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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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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楚昭怀里的江停雪不敢多说什么,柔柔地应了。
楚昭还有一大堆公务要处理,见她不再闹脾气就打算离开,转身时手指却被人钩住了。他心里泛起一丝不耐,表情却很温柔:“怎么了?”
江停雪含着泪,嗫嚅了一下,说:“虽然……云香是阿宜的丫鬟,但没有身份凭证,却进了行宫。臣妾有些害怕……”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江停雪无意地收紧了手指,这点细微的动作立刻被楚昭察觉,他眼里浮上来些许笑意:“然后呢?”
江停雪低下头,小声说:“是、郑贵妃放她进来的。”
楚昭不喜欢别人和他耍心眼儿,也不喜欢没脑子的蠢货,和他说话的时候得把握好一个度:你得撒点不影响核心利益的小谎,又得让他知道这个谎是彼此都默认的。
楚昭觉得这叫情趣,江停雪觉得这是训狗。
果然,楚昭心情好了许多,他拉起江停雪的手停在唇边吻了一口:“知道了。”
郑莺儿的这点小手段瞒不了楚昭多久,他本来也不在乎后宫的这些争斗,但看守城门举足轻重,意味着皇城安危,他不会容忍郑莺儿的手伸这么长。
江停雪识趣地没再追问他想怎么处置,而是低着头不敢看他,露出白皙脆弱的后颈。
“素素,你再这样,朕可顾虑不了你的身体了。”
含着笑意的声音在江停雪头顶响起,她像是只受惊的小鸟儿般抬起头来,正对上了楚昭深邃得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
楚昭声音像酒,漂亮的桃花眼也像酒,看狗都让人觉得深情,醉人得很。
他的瞳孔在阳光下会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是破碎的琉璃,任何奇珍异宝都无法比拟。江停雪无数次在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她有时候会想,这么漂亮的眼睛很适合挖下来细细珍藏,不让任何人看见。
不知道为什么,江停雪有些出神,直到脸颊边传来一丝痛感才回过神来:“皇上?”
“还敢走神?”
江停雪肤色白,随便蹭蹭就能留下印子。
他明明没有用什么力气,江停雪的脸上却红了一片,随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而江停雪本人正用一双略带迷茫的眼睛看着他,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本来只是开个玩笑,见她这副模样,楚昭眯了眯眼睛,突然抬起江停雪的下巴吻了下去。
这样突然的进攻让江停雪下意识地后退,却被人扣住后脑不能动弹,只能任由楚昭在自己口中攻城略地。
禁欲了快三年的人不好打发,江停雪暗中唾弃,不知道他又是哪根筋搭错了。如果是以前,她当然很乐意配合,但兰宜新丧,江停雪实在没有心情,只好柔弱地推着楚昭的胸口小声说:“皇、皇上,您的孝期还……”
“朕知道!”楚昭恶狠狠地在江停雪耳垂上咬了一口,听见她的痛呼后又改成细细舔舐:“老办法,什么时候消停就看素素你的本事了。”
楚昭本来声音就低沉,在耳边说话的时候像是一场闷雷直接在耳廓里炸响,直接让人丢盔弃甲,江停雪叫苦不迭,在心里骂了他好几声畜生。
楚昭从内殿出来的时候神清气爽,就连叫人去处置守城侍卫的时候都拖着长长的语调,显得慵懒醇厚:“也不必审了,拔去他的指甲送给郑贵妃,然后杀了就是。”
“是。”
晚膳江停雪是在乾德殿用的,她实在没什么胃口,本来只是腿疼,这下子手也抬不起来。楚昭出于心理作用,觉得她就连眼角都是红的,眼波流转间都是风情。
他餍足以后通常没有那么畜生,见江停雪没胃口,就亲自接过碗筷夹起一口菜递到江停雪嘴边:“你太瘦了,再不吃东西怎么行?张嘴。”
江停雪:……
她乖顺地张开嘴,在楚昭看似温柔实则强硬的投喂下总算吃完了一碗饭。楚昭这才满意地给她擦了擦嘴,吩咐人送她回去。
江停雪松了一口气,她是真怕楚昭把自己留下来,不然他晚上还不知道能发什么疯。
凝辉宫中灯火通明,见到江停雪坐着皇后轿辇回来时几个掌事的宫人长松了一口气,恭敬地前来迎接。
惜朝和点秋上前来扶着她回屋,刚一进门江停雪就问:“云香呢?”
点秋年纪比惜朝大不少,是宫里的老人了,办事比她沉稳很多。听了江停雪的话后回道:“已经接过来了。云香姑娘奔波多日,才刚接来就睡了过去,现在还没醒呢。需不需要奴婢去叫她?”
“算了,让她休息吧。”
江停雪头疼,点秋见她好像不舒服,犹豫了一下才说:“兰姑娘给娘娘留了一封信,原来是想等娘娘回宫后再送的,谁知道杜家那妾室如此嚣张狠毒……”
兰宜的信只有薄薄的一页纸,也没有密封,由云香贴身带着,已经有些破损,信纸却没有被打湿,只有边缘印出几个干透的指印,页脚沾了点触目惊心的血迹。
“阿雪,见信如晤,吾今以此书于汝诀别矣。
吾作此书时,力微而气息已不足,不能竟言而欲止,又恐阿雪孤身立世,胸中郁痛无可转圜消解,顾经歇提笔,笔迹轻浮,阿雪莫怪。
吾常念与阿雪初识,风刀霜剑加身而无惧,后又宫墙深深深相隔,幕帘重重不得见,幸有青鸟传音尘,往事不胜思。
曾忆否?阿雪曾问吾儿姓名,吾与阿雪崎岖一生,苦楚不堪言,不盼吾儿光耀门楣,只盼顺遂安康,便取单名为平。吾夫不可托,望阿雪代为关照。
吾知阿雪亦处境艰难,但吾儿乃吾唯一牵挂,吾虚度二十余年,身侧竟无一人可信,故有此一请,阿雪莫怪。
只盼此子不似其父,日后若有不堪,阿雪无需顾念。吾知阿雪一如阿雪知吾,便有不遂吾亦无怨怼,唯余歉疚,置汝一身于风霜之地。
……”
字迹越到后面就越飘忽,到末尾时仍未竟言,浓重的墨迹从最后一个字上划下,像是道触目惊心地刀痕。
江停雪把信抱在胸前,嚎啕大哭。
惊雷遮掩了凝辉宫中的哭泣,仿佛在替她恸哭。
自江停雪出生以来,她从未如此放肆地哭过。对江停雪来说眼泪如果不是获利的手段就只能是无能的发泄,即便是伤心欲绝也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她兄长失踪时没哭,被楚昭当作弃子时也没有哭,她不知道原来有些闸门一旦打开,会如此汹涌失控。
江停雪不知哭了多久,她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兰宜冲着她笑的样子,眼泪就不受控制地留下来。天亮的时候她让人进来伺候洗漱,惜朝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娘娘,您这是怎么了?眼睛都肿成核桃了,奴婢看着都心疼。您别伤心了……”
说着惜朝自己也忍不住抹起眼泪来,后来还是点秋进来,阻止了两个人对着哭。
更衣洗漱后,江停雪上了浓浓的状,总算是遮住了那红肿的眼眶。她一上午什么都没做,只等着楚昭来接自己去杜家。
云香来到行宫后,本来把孩子交给了兰家,但出了兰宣这回事,孩子就被杜家抢了回去。
虽然杜家还不至于虐待嫡子,这里也没有杜简那些莺莺燕燕,但江停雪总是放心不下。
到了中午,楚昭命人来请她过去用午膳,江停雪去了,楚昭一眼就看到了她遮掩过的红眼圈,拉过她的手往桌边走:“哭了?还疼吗?”
他明知道江停雪是为了兰宜的事伤心,却非要把她的眼泪归于身体的疼痛。江停雪早就习惯了,她柔弱地摇摇头,心里却前所未有的烦躁。
哪怕是她被视为弃子,从高墙上一跃而下,再次看见楚昭满眼虚伪的温柔时都没有这么烦躁。
但她需要压制住这种情绪,因为她只是依附楚昭而生的菟丝子,她厌恶楚昭,却又需要楚昭。
从这一方面来看,其实她和楚昭也没有本质区别。
江停雪自嘲地笑了笑,楚昭没看见,只是拉着她坐下。
这一次江停雪不敢忤逆楚昭,老老实实地吃了一大碗,等放下碗筷后楚昭心情不错,信守承诺地带上江停雪出了门。
承垣行宫没有皇宫占地那么大,但作为避暑胜地,修建得绝对不小。
行宫构建和皇城差不多,出了内宫门后就是朝中重臣的办事处,再外围是皇上赐给诸位重臣的院子。
今日雨势小了不少,帝后同乘一辇,在雨中缓缓而行,连衣角都没沾湿。
等到了杜家,杜柏生带着一家老小上前接驾。
“爱卿快起来吧,朕和皇后今日过来只是来看看杜公子的伤势,不想兴师动众。”
他客气杜柏生可不敢客气,赶紧把二人请了进去。
这次楚昭还特意带来了太医,亲自给杜简看过了,再三向杜柏生表示公子只是失血过多,性命无碍。
杜柏生也能请得动太医,他当然知道杜简性命无虞,他只是不想放过兰宣。
但当着楚昭的面,杜柏生可不敢再作妖,只对楚昭感激涕零。
“无妨,爱卿是我朝栋梁,只有后宅安宁才能安心为朝廷当差,是吧?”
杜柏生连声称是,楚昭怕他没听明白,又补充了一句:“爱卿喜得爱孙,是好事,不要为了些小事伤了亲戚和气。”
杜柏生哪儿不明白呢?皇上这就是来当说客来了。
他纵然内心不甘,但这事儿说到底是杜简管教后宅不利,妾室谋害正妻和嫡子这种事无论说到哪里都是他家不占理,如果不是兰宣气血上头捅了杜简一刀,督察院少不得参他一本。
如今他先发制人,闹得越狠对自己越有利。
“皇上说的是,臣受教了。”
楚昭见他还算识趣,满意地捏了捏江停雪的手,却不知道江停雪心里一片冰凉。
“喜得爱孙”……是好事吗?
江停雪知道楚昭不在乎蝼蚁的生死,但事涉兰宜,江停雪总是忍不住。
“怎么了?”
楚昭察觉到江停雪的异样,温柔地偏过头看她,眉尾高高吊起,明明是双多情的桃花眼,竟也显得锋利又无情。
江停雪说:“阿宜是我好友,她用命生下来的孩子,本宫想看看。”
“娘娘重情重义,只是这孩子被不懂事的丫鬟牵连,雨中奔波,正发着高烧,刚喂了药睡下,恐怕将病气过给了娘娘。”
“病了?太医……”江停雪一皱眉,让太医去诊治,余光瞥见楚昭的时候他脸上正带着点诡异的笑,让江停雪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但在外面的时候楚昭向来很给江停雪面子,所以江停雪强忍下这股不适,向楚昭行礼,打算亲自和太医一起去看。
杜家的确没有虐待孩子,太医看过孩子的情况后又看了眼药方,确定没什么问题,江停雪这才勉强放心。
她看着躺在襁褓中的孩子,小小的一团,瘦巴巴的,眼睛突然一酸,想要伸手抱抱,又怕自己没有经验摔着了他。
勉强平复了心绪,江停雪问:“孩子取名字了吗?”
“回娘娘,还没有。”
“这孩子命苦,生下来就没了亲娘,本宫只盼他日后的路途更顺些,不如就取个平字如何?”
外人眼里,江停雪和楚昭是多年的夫妻,感情和睦,当初也是江停雪舍身取义造就了楚昭的成功,她这个皇后的分量还是很重的。
只是他们不知道就算当年江停雪没有从城墙上跳下来,楚昭也会杀了她。
他不会受任何人威胁,他杀了那么多人,不再多江停雪一个。
她的举动只不过是背水一战,给楚昭臭名昭著的处境添了一分“鹣鲽情深”的光彩。
总之皇后娘娘赐名,她就算是管孩子叫狗蛋他们都得说好,闻言自然是跪下谢恩了。
看完了孩子,江停雪这才回到前厅,楚昭不知道在和杜柏生说些什么,江停雪在远处等了一会儿,直到楚昭叫她才走过去。
“好了,既然杜公子无事,那朕就先走了。”
“恭送陛下。”
离开杜家后,江停雪心情忐忑,她知道刚才楚昭的表情是在不满,但直到二人走出许远,楚昭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等轿辇走进内城门,楚昭才说:“今日难得闲暇,是个赏雨的好时候,改道碎月廊。”
碎月廊一带还没修完,能赏什么雨。
江停雪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不敢说话,帝后仪仗安静得近乎肃穆,直到抵达碎月廊楚昭才叫停。
他先从轿辇上跳下去,随后转过身向江停雪伸出了手,一举一动无不体贴。
但他越是这样江停雪越害怕。
她把手放在楚昭掌心里,随后却被人扛在肩膀上抱了下去,两旁的宫人恨不得把脑袋低到地上去,假装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楚昭的步伐很稳,他很快就把江停雪放了下来,二人立在曲折的长廊下,一侧是精心布置的山石流水,另一侧是花鸟植被,碎月廊的每一根柱子上都雕刻着精致的图画,如果将来完工,必定不俗。
但江停雪没有心情赏景,而是对楚昭说:“皇上,臣妾如果有哪里做得不对,您千万告诉臣妾,不要自己生气。您知道臣妾愚笨,总是不得要领,若是……若是因此惹皇上厌弃,臣妾也……”
说着江停雪哽咽了一下,后面的话竟说不下去。
宫人在长廊一侧放了软垫,楚昭坐下去,屏退了众人,说:“朕记得朕教过你要知足。”
“是,”江停雪低下头,不安地绞着手帕:“臣妾幼年不得父亲宠爱,日子过得很苦,只要一想到阿宜的孩子也要踏上臣妾的老路,臣妾就忍不住心疼。求皇上责罚。”
楚昭幼年便是养在着承垣行宫,虽然是皇子,日子也不见得比江停雪好到哪里去。听她这么说便放缓了语气,冲江停雪招招手,让她过来坐下。
“朕知道你心善,只是有些事要先同朕商量,知道了吗?”
“臣妾知错了。臣妾知道,如果不是遇到了皇上,臣妾永远也不会有如今这样的日子。”
“乖。”楚昭说:“你我都是吃过苦的,但是你放心,这样的事情,朕绝不会让我们的孩子再经历一遍。”
楚昭自己的皇位是抢来的,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子嗣再来一场兵变,所以格外看重嫡庶。他长子必须是从皇后肚子里出来,他会给嫡长子一切荣宠,不让其他皇子有半点希望。
江停雪知道他的打算,但还是适时红了脸,楚昭看得高兴,说:“马上孝期就过了,到时候我们就要个小皇子好不好?先要个男孩儿,稳住那些朝臣,然后再要个公主,肯定像你。”
“皇上,”江停雪不好意思,脸色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说:“可是臣妾怕养不好。宫里人人都盯着,臣妾没个可信的人,也没有养孩子的经验,若是被人蒙骗了也不知道,臣妾害怕。”
“乖,只要你听话,朕会护好你和孩子的。”
“臣妾还是怕。”江停雪抱住楚昭,把脑袋放在楚昭肩膀上:“如果平儿能进宫就好了,臣妾先养好他,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不会手忙脚乱。”
“所以这才是你一开始就想说的?”
楚昭觉得好笑,江停雪的心思还是这么好猜。
江停雪非常不好意思,抱紧了楚昭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让楚昭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嗯。”
女子的呼吸在微凉的空气中格外明显,楚昭摸了摸她的发丝,思考起此事的可行性。毕竟杜柏生眼看着有一家独大的意思,有个人在宫里也不错。
长廊外雨丝绵密成线,远处等候的宫人突然神色大变,惊呼着救驾飞奔而来。楚昭神色微变,猛地转过身去。
尚未巩固的山石在连日的暴雨冲刷下岌岌可危,在这一刻终于达到顶峰,从山上滚落下来,砸在长廊顶上发出一声巨响。
江停雪也意识到不对,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山石只是一个前兆,后方的泥土碎石像是被拉开了阀门般倾斜而下,江停雪猛地站起来,旧伤和昨日跪出的淤血却让她一个趔趄向下扑去。
就在江停雪将要和地面亲密接触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拉住了她,紧接着江停雪整个人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僵硬的肌肉撞得人肩膀一疼,她还来不及惊呼出声,眼前视线便是一暗——长廊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