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米诺陶诺斯》丹塔图

57、那个少年是倦鸟

　　大年初八，准确地说已经基本过完年，虽然普遍认为过完元宵节才是真正完整地过完年，但春节假期只有七天，初八已经开始正式上班。
　　三中的高三开学的日子也定在大年初八这个吉利的日子，比高一和高二整整早一周。
　　由于第一天开学，还不用上早自习，林晨星七点四十才磨磨蹭蹭从家里出发骑车去学校。她昨天晚上没睡好，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几乎在清醒和睡梦之间度过一整晚，导致今天起床整个人都是晕的。
　　高三下学期的第一天，每个同学都来得格外早，教室黑板的左上角被贴上了大大的倒计时板，以后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倒计时板上的数字越来越小。
　　刚进教室，她就被方振抓住，对方恶狠狠地说：“林晨星，你看我有什么变化不？”
　　林晨星眼晕得很，凝视了他好一阵，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笃定地说：“眼圈变得更黑了。”
　　“才不是！你再看！”方振跳脚。
　　“哇冬天紫外线这么弱，你居然变黑了？”
　　“不是这个，我是因为变黑了眼圈才看起来更黑的！”方振有点崩溃地喊，“你再看！”
　　可是林晨星已经开始左右张望，目光完全不能对焦在方振脸上，方振嫌弃地掰正她的脸：“看什么呢？”
　　她在看肖煜的座位，那个一直空着的地方。班里的人快到齐了，那个她满心期待的人却并没有出现。她的心沉下去。
　　也对，他怎么可能在今天回来，如果他回来，一定会第一个联系自己，可到现在她依然没有半点关于他的音讯，程医生只让她耐心等待，她的耐心都快耗尽了。
　　林晨星脸色不好，方振也忘记刚刚自己是想让她看自己的变化，关心了几句，放她回座位休息。
　　方振也回到自己的座位生闷气，不仅林晨星看不出来他的变化，连何艺遥也看不出来，假期他明明经常和何艺遥见面，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头发烫得不错，在哪里做的？”坐他前桌的林晨星神不知鬼不觉地转过身，幽幽地说。
　　他立马笑得开怀，又听她说：“你不就是要听这句话嘛，脸上就差写上‘夸我’这两个大字了。”
　　“林晨星你太坏了！我要和你绝交一小时，”说罢，又准准地揪住正从这个过道经过的何艺遥的袖子，瘪着嘴委委屈屈地说，“学委，林晨星欺负我。”
　　何艺遥强硬地把袖子从他手里扯出来，瞟他一眼后面无表情地说：“欺负回去。”
　　身后的方振还在装弱：“我哪敢呀……你帮我好不好？”
　　何艺遥被他惹烦了，“想死就吱一声。”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后头也不回地走开。
　　大家还是和以前一样，大惊小怪吵吵闹闹。大家都这么好，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林晨星趴在桌面上假寐，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出来。
　　看到林晨星一上午都是病怏怏的样子，方振和何艺遥很是忧心，方振觉得她可能是补作业补到太晚，可她却轻描淡写地炫耀：“作业吗？早就写完了，甚至还背完了语文的必背古诗文和十篇英语范文。”
　　虽然林晨星看起来很不精神，但他还是很想打她。“切，牛什么牛？虽然我前天晚上写作业写到凌晨四点，但也写完了呀。”
　　林晨星将碗里的鸡蛋夹给他：“补作业还这么理直气壮，不怕wuli学委骂死你？”
　　“这你就不懂了吧。”说到这里，他喜气洋洋地说。
　　林晨星一头雾水，不明白挨骂有什么可高兴的。她抬眼瞄对面的何艺遥，她竟然没有暴走，而是看好戏一样地笑着。
　　她总觉得何艺遥这目光像是在酝酿什么大风暴，赶紧找了个理由溜回教室。
　　下午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他在课前开了一个简短的班会，第一项议程就是一边点名一边收作业。其实没什么点名的必要，班里原本没有空余的桌子，大家彼此都过于相熟，谁没来一看就知道。
　　“林晨星。”
　　她的名字位于中间，她走上讲台把作业分门别类放好。当班主任快念到以W开头的名字的时候，她的心脏开始狂跳。
　　“……肖煜。”
　　在她的心脏快要跳出来的时候老师念出了这个名字，她听到她的心脏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碎裂一地的声音。
　　这个名字没有人应。
　　“老师，肖煜没来。”肖煜的同桌说。
　　林晨星的眼睛再次犯酸，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她明明看见他的座位是空着的。
　　“哦对，他今天请假了。”班主任拿着名单，在肖煜的名字前轻轻一勾。
　　林晨星猛然站起身，桌子上摆着的保温杯因为她剧烈的动作站立不稳而摔下桌，巨大又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教室。她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莽撞地立着，桌椅被她突然的动作撞得东倒西歪。
　　“怎么了？”班主任停住手中的动作，好奇地问她。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因为过分紧张而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她的手在她的身侧不停地颤抖，带动她的身体轻微颤动。
　　班主任被她面色苍白浑身发抖的模样吓着了，忙问她怎么回事。
　　“老师，”她的后桌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她的叔叔病了，她得提前回去探望叔叔。”
　　“这样吗？”班主任问林晨星。
　　她说不出话来，只一味地点头。本来第一天也没什么安排，班主任好心地放她回家，并温和地安慰她，让她不要太着急。
　　收拾书包的时候，方振趴在桌子上，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邀功：“我刚刚是不是很机智？是不是忽然发现有什么作业没做？这么着急干什么，吓我一跳。”
　　她没有解释，只是小声说：“回来再谢你。”
　　习惯性地想要掏出手机联系肖煜，可是却想起来今天早上出门恍恍惚惚的，忘记了带手机。她风速骑回家，她明明今天没什么精力的，可是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骑得比以往都要快，快得不断退后的风景都成了残影。
　　她跌跌撞撞地上楼打开门，连鞋都顾不上换地奔进卧室，从枕头上拿起手机，用力地长按开机键。
　　手机在半分钟后终于成功打开，反应了十几秒后，弹出一条消息。
　　“林晨星，我回来了。”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手机，又哭又笑。
　　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首饰盒，里面放着肖煜家的钥匙。她放进口袋，又奔下楼，打开车锁，跨上去飞速骑向那个熟悉的地方。
　　迫不及待想要见他，可是真的站在他家门口的时候，她又开始胆怯。
　　她害怕这只是空欢喜一场。
　　害怕这个房间其实只是空无一人。
　　她轻轻地将钥匙插进钥匙孔，缓缓地转动门锁，担心惊扰到这场梦。
　　门被推开，屋里的空气温暖湿润，书桌前，穿着白色毛衣的少年在写卷子，脊背挺直，背影纤细安静。听见门口的响动，他转过头，眉目清秀如画，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容。他的声音清冽至极。
　　“林晨星，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