温暖如春。

　　她看到小舒燕还穿着肥大的羽绒服、严严实实地裹着围巾，呆愣愣地站在门口，连忙帮她脱衣服。

　　“快去洗个热水澡。”

　　“多冲一会儿，浑身上下都暖透了再出来。”

　　舒晏七岁在雪夜里冻了一夜，第二天就发起高烧，一个多星期才好，病好后整个人又虚了很久。

　　现在虽然是在梦里，舒晏也不想再让小舒燕遭那样一番罪了。

　　既然让她和小舒燕在梦里相遇，不就是为了让她来帮小舒燕的吗？

　　过小的毛衣紧紧缚在小舒燕身上，舒晏费了好大力气才帮她脱下来。

　　毛衣上的静电噼里啪啦带起一串火花，舒晏连着被电了好几下，手指很痛。

　　舒晏愣住，她盯着自己的手指，心中浮现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小舒燕正穿着松垮破旧的秋衣秋裤站在她身旁，舒晏来不及细想，匆忙将小舒燕推进浴室。

　　舒晏大致调好水温，热水砸在她手上的触感也分外真实，“左边是热、右边是冷，你自己调，水用热一点，但也别烫到自己。”

　　“你自己能洗吗？”

　　小舒燕点头，舒晏一点也不担心，别说七岁，她从四岁起就自己洗澡了。

　　小舒燕开始洗澡，舒晏内心纷乱地退出浴室。

　　她先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又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再拼命睁大眼睛，整个人猛地后仰倒在床上……

　　没醒。

　　无论她怎么做都没醒。

　　所以说……这不是梦？

　　可如果这不是梦的话，又是怎么回事？

　　舒晏的目光落在床头柜的电子钟上——2000年，1月1日，星期六，05:15。

　　她重生了？不对，虽然时间回到了二十年前，但是她没有重回青春，依旧是二十七岁的模样。

　　她穿越了？好像也不是，穿越都是变成别人，她依旧是自己。

　　舒晏不知道自己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她走着走着夜路，竟然走回了二十年前。

　　舒晏不懂物理，但是从电视和电影中看到的，穿越时空后一定要远离自己！千万不能见面！万万不能接触！

　　但是她刚才已经抱了、牵手了、还扒光了自己的衣服……

　　舒晏的眼神飘向浴室的方向，此时七岁的自己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洗热水澡……

　　所以，她和小舒燕的接触，应该是安全的吧？

　　舒晏脑中一片混乱，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往外冒——

　　这不是梦，她刚才真的花了999块住宾馆！2000年的一千块钱，抵得上二十年后的五千块！

　　嘶……心痛！

　　她带着五万块现金走回了二十年前，现金还自己从2015年版变成了1999年版。

　　然后她一下子就花掉了999块，现在只剩49001块了。

　　在2000年，倒也是挺大一笔钱……

　　等等！这是为五个店员准备的现金！

　　舒晏怀着渺茫的希望，在包中翻找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微信转账还能不能行？

　　然而，舒晏从包里翻出来的，不是她最新款的苹果手机，而是一只造型古早的……诺基亚。

　　舒晏长叹一口气，她不得不当一个拖欠员工工资的黑心老板了。

　　既然知道这不是梦，舒晏立刻开始规划起将来。

　　四万九千块买房肯定是不够的，租房倒是富裕得很，剩下的作为本金做点什么生意……

　　“阿姨，我洗好了，洗的很干净。”

　　小舒燕的声音打断了舒晏的思路，她抬起头，看到小舒燕正裹着浴巾站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

　　“做生意什么的都不着急……”舒晏想道。

　　当务之急，是把小舒燕从那个家中救出来。

　　.

　　舒晏用吹风机给小舒燕吹干头发。

　　小舒燕第一次用吹风机，轰鸣声在耳边响起时瑟缩了一下，然而很快就在舒适的暖风下放松了表情。

　　小舒燕的头发很短，长度刚刚及耳，又削的很薄，两分钟就吹干了。

　　舒晏手指穿过小舒燕又细又软的短发，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想起小时候一直很渴望留长发、很讨厌像男孩子一样短的头发。

　　但她没有留长发的自由，因为短发洗起来省水、省洗发膏。

　　舒晏顶着一头极短的头发度过了整个童年和青春。

　　一如各种方面的匮乏。

　　饭，她有的吃，但是从来没有她爱吃的菜肴。

　　衣服，她有的穿，但都是表姐堂姐甚至堂弟的旧衣，几乎从来没有合身的、漂亮的新衣。

　　不过在十岁之前，舒晏从未因此而痛苦。

　　因为爸妈理所当然的态度，让她以为所有小孩都是这样长大。

　　然而伴随着弟弟长大，她和弟弟之间巨大的差别让舒晏无法忽视。

　　弟弟根本不需要自己开口，爸妈就会主动准备好他爱吃的菜肴、喜欢的衣服、源源不断的新玩具……

　　在懂得之后才会痛苦，心怀渴望才会受伤。

　　舒晏本能地渴望同样的待遇，但早慧的她不需要开口尝试就知道结果，她的索取永远得不到回应。

　　爸妈花了十年时间，用无数次的拒绝和无数次的漠视，将舒晏培养成一个“懂事的”“省心的”小孩。

　　年幼的舒晏甚至曾为自己的“懂事”和“省心”而骄傲，直到她亲眼目睹父母用截然不同的方式对待弟弟，她才开始痛苦的思考。

　　.

　　小舒燕原本不想睡的，虽然她离家出走时特别希望外星人把她劫走、希望自己走在雪地里突然变成一条小狗、甚至愿意被卖到山区给别人家当小孩……

　　但是真的被一个陌生的阿姨牵到了一个陌生的宾馆里，小舒燕还是不由自主生出了几分警惕。

　　阿姨为什么要带她住宾馆呢？接下来又会把她带到哪里去呢？

　　会不会把她卖到煤矿里让她没日没夜的挖煤？甚至杀了她卖器官……

　　小舒燕心中不停冒出可怕的想法，但是又很快被舒适的环境冲淡了。

　　她身下的床很软、枕头很舒服、被子蓬松又温暖，空调的暖风熏得她昏昏欲睡。

　　小舒燕从未睡过这么舒服的床，更从未住过这么高级的酒店。一晚就要一千块钱，把她卖掉也卖不了一千块吧？

　　既然如此，这个阿姨应该不打算卖她……

　　阿姨的手抚弄着她的头发，动作非常轻柔，阿姨身上的气味也好闻极了……

　　吹风机的声音刚一停，小舒燕立刻沉沉睡去。

　　.

　　舒晏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时，特地要了一包姜茶。她原本想让小舒燕把酒店欢迎水果里热量高又饱腹感强的香蕉吃掉，喝杯姜茶再睡的。

　　没想到刚吹干头发，小舒燕的眼皮就紧紧阖上了。

　　舒晏轻轻推了推小舒燕，对方没有任何要醒来的意思，呼吸均匀平缓，两颊红扑扑的。

　　看来热水澡洗得小舒燕浑身很暖和，应该不会再感冒发烧了吧？

　　舒晏没有再叫醒小舒燕，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小舒燕醒着时眼中还带着两分警惕，现在闭上眼睛后，本就不多的两分警惕也消失了，瘦小、安静、傻乎乎的。

　　舒晏心中一阵气恼，刚才她很欣慰小舒燕这么乖，现在又生气小舒燕太傻了！

　　假如今天带她走的不是自己是坏人怎么办？

　　“像只傻兔子！”

　　舒晏忍不住骂了一句，又觉得不对劲，小舒燕就是二十年前的自己，骂她不就是骂自己吗？

　　眼看小舒燕睡熟了，舒晏自己快速洗了个热水澡，在小舒燕身边躺下。

　　虽然豪华套房里有两间卧室，但舒晏还是和小舒燕睡在同一张床上。

　　自己和自己睡同一张床，相当于床上只有一个人，不挤。

　　.

　　舒晏一觉睡醒，已经十一点了。

　　酒店窗帘百分百遮光，房间昏暗，只有小舒燕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被舒晏搂在怀里的小舒燕睁着一双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舒晏，不知道已经这样看了她多久。

　　舒晏刚睁开眼睛，就和小时候的自己四目相对。

　　舒晏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臂，因为害怕小舒燕会自己溜走，她用同一个姿势搂着小舒燕睡了半夜。这样一来，如果小舒燕起身她就会醒。

　　不过小孩显然完全没有跑掉的打算，明明比她先醒，但一直在她怀里安静躺着。

　　这到底是乖还是傻啊……

　　舒晏默默叹了一口气，心想以后得给小孩好好补上安全教育这一课。

　　舒晏伸手摸摸小舒燕的额头，温度正常。

　　她松了一大口气，这一次小舒燕不会再发高烧了。

　　舒晏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几乎是同时，小舒燕的肚子里也传出咕噜一声。

　　舒晏噗嗤一声笑出来，“走，我们去吃饭。”

　　舒燕动作利落地自己刷牙洗脸，完全不需要舒晏操心。

　　豪华套房里的洗手台并排两个，舒晏同时在旁边的洗手台前洗漱，透过大大的镜子，发现自己和小舒燕的动作不能说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舒晏嘴角不受控地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