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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修) ...

  •   王妤嫁入卢家前,旁人提醒她:卢家嫡出的三娘乳名腓腓,幼年丧母,被祖父老燕国公带在身边教养,老燕国公戎马多年,哪会养孩子?三娘小小年纪,已经被娇惯得无法无天了。

      果然,纳彩那天,王家人在门前迎接,远远地看见卢家提亲的队伍里居然有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生得齿白唇红,粉面秀目,头上戴一枝赤金嵌宝的珊瑚步摇,穿一件牡丹纹彩绘泥金七破间裙,骑着一匹枣红马,神气活现地跟在队伍前列的兄长身边,步摇垂吊的鸟兽花枝流苏摆动摇曳,溢彩流光。

      小女孩到了卢家门前,利落地跳下马,花枝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她跟随送《通婚书》的函使走进王家,小大人一般,有模有样,到了王家长辈面前也神气十足,活泼胆大。

      王家长辈暗自惊奇,又觉得好笑,王妤的哥哥走上前想抱走她:“三娘,走,哥哥带你去吃又香又甜的醍醐饼。”

      小小的卢华英毫不犹豫地推开王妤哥哥,走向王家胡子最长的一个长辈:“请亲家先收下我家的《通婚书》,别耽误了吉时!等我和哥哥拿了你们家的《答婚书》,再吃醍醐饼。”

      众人一阵轰然大笑。

      到了卢家迎亲的日子,王母叮嘱王妤:“卢三娘没有娘,养得太野了,谁都不怕,不好管教。看她的举止,就像个男孩,年纪小没什么,说起来是亲戚间的笑谈,长大了还是这样,那就是没教养了。你是卢家长媳,嫁进去以后,要好好教她温柔娴静,教她读《女诫》,免得将来长大了还这么没规矩,丢了士族之女的颜面。”

      王妤出嫁时十六岁,在家是对着兄长姐姐撒娇的小妹妹,到了婆家却得担负起宗妇的责任,要抚养小叔子小姑子,惶恐忐忑极了。

      黄昏时,王妤团扇遮面,登上婚车,随丈夫卢豫瑾到了崇仁坊的燕国公府。

      院子西南角搭了青庐,王妤举着扇子,只能看到脚下的毡席,被婢女扶进去在床上坐下。

      卢家女眷在青庐外忙碌,细碎的脚步声说话声哄笑声一阵阵的。

      王妤不敢抬头,如坐针毡,正胡思乱想,肚子忽然咕咕作响。今早寅时她就起床梳妆,怕弄脏妆容,只吃了一碗黄米粥。

      青庐里“嗤”的一声笑。

      王妤发现青庐里除了自己还有其他人,羞得面红耳赤。

      高足木案下咕噜噜钻出一个小小的身影,一只白嫩的小手伸过来,摇摇王妤的手臂:“阿嫂,你肚子叫得好响啊,你是不是饿了?”

      王妤从团扇缝隙间看过去,一个粉团团的小女孩站在她身边,眉目灵秀,玉人似的。

      这就是三娘腓腓了,王妤心想。

      卢家出美人。

      卢家的一位先祖曾远赴广州都督府追随小仙翁葛洪修习长生之道,学辟谷吐约,钻研金丹烧炼。据说这位先祖隐居罗浮山前留下半卷《丹经》,卢氏世代相传,用仙方养生,所以卢家人能益寿延年,驻颜有术,子弟都如芝兰玉树,神清骨秀。

      老燕国公父子都是美男子,王妤要嫁的长子卢豫瑾也生得堂堂一表,曾被视为驸马人选,二公子卢弘璧也是面如凝玉,王妤都见过,小女孩的眉目和哥哥们有几分像。

      “腓腓,你怎么来了这里?”王妤沉声道,让自己显得更威严。

      小腓腓拍拍衣角,一笑,抬起小脸:“阿翁、阿耶都不让我来,大哥也凶我,我自己偷偷钻进来的!别人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

      王妤柔声道:“他们是担心你,腓腓,今天府里人多,不能乱跑。”

      她拉住小腓腓,想叫婢女进来带小腓腓回房,小腓腓身子乱扭,挣脱出来,跑出青庐了。

      王妤有些后悔姑嫂一见面就吓着腓腓,心里七上八下。

      过了片刻,帘子忽然哗的一响,小腓腓钻回青庐,跑到王妤面前,举起藏在怀里的一只高足盘:“阿嫂,你吃!”

      王妤惊讶地看着小腓腓。

      小腓腓拿起盘里的一块红绫馅饼递给她:“阿嫂,你吃啊,我不告诉别人。”

      王妤心里一暖,接过红绫馅饼,抿一小口,十分香甜。

      窗外一阵高过一阵的尖锐风声呼啸而过,帘子哗啦摇晃,土屋屋顶糊了黄泥的干草被风掀起一大片,砰的一声掉在院子里。

      对面床上熟睡的身影爬起来,走出房门,捡起掉落的干草,堆成一团捆好,抱回屋。

      王妤从梦中苏醒,睁开眼睛。

      天还没亮,屋里黑漆漆的。

      卢华英进屋放下最后一捆干草,摸黑搬起药臼药杵出去,不一会儿,院子里响起捣药声。

      王妤摸了下自己枯瘦的胳膊,她的身体每况愈下,不见好转,这辈子只怕是要埋葬在西州的黄土堆里了,有时她想,自己是个累赘,早点走了也好,可是她又舍不得抛下腓腓。

      天渐渐亮了,卢华英收起药臼,生炉子熬药,一趟趟去河边打水,灌满水缸,煮好一大锅豆粥。

      “阿嫂,我去找坊正,粥煮好了,你记得吃。二哥的药我分开放好了,中午和傍晚喂他吃一次。周威要是来家里捣乱,你就大声叫嚷,巷子的人会给我报信。”

      王妤答应一声,吃了药,坐在卢弘璧床头做针线活。

      从前养尊处优,四季新衣,绫罗绸缎。现在,衣裳缝缝补补,就算是一块破布王妤也舍不得扔。她把破布洗干净收好,到时候可以给腓腓缝一双袜子,天气凉了,西州的冬天酷寒无比,腓腓经常出门,不能穿得太单寒。

      卢华英找到管理街坊的坊正家。

      坊正还没起床,晾了她半个时辰才走出屋子,站在门口剔牙,瞟她一眼,皱眉道:“三娘啊,我正准备去找你,你哥哥伤成那样了,不能服役,可是官府催得紧,柳城每家男丁都要去修城墙,不出人也可以,出钱,你打算怎么办?能拿得出钱吗?”

      卢华英摇头。

      坊正一脸为难,沉吟片刻,突然换上一副笑脸:“三娘,我帮你出个主意吧,你去求一求周公子,难题就解决了!周公子是大善人,你求他帮你出钱,他一定答应!”

      卢华英心头一沉。

      坊正管理街坊,卢华英来找他,想求他看在卢弘璧重伤的份上通融几天,等她凑够钱,没想到坊正已经被周威买通了。

      她不接话头,坊正冷笑一声,变了脸色,厉声道:“三娘,我把话说明白了,我吃了饭就要带人去你家,出人还是出钱,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你哥哥摔死了,你家也跑不了!”

      卢华英抬起脸,额头双颊鼻梁都一片赤红,活像阎罗。

      坊正和她对视一眼,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卢华英不紧不慢地道:“蒲坊正,我家拿不出钱,可以出人。”

      坊正愣了一下,问:“你家还可以出人?谁?”

      卢华英和他目光相对,声音沙哑:“我。”

      坊正不由睁大眼睛看着她:“你是个小娘子,女子怎么能应役?”

      卢华英平静地道:“当年大军出征,战事焦灼,有一座叫支提的小城被敌军围困,城中壮丁快死光了,城里的壮妇应役,爬上城墙为留守的大军搬运石头,打退了敌军,战后朝廷下旨嘉奖那些壮妇,这都是兵书上记载的事。蒲坊正不信的话,可以去问明府。”

      坊正将信将疑,这点小事,他可不敢去问明府,再说,明府忙着巴结洛阳来的郡王爷,谁都不见。

      壮妇应役的事确实发生过,柳城挖护城河的时候,征了些壮妇。

      坊正犹豫了一会儿,心想,卢华英一个女子哪干得了苦力活?她这么瘦,挑个空担子都能压垮了。不妨答应她,派她去干最累的活,让她多吃些苦头。周公子昨天挨了打,他就替周公子出了这口恶气!

      “三娘,我真心想帮你,你不领情,那就别怪我公事公办了,你想好了,别去了城墙就打退堂鼓,我不好交代。”

      卢华英面不改色:“坊正带路吧。”

      坊正找了四个应役的男丁,加上卢华英,领着五个人去城门。

      其他四人上下打量卢华英几眼,相视而笑,长得最壮的男人大声笑道:“怎么是个女的?家里没男人了?小娘子,看你脸丑,身段不错,这小腰这细腿,还有这小嘴,要不要哥哥给你找个男人?”

      卢华英掏出捣药杵,道:“我昨天用这个打伤了周威,一地的血。”

      四人瞠目结舌。

      卢华英晃晃捣药杵,问:“你们认识周威吗?”

      四人不敢吭声,柳城的恶霸,谁不认识?

      到了城门,卢华英报了卢弘璧的名字,一个府兵队长抬头看见站在队伍里的她,拍案而起,大怒:“这不是玩的地方!耽误工事,你吃罪得起吗!”

      几个西州府兵走过来,准备拉走卢华英。

      卢华英目光一扫,闪身躲开府兵,走到一副刚装满石头的担子前,又搬了几块石头压在最上面。

      “哪来的疯子?”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卢华英弯腰,支起扁担,起身,稳住脚步,一步一步往高处的城墙走上去。

      身后的笑声越来越小,然后戛然而止。

      卢华英走得不算快,但是脚步很稳,箩筐没有打晃。

      送完一担石头,她回到城门前,府兵队长看一眼她空荡荡的箩筐,默不作声,在卢弘璧的名字下画了一笔。

      中午,每个役夫领到一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卢华英避开其他役夫,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休息,下午接着挑担子。

      有人好奇,凑过来和她搭话,她不搭理。

      一担一担石头送到城头,日头西斜时,府兵队长示意卢华英可以回家了。

      卢华英卸下担子,揉揉酸痛的肩膀,踏着沉下来的暮色往回走。

      快到巷口时,头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有人咦了一声:“裴五没有认错,真的是卢三娘!”

      “没想到啊,目中无人的卢三娘,竟然会落到这么凄凉的下场!”

      卢华英停下脚步。

      几道身影从低矮的土墙跳下来,拦在她面前。

      她环顾一圈。

      身后也有人影靠近。

      七八个身量高大的锦衣少年,围住筋疲力尽的卢华英,脸上满是嘲讽:“卢三娘,你也有今天!”

      夕阳沉入山峦,暮色满城。

      余晖映衬,锦衣少年们的影子越来越长,从四周包围笼罩,完全挡住卢华英的视线。

      卢华英低头垂眸,加快脚步。

      “三娘,别走啊,我们叙叙旧。”

      哈哈一声怪笑,两人一左一右,朝着卢华英撞过来。

      她闪身避让过去,脑后忽然一阵寒意,一双拳头从身后挟着风声抓向她的肩膀,来势如电,她侧了下身,躲过这双拳头,左手却被其他人一把抓住。

      左臂一阵发麻,卢华英力气不支,头昏眼花,其他人一拥而上,反剪了她的双手,紧紧按住她。

      “前天裴五问我的时候,我以为他喝醉了,煊赫长安的卢三娘,那可是一位丰艳腴丽的大美人,国公府的女公子,眼睛是朝天上长的,从不拿正眼看人,柳城县一个召之即来的低贱舞姬,怎么可能是卢三娘?”

      “从明府那里看到户籍公文,我才敢相信是真的。”

      一个白净瘦高的锦衣少年走到卢华英面前,冷笑两声,抬手扯下卢华英脸上的面巾。

      卢华英的头发散了下来,凌乱披在脸颊上。

      锦衣少年捏住她下巴,端详她半晌。

      “果真是你!你学那些野蛮的西凉人涂红脸,是怕被故旧认出来吗?”他转头,扬声道,“拿水来,我倒要看看,卢三娘现在到底变成什么模样了。”

      一人解下腰上的羊皮水囊抛过来,答道:“明光,没有水,只有酒!”

      锦衣少年抬手接住水囊,轻佻地道:“那就用酒给她洗洗脸,三娘以前不是号称千杯不醉吗?我记得那年齐国公府的端五宴上,你和齐国公世子打赌,齐国公世子输了,你刁难他,逼他当众学狗叫,泼了他一脸的黄醅酒,好威风!”

      他解开水囊,对着卢华英的头顶浇下去。

      冰凉的酒从乱发间流下,顺着卢华英的脸庞往下淌,她脸上不知道涂的是什么粉,满满一水囊酒倒完,依然鲜红如初。

      锦衣少年眉头紧皱,又解开一只水囊,用力朝卢华英脸上泼。

      酒水四溅。

      酒香四溢。

      天已经黑了,寒风飒飒,卢华英从头到脚浑身湿透,冻得遍体直打寒噤。

      冷酒溅进她的双眼,酒水打湿她长长的睫毛,凝结成珠,一滴滴掉了下来。

      锦衣少年以为她哭了,哈哈大笑。

      卢华英垂下眼帘。

      对现在的她来说,少年们嘲讽恶毒的笑声带来的伤害远远不如刺骨的寒风、按着她胳膊的手和泼在脸上的冷酒。

      她好冷。

      卢华英扫一眼夜色下的巷口,分辨方向。

      她熟悉这条狭窄的小巷,危急关头可以逃进巷子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她挑了一天的石头,筋疲力竭,双腿沉重得像灌满了铅。

      酒水流遍她全身,风越来越凉。

      卢华英不由想起以前府里的仆妇管教婢女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从前,她地位尊贵,年少不更事,以为平民百姓就像卢家的奴仆家将一样,永远温顺忠诚。后来她明白了,他们也有喜怒哀乐,有很多副面孔,只是面对高高在上、予夺生杀的权贵,天不应地不灵,无进退之所,无可奈何罢了。

      面对宴席宾客、地痞恶霸,尚有法子周旋威吓,面对人多势众的神都权贵子弟,她的反抗不仅是以卵击石,还会马上换来更加冷酷的凌虐。

      流放四年,她学会许多。

      按照大唐律法,以贱伤贵,和犯十恶一样,罪上加罪,必遭重责,常赦不赦。

      她必须忍耐。

      少年们带的酒都泼完了,扔了干瘪的水囊,围着卢华英哄笑。

      白净锦衣少年满意地看着狼狈的卢华英,眼里全是讥讽,目光顺着滚动的水珠落到她胸前。

      滴滴哒哒。

      月光满地,明亮皎洁,晶莹的酒水沿着卢华英的头发、面颊、下巴慢慢滑落,湿透的衣物紧贴在身上,清辉一照,身形轮廓看得清清楚楚。

      锦衣少年眼中划过异色。

      大笑声里,卢华英被反剪在背后的双手悄悄用力,手腕轻轻一抖,一枚锋利的石片从袖子滑入掌心。

      锦衣少年眼中的异色更浓。

      卢华英握紧石片。

      “程粲!”

      忽然,月辉下一声怒喝,一道身影翻过矮墙,纵身一跃,冲了过来,月光照亮他的脸,五官深邃俊朗。

      少年们纷纷散开,卢华英借机挣脱,跑向柴雍,锦衣少年脸色阴沉,拔腿向她追来。

      柴雍加紧脚步,伸手拉住卢华英,一把扯到自己身后挡住,推开追上来的锦衣少年,一向温和、不说话时也带了几分笑意的面孔满是冷肃之色:“程粲,适可而止!”

      他逼退程粲,扫一眼其他人,怒道:“你们一群男人倚强凌弱,欺负一个落难女子,都是堂堂正正的好男儿,真英雄!柴某敬服!”

      几人面露尴尬,讪讪地退开。

      程粲和柴雍对视,笑了笑,道:“柴世子,我们从洛阳来西州,同行五千里,互相照应,相安无事。我知道世子为人最仗义,世子也应该知道我的为人,我和这个舞姬有些私人恩怨,你不认识她,别被她现在的样子骗了,一个贱婢而已,世子能不能把她交给我处置?”

      柴雍神色严肃:“明光兄也说了,我柴某最仗义,卢三娘是我柴某的朋友,朋友有难,我柴某断不会袖手旁观。”

      他说完话,解开身上的缺胯袍,递给身后的卢华英,刚才抓着她的手时,他发现她身体冰凉,浑身湿透,身上几乎一览无余。

      卢华英正打算趁他们说话钻进巷子里躲避,看见他头也不回地递来外衣,怔了怔,抬手接了,披在身上。

      程粲脸色难看:“柴世子,我们两家交情向来很好,你何必为一个流放之人多事?若两家长辈知晓,要笑话我们不成体统了。”

      柴雍朝洛阳的方向拱了拱手:“全洛阳都知道我柴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是洛阳最没本事的纨绔,这辈子不会有什么出息,今天得罪之处,柴某先向明光兄赔个不是。等回了洛阳,我一定亲自去府上请罪,如实向长辈说明得罪明光兄的缘由。”

      程粲沉默片刻,冷笑两声,拂袖而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圆场道:“柴世子,你别误会,明光刚才喝多了酒,偶遇卢三娘,故人他乡重逢,想起以前的事,和她叙叙旧罢了。”

      柴雍略带嘲讽地一笑。

      众人散开。

      “程粲!你不要乱来……”

      月下传来一道气喘吁吁、丝毫没有迫人气势的叫喊和脚步声,裴景耀从矮墙另一头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看到人已经散了,吐出一口气,喘得像拉风箱。

      “三娘,你没出事就好,我不是有心的。”

      裴景耀一脸内疚。

      他以为宴席后随口那么一问,程粲不一定放在心上。今天早上,听说程粲在柳城县令的陪同下去庄子品尝本地酿的葡萄酒,他完全放了心,没想到程粲喝葡萄酒是假,其实是找柳城县令索要卢华英的身份户籍,然后带着人来欺负卢华英!

      卢华英冷得直抖。

      柴雍道:“先回去再说。”

      卢华英迈出脚步,道:“多谢两位了,今晚的事,别告诉我嫂子和哥哥。”

      她的声音也有些发抖。

      柴雍看着从她头发间流下的水珠,道:“我和五郎今天来看望令兄和大嫂,告辞回去后,听周明府的随从说程粲带着人往城南来了,担心出事,赶了过来,发现你还没回家,正在发愁,一个小孩子跑进来报信,说你被一群没见过的恶人围住了,我和五郎立刻赶了过来。”

      那嫂子已经知道了。

      卢华英把湿透的头发拢起,戴上面巾,脚步更快。

      王妤坐在家里垂泪,听到脚步声,立刻起身张望,看到卢华英平安归来,喜极而泣。

      卢华英若无其事,笑道:“阿嫂,我没事,柴世子他们及时赶到,程粲不会再来了。”

      柴雍点头,还没开口,裴景耀先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保证,他、他不、不会来了!”

      王妤感激地朝二人行了一礼:“二位公子仗义相助,感激不尽。”

      裴景耀感觉无地自容,一拉柴雍的手臂,躲到了他身后。

      卢华英朝二人致意,扶满脸倦色的王妤进屋,换了身衣服,拿着柴雍的外衣走出来。

      “世子这件锦袍被酒水污了。”

      柴雍接过外衣,微微一笑:“没事,我回去找他们赔。”

      卢华英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一揖:“今晚多谢世子出手相助。”

      柴雍神情随和,道:“三娘若是真心想感谢我,我正好有一个请求,请三娘一定要答应我。”

      卢华英抬起眼帘。

      “世子想要什么报答?”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什么起伏,目光也平静,波澜不起。

      仿佛她早就料到柴雍会说出这句话。

      柴雍嘴角微微扬起,含笑道:“三娘是我的朋友,以后不要叫我世子了,我和三娘有缘,也行三,三娘以后叫我三郎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写《雪满群山》的时候医院家里两头跑,写出来的十几章很不满意,全部推翻,重写一个故事,没有重复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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