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一笑两世情》箫剑平生

67、倾城一笑

　　刘景最终听从了旁人的劝说献城投降，龙江军队也顺利地接管了幽州城，秋毫无犯。
　　冯郎俊之前中了一箭，箭虽然立刻被拔了出来，但是箭头上面涂了毒，关键是这种毒素无法一次性排尽，所以他还需要休养一段时日才能完全排出毒素。不过才呆了两天，他就憋不住了，于是在脸上戴了一张人皮面具出门去了。
　　他在街道上随便转转，反正这张人皮很是普通也不怕被认出来。走着走着，他看见一个戴着面纱、抱着孩子的姑娘被一个壮汉堵在了一边，便走上前去看。这一看不打紧，冯郎俊心里一惊，那个姑娘手里抱着的孩子分明就是他的儿子李毅衡，看来那个姑娘就是，不过，她为什么带着面纱、又怎么会在幽州呢？
　　那大汗猥琐地笑道：“小娘子，你跟我回去吧，我一定好好疼你！”
　　那姑娘怒斥道：“你这个流氓，给我让开！”
　　那大汉冷笑道：“呵呵，你男人都不要你了，还在这装什么清高？！跟我走吧，我保证好好疼你，要是你让我满意的话，你手里的这个野种我也一并养了，怎么样？”
　　“滚开！”冯郎俊冷声道。
　　那大汉转过头来，见是一个相貌平平的青年，不屑地说道：“哪里来的臭小子，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给我滚！”
　　“如果我说不呢。”
　　冯郎俊一下闪到那个大汉身前，抓住他的右边胳膊向后一拧，卸下了他的右臂。
　　“啊！我错了，求您放过我吧。”
　　冯郎俊刚松开手，那个汉子的左手便已经握成拳对着吕沁兰怀中的李毅衡打了过去，吕沁兰大惊，赶紧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李毅衡。不过，拳头并没有打到她的身上，而是打在了刚刚的青年身上，青年吐出一口血，喷到了吕沁兰衣服上，飞溅的血沫也落到了她的脸上。
　　那青年顾不上擦干嘴角的血迹，直接双手往后一抓，抓住了大汉的手，紧接着一个过肩摔把大汉重重地摔到地上，那汉子受到重击，落地时吐出一大口血。
　　“还不快滚！”
　　那大汉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用左手托着被卸下的右臂，一瘸一拐地走了。
　　冯郎俊觉得胸口一阵疼痛，刚才那大汉的拳头用了很大的力气，估计现在肋骨恐怕是断了。
　　吕沁兰看这青年面色苍白，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忙问道：“你怎么样了？”
　　“恐怕……肋骨断了一两根吧。”
　　“啊，那要赶紧接上，走，我带着你去找大夫。”
　　“嗯。”
　　吕沁兰向一个路人打听了郎中的住处，便花钱找了一个人背着冯郎俊。
　　“你肋骨断了，不能乱动，就先忍受一下吧。”
　　“嗯。”
　　冯郎俊趴在别人的背上，侧过脸去看吕沁兰，心想：“我若是告诉你了真实身份，你还会这样关心我吗？”
　　大夫帮冯郎俊接骨的时候，冯郎俊忍不住问道：“姑娘，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吕沁兰微微一怔，随即便道：“没什么，只是因为一场灾祸，被毁容了而已。”
　　“嘶！”
　　大夫在旁边道：“年轻人，不要乱动，骨头接错了以后就不太好弄了，跟你说了嘛，多用些麻沸散，偏偏不听，现在知道疼了吧？”
　　吕沁兰一听，便道：“你不要说话了，当心弄到伤口。”
　　冯郎俊小声回了一句“嗯”，他刚刚是蛮疼的，身上疼，心里更疼。
　　大夫帮他接好骨头后，吕沁兰问道：“这位公子，你家住在哪里呀？”
　　冯郎俊心想若是告诉她，她一定会察觉到他的身份然后再次离开他，于是便道：“不麻烦姑娘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倒是姑娘手里抱着的是你的孩子吗？”
　　“嗯，我打算带着孩子南下回娘家。”
　　冯郎俊故意问道：“这样啊，那你的丈夫呢？怎么没看见他的身影？”
　　冯郎俊注意到吕沁兰的眼神似乎有些晦涩，知道她不想细说，便也不再问下去，心中却是满满的失望之情。
　　两人走着走着便到了一家客栈前，吕沁兰突然道：“我现在就住在这里面。对了，还没有问公子姓名呢？”
　　冯郎俊开口道：“君烺。”
　　“嗯，君公子，那就再见了。”
　　“告辞。”
　　君烺，郎俊，巧合吗？除了这个以外，吕沁兰对刚刚那个青年男子的动作行为很是熟悉，搞不好还真是他呢。于是，吕沁兰决定偷偷地跟着他。在看见他进了太守府以后，吕沁兰终于确定了他的真实身份：幽州沦陷，城中最高级的府邸除了对方的首领住在里面还会有谁呢？想到这里，她毅然决定趁现在离开幽州南下，免得到时候摆脱不了他。
　　冯郎俊并不知道他被跟踪了，回府以后就让人送点东西去吕沁兰住的客栈。严子华发现他受伤了，赶紧询问他的情况，听冯郎俊说完后，严子华摇摇头道：“陛下，照您这个情况，旧伤未好又增新伤，恐怕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样子才能完全恢复，这期间您还是待在府中不要外出为好。”
　　“哦，这样啊。”冯郎俊随便回了一句，他现在心里想的只有如何跟吕沁兰说明情况，其他的事情根本没放在心上。
　　过一会儿，他见送东西去的人又原封不动地把东西带了回来，有些失望地问道：“她不见你？”
　　那人摇摇头道：“刚刚我问了客栈的老板，说这姑娘走了还没有多久。”
　　“什么？！”
　　冯郎俊料想她一定是出城往南边去了，于是赶紧去马棚里牵出一匹马并坐了上去，向城南的方向疾驰而去。
　　“陛下，您的伤！”
　　严子华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道：“什么姑娘？”
　　“听陛下讲，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姑娘，感觉陛下好在乎的样子。”
　　严子华一听就知道是吕沁兰母子，于是点头道：“那自然。你去喊几个人跟我一道去找陛下，现在定九军队已经快要逼近幽州城了，若是陛下落入他们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是！”
　　冯郎俊不敢耽搁，他猜想吕沁兰会走小路，于是便顺着小路南下，没过多久便看见了吕沁兰抱着李毅衡走在前面。
　　他的骨头还没有长好，只得下马拦住吕沁兰。
　　吕沁兰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心中是又爱又恨，咬着牙道：“让开。”
　　冯郎俊坚定地说道：“不让，跟我回去。”
　　吕沁兰一听，冷笑道：“跟你回去？我们之间早就已经没有瓜葛了吧。李郎俊，我求你放过我们母子俩好不好，不要再让我更加看不起你！”
　　她正准备绕过去，冯郎俊却早已来到她的身前，双手环抱住她，吻了上去。
　　吕沁兰恼羞成怒，推开他道：“干什么！！”
　　冯郎俊抓住她的手，用一种哀求的眼神道：“求你听我说完，之后你若是要离开，我再也不会阻拦你，好不好？”
　　吕沁兰看他可怜的样子，终是不忍拒绝，于是听他说完了事情的经过。
　　冯郎俊刚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却被吕沁兰一把拉住衣袖给拽了过来。吕沁兰双手撑住他的头，闭上眼睛，对着他的嘴唇迎了上去。冯郎俊随即配合起来，也闭上了眼睛，顺便抱住了她。一时，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
　　不知道吻了多久，等两人分开后，双方的脸都是红彤彤的。吕沁兰道：“真是的，你就应该早早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啊，要不然哪里有这么多事？还有，你嫌弃我现在的样子吗？”
　　冯郎俊把她搂在怀里，轻声道：“傻瓜，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的心都是一样的——此生只爱你一人。你看，我们的孩子也笑了，笑的真好看。”
　　“嗯。”
　　“答应我，跟我回去好不好？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吕沁兰看向他的眼睛，坚定地点头道：“嗯。”
　　天色已晚，两人正准备离开，便听见树林外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喂，我刚才听见了树林里有人讲话的声音。”
　　“我也听见了，那就进去搜搜看呗。”
　　“弟兄们，林子里藏了人，带着火把进去搜查，若是抓住了龙江的人，陛下重重有赏！”
　　“大家找啊！”
　　“……”
　　冯郎俊眉头一蹙，看样子这边有不少敌人，可是他受了伤，根本没这个能力带妻子和孩子逃出去，也没有人能够帮助他，怎么办呢。这时，他的脑海里有了一个计划。他对吕沁兰小声道：“阿沁，过一会我骑着马把他们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你借机先躲好，等到他们走了以后，你就往幽州城的方向走回去。严将军认识你，想必现在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不行，你身上还有伤，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对付他们。”吕沁兰不同意。
　　“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冯郎俊微笑道。
　　“不可能！这次我是坚决不同意，你别想再骗我了。”
　　“那我们的孩子呢，难不成也要他面对这样的危险？”
　　吕沁兰含情脉脉地说道：“你一定要小心，我和孩子等着你回去。”
　　冯郎俊笑道：“我身上还有你给我做的护身符呢，放心吧，一定没事的。”说完他就踏上了马背，向着敌人的方向冲过去。
　　保重，阿沁。
　　吕沁兰等到听不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时，才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借着星光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没走多远，她听到了马蹄碰到地面发出的声音，赶紧往树丛中一躲。
　　“不着这边，难道是我猜错了？”严子华挠挠头道。
　　吕沁兰听出了他的声音，忙抱着孩子从树丛中走了出来，喊道：“严将军，我在这里！”
　　严子华忙跪下行礼道：“末将救驾来迟，还请娘娘和太子殿下上马，臣带你们回幽州。”
　　吕沁兰急着道：“严将军，等一下，俊哥哥还没有回来呢。”
　　“陛下？”
　　严子华听吕沁兰讲完了事情的经过，开口道：“现在敌众我寡，依臣之言，我们还是先回去，等找来了救兵再说。”
　　“好，那我们得快一点了。”吕沁兰迫不及待地就要上马。
　　“娘娘小心！”
　　屋内，吕沁兰急得来回徘徊，一听到严子华回来了，她激动地问道：“严将军，找到俊哥哥没？”
　　严子华摇摇头，表情严肃地说道：“娘娘，据我估计，陛下现在应该是在定九国手中。”
　　吕沁兰惊道：“什么？！不行，我要去救他！”
　　严子华忙拦住她道：“娘娘请先冷静下来，就算您去也没有用，反而他们手中又多了一个人质。当务之急，还是要加强城防，以免有奸细混进来。我猜，他们是想用陛下来换失去的领土，我们只有守好了幽州城，才能有跟他们谈判的资本，陛下才有可能平安归来。所以，还请娘娘耐心等待，千万不要出城。”
　　吕沁兰听他的话确实有这个道理，尽管再不情愿，也只能留在城里带着孩子。
　　“唔……”
　　冯郎俊睁开眼睛，渐渐看清了面前的这个人。他现在全身都是鞭打的伤痕，血水早已染红了他身上唯一的一件白色的中衣，头发也是乱糟糟的，面容憔悴，哪里还有昔日良家公子的形象？
　　何厉啧啧两声，笑道：“好久不见了，俊儿，怎么，见到我不觉得很意外吗？”
　　冯郎俊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把眼睛转过去。
　　何厉继续道：“不过，你倒是真的让我感到意外啊！没想到你落入龙江军队的手中，又意外成为了储君，后来直接登上皇位，成为了整个龙江国地位最高的人，啧啧，真让人羡慕啊。”
　　冯郎俊淡淡一笑，回答道：“天命如此。不过，我的好姑父，这一切也是拜您所赐啊，要不是您十多年前的光荣事迹，我哪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何厉面露凶光。他走上前去，用手钳住冯郎俊的下巴，狠狠地说道：“你确定要跟我作对？别忘记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冯郎俊眼里蹦出怒火。
　　何厉见此，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到底该怎么做，你比我更清楚！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再好好想想吧。”
　　“何厉，你个畜生！”
　　“呵。”何厉冷笑一声，随即离开。
　　冯郎俊长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当夜，何厉就派了使者前往幽州，和严子华做一个交易，要求用冯郎俊交换关内所有定九国丢失的领土，被严子华果断拒绝。何厉碰了钉子，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又让人鞭笞了冯郎俊一顿，直至把他打晕为止。当然，他还不能把他给打死，说不定到后面还有用。
　　三日后，定九国的大军来到了幽州城下。严子华、吕沁兰和一众士兵都站在城墙上，严肃地看着下方的定九国的士兵。何厉突然向身后招了招手，过一会便有数十个士兵推着一辆巨大的木车出来了，木车的柱子上绑了一个人。吕沁兰一看就认出了被绑的人就是她的丈夫。
　　何厉在底下喊道：“你们这群贼人，今日朕亲自前来，也是为了要从你们手上夺回失去的土地！呐，你们想必都认识柱子上绑着的是谁吧？你们若是想要他完好无损地回去，那就退出幽州城，顺便交还天津卫等一系列你们攻占的土地，要不然的话，刀剑无情，我可不能保证这位贵人还能活下去啊！”
　　吕沁兰一听，当下便要出城去救冯郎俊，却被众士兵拦住。严子华破口大骂道：“奶奶的，你们这帮孙子，真是不要脸，有本事就打一架，玩这种阴谋诡计算什么东西！！”
　　何厉冷笑一声，喊道：“我给你们十秒钟的时间，时间到了以后，我就会送你们陛下归西！”
　　“十！”
　　“九！”
　　“八！”
　　“……”
　　“俊哥哥，你等着我！要死我们一起死！”
　　吕沁兰索性要从城墙上跳下来，却被严子华一把扯住。严子华怒道：“娘娘，请您不要再添乱了好吗？！陛下这个样子，我们谁都看不下去！本来我就已经够烦心的了，你还要让我更烦心吗？！”
　　吕沁兰一听，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
　　“二！”
　　“一！”
　　这时，一把剑从何厉胸膛上穿过，何厉不可思议地看着这把剑，终是从马上摔落了下来，死不瞑目。
　　不光是定九国的众士兵，就连严子华他们也呆住了。这是，内讧？
　　趁着这个机会，严子华在城墙上大喊道：“将士们，杀出城去，把陛下救回来！”
　　下一刻，城门大开，不少的士兵从城中杀了出来，何沉魄见状，忙喊道：“撤！”
　　定九国的士兵听到命令，赶紧往后退，不过命令下的太匆忙，以至于后面的士兵多半被踩死或者杀死。
　　见敌军退的差不多了，严子华赶紧让他们停止追击，把冯郎俊从柱子上放了下来。吕沁兰赶紧赶过来，见夫君蓬头垢面，连脸都凹陷了下去，显示这段时日过的并不好。她不由地落下了眼泪，咬着牙道：“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姑父，没想到竟然如此狠心，还好他死了，不然我一定要向他讨一个说法！”
　　严子华赶紧叫人把冯郎俊带回去、顺便请大夫给他疗伤，却被冯郎俊制止住了。
　　“咳咳！”
　　吕沁兰看他嘴角有血流出来，慌道：“怎么会这样？”
　　冯郎俊微弱地笑道：“没事，就是……被下了……毒……而已，现在……只不……过毒发……阿沁，你，你看我……是不是……笑的……很……丑？”
　　吕沁兰强笑道：“不丑，这是我看见你笑得最好看的一次了，对吧，严将军？”说完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是，陛下您长得这么好看，笑起来又怎么会丑呢？”严子华赶紧陪笑道。
　　“那，那就……好，阿……沁，抱歉，我……又骗……了……你，原谅我，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负……”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听不见为止，原本摸着吕沁兰脸的手也落了下来。
　　吕沁兰摇着怀中的这个人，哭喊道：“李郎俊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被你骗的好苦，不准再骗我了！别睡了，你快醒醒，你醒醒啊，俊哥哥！！”
　　吕沁兰嚎啕大哭，周围的士兵也都不免落泪，可惜她的俊哥哥再也听不见了。
　　严子华强忍道：“太后娘娘，请您节哀！”
　　吕沁兰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她看向怀里的那个人，轻声道：“你放心，俊哥哥，我说了不会再让你骗我。你不用怕孤独，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严子华察觉到吕沁兰神色有异，却已经来不及制止她。下一秒，一枝金簪便插在了她心脏的位置。她嘴角已经有血渗出，脸上却仍然带着笑意。
　　“俊，哥哥，这下，你总……不会……丢下……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