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木深时渐夏

7、时光隔山海

　　时光隔山海
　　“你觉得学校现在怎么样”身旁的老师问我。
　　我向四周看了看，一次又一次，对比着我记忆中的母校，良久才回道：“变化太大了，要不是还能看到原先的影子，我都认不出了。”
　　老师笑着说：“你们毕业之后，学校又经过几次整修，自然和你们在的时候不一样了。”
　　我遥望操场上红红蓝蓝三五成群的人儿，他们的欢乐即使是口罩也无法遮挡，满眼的烂漫仿佛是要溢出来了一样，甚至隔着不近的距离，竟也可以听到他们的喧闹的笑声，而与我慢慢走着的老师，鬓边冒出来了一茬茬的白发，眼角也尽显沟壑。我不禁觉得有些怅然：不仅是母校，就连面前的老师也与记忆中的不一样了，那个常常对我们横眉冷对的严肃男人现今面容上竟也染上了慈祥和蔼，这是当年的我无法想象的。
　　老师并没有与我闲聊过久，他赶着去给临时代班的班级上课，匆忙间只得让我自己先逛会久别的校园，最后还塞了一瓶牛奶给我，嘱咐下课后到他办公室去，随即便慌忙离开。
　　我瞅着手中多出来的牛奶，哭笑不得，所有的不适之中只有那一句“下课来我办公室”最为熟悉，可当初与现在心境又是截然不同。
　　我暗叹一声，便自行在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校园中闲逛着，心中百感交集。
　　向校园最深处望去，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青色，青葱之间还晕染着几片嫣红，尤为醒目，细看之下，原是故人：那是几株景观桃树，深红浅红交错叠加，绽出了一树芳华。此刻，我不禁向着那方走去，却不曾想被人捷足先登，在我之前溜进那方桃源。那几抹鲜红，比那树上的嫣红，更为夺目耀眼，我恍惚间忆起，那校服，我也是有的，只是在柜中许久，早已不复眼前所见的鲜艳，多了一份暗黄陈旧，甚至气味都不复清爽的柠檬香，而是浓烈的樟木香。我看着那几点跳跃在画中的人影，故作镇定旁若无人地悄悄折下一小枝桃花，藏在身后，一蹦一跳地出了那方天地，前面的人催促着后头的快一点，后头的嘴上答应着，又偷偷摘了一朵开得最为烂漫的花儿，趁前头的人不注意插进了她发间，捂着嘴笑得像只小仓鼠，无意间一瞟，看见目睹了全程的我，及其尴尬地扯上前面的衣袖跑远了。我看着那几人跑远，没过一会，大概是发现了发间的花儿，那几人在远处的操场上打闹了起来，笑声荡啊荡，越传越远，引得教学楼朝着操场的窗户上闪过了几张青涩的脸。我就这样望着那几个孩子渐渐融入人群之中，再也分不清她们，才回过神来继续走着。
　　走着走着就到了学校里一处最具韵味的地方——玲珑石亭，雕梁画栋，亭前小池，潋滟清澈，池上石桥，小巧精致，着实可爱。可就是这么一个风雅的地方，却甚少有学生常驻。倒不是不喜这石亭小池，而是因着此处着实受人喜爱，连老师们都是这的常客，孩子们就自当会有所回避，生怕遇上自个的老师被提溜到办公室，平白遭受一场飞来横祸。想到这，怀着一雪前耻的念头，站在了那石桥之上低头盯着池中：我记得，池中曾有几尾鲤鱼，让当时对食堂满腹牢骚的我们垂涎已久。潋滟波光之中，突然卷起几道涟漪，随即几尾红鲤闯入眼中，我突然眼眶一红，险些落泪，耳边是时隔久远穿越时空而来的一句：“这鱼真肥，你们说是红烧好还是清蒸好？其实白汤也不错哈。”
　　虽然心中知晓，此鱼已非彼鱼，此时亦非彼时，可是此景却与彼景渐渐融合，让人分不清今夕何夕，或许从心底我只希望我还是那个偷偷折花眼馋肥鱼的孩子，所以在此情此景之下，才会有自己还未曾长大的错觉，直到有人闯了进来：“瞅瞅这鱼肥的，一锅都炖不下吧？哎，对了，你们平时一般怎么吃鱼啊？红烧还是清蒸？”
　　一片朦胧之中，我只能听见那几个孩子讨论鱼的几种吃法，原来，不管时隔多少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而这几尾鱼总也逃不过青葱孩子炽热垂涎的目光。
　　这般一想，心中缓和了好些，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才没有失态。不过，老师桌前已经站了一个学生，正低着头受训：“怎么又错了这么多？这样我看你怎么去考试，怎么毕业！”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语，原来，还是那个严厉的老师啊，哪怕对于往日的学生多了几分平和慈祥，可是究其根本，他依旧是哪个不苟言笑的老师啊。
　　老师看到了我，仿佛是有些不好意思，匆匆放过了面前的学生，略有些局促地和我打招呼：“来了？”
　　我点了点头：“嗯，老师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呢。”
　　老师笑了，用手摸着茬茬白发：“你这是在骗老师没老呢，还是在说老师这么多年脾气还是这么不好呢？”
　　“老师没老，自然脾气也没改，还是当年的样子。”
　　“哈哈哈，你这小孩哄人倒有一套！”
　　走出校门的那一刹那，我回头看见老师还站在刚刚道别的走廊上，看到我回头，朝我摆了摆手，像是与我道别，可是不知为何却和我记忆中他唤我过去的样子重叠，我也朝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不敢再回头。
　　多希望时光可以定格在六年以前，定格在我们最好最单纯的时候，你在时光里站成了永恒，就不会像现今这般客气疏离不知言语。倘若可以，我想脱下这身便装，换上昔日曾被嫌弃吐槽的红色校服，爬上最侧边的楼道，拐进角落里的教室，听着老师的唠叨，等着有五六个笔记的纸条，嬉笑怒骂，恣意飞扬。
　　我看着车窗外熟悉的大片黄色的花海和远处黛青的山峦，登上了返程。
　　原来，我的旧时光早已与我相隔山海，无缘再见：然而，我的旧时光仍在上演，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