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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篇 ...

  •   韩言啸很不喜欢空调车,因为他钟情于扑面而来的植物气息。他平时在办公室和家里都不抽烟,但出差住宾馆却一支接着一支;在家不喝酒,而每当出差在外,也喜欢于夜阑人静时分独酌金酒,享受这一份孤寂的宁谧。
      蒋毓珍和韩言啸结婚多年,孩子已经高中住校。他们在同行业的不同单位工作,混到这个年纪,都算是元老骨干,担当着中层干部的职责。目前正遇着中年危机。好多年纪小不了多少的同事都在忙着生二胎。韩言啸非常心动,只恐难为糟糠之妻。
      这天他开车在路上遇着一个等待时间较长的红绿灯,转头瞥见旁边一辆车驾驶员,面容清秀,正捧着一本书阅读,她不时抬起头来看看红绿灯的信号。言啸感觉有趣,不由得被她吸引。待红灯进入十秒倒计时,她不紧不慢地搁下手中的书,然后一秒不差的踩上油门先言啸一步驶去。
      巧的是这位美女正好是言啸接洽单位的法律顾问。他们一同经过会议室前面的礼宾室,言啸仔细打量,这女子穿着入时,明艳亮丽,但举止恬淡,谈吐有礼。到了许久未怦然心动的年纪,此时的言啸却明显感觉自己脸上发烫,想必有些泛红。
      会上,言啸作为公司代表与对方就合作项目谈得很顺利,基本敲定了签约事宜。已是午饭时间,对方盛情相邀,言啸难却又不想铺张,就提议到这家公司的食堂一同用餐。这位姓苏的法律顾问被介绍坐在他的对面。一桌人边吃饭边聊手上项目的市场情况,从产业链的上游聊到下游,最后扩展到竞争合作的生态。他观察苏梅顾问妆容精致,姿态优雅,揣想她必定家境优渥。饭后打听,才知道她的家族创办了本省的龙头企业,目前合作这家单位也是其全资子公司。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言啸回到家里开始准备饭菜,他和太太有分工,他做准备和善后工作,也就是煮饭、洗菜、切菜和洗碗,太太担任主厨。他们总是一前一后到家,通常是毓珍在前。今天例外,她比往常耽误了一个多小时。回到家里,她对他聊起今天处理的一桩客户纠纷。可他心不在焉,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第二天上午,韩言啸向采购决策委员会汇报了相关情况,与会专家对方案细节提出修改和完善的建议。下午,他约对方的业务代表到咖啡馆商谈合约细节。意外的是,只苏梅一人前来。他们就甲乙双方的合作范围、合作机制、权利义务,违约责任等条款进行磋商,直到彼此达成一致,合上电脑。他饮了一口红茶,说道:“昨天我开车去贵公司的路上,在一红绿灯处,看见你捧着一本书翻阅。”她应道:“噢,是一本法条。当时出门太急,没来得及看明白,所以随手拿出来翻翻。”他微笑着问:“苏小姐毕业于哪里吖?”
      “人民大学。你呢?”苏梅反问。
      “东南大学。”言啸回答。
      “唔。我堂兄也是那里毕业的。感觉跟你年纪相仿。”苏梅说。
      “你堂兄学什么专业?”言啸问道。
      “信息工程。他叫苏健。”苏梅回答
      “苏健吖!我们是大学室友。”言啸觉得真的很巧。
      苏梅的堂兄苏健是韩言啸大学室友。在学校时,哥们几个大概知道苏健家境富裕。他四年的校园时光都消磨在打游戏或在BBS上灌水。一到期末考试就靠言啸和其他几个兄弟作弊护持才得以顺利毕业。言啸一直觉得他脑子聪明,才华横溢。
      韩言啸当年是一个清贫学子,学习异常用功,本科毕业保送本校研究生。作为导师的得意门生,本可以留校,但因女朋友在家乡的省会城市工作,他便也签了一家不错的公司回去成家。当年的女朋友,现在的老婆蒋毓珍,也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人专业不同,是在老乡会迎新活动认识的。大学四年头三年,两人只是常有往来的朋友,言啸对毓珍颇有好感,这姑娘总是不动声色地给予自己关怀和照顾,两人聊天也有话题。毓珍在系里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们同为校学生会干事,合作愉快且颇感性情相投。于是,言啸提出来一起去一次四天三夜的旅行。毓珍早已属意于他,含羞带笑地答应了。旅途中两人相互尊重,和颜爱语,遇事有商有量,就这么确定了恋爱关系。大四那年两人商量着将来的就业打算,毓珍家里已经给她联系了工作,言啸还想继续深造。
      言啸的母亲是大脚医生,父亲是乡村教师,二老都是乐善之人,一家人日子过得俭朴而不艰苦。毓珍的父母亲都是中医,还开着一个诊所。她本科毕业就在父母的安排下参加工作了。她担心言啸在学校手头不宽裕、衣食俭省,一片赤诚地对他说不必向父母要钱,自己会给他寄钱。她每月把大部分工资都寄给了言啸。然而,她寄来的钱他舍不得花,好好帮她存着。有时候自己勤工俭学的结余,也给她买礼物寄回去。
      苏健和毓珍并不认识,因苏健沉浸于网络世界,对兄弟们的恋情毫不关心。这些年言啸跟他联系很少,人到中年各有各忙。苏梅说,苏健毕业回乡,完全换了个人。进入家族企业后工作勤奋,很有担当,早早成为最大子公司的总经理。她提议改天约他出来叙叙旧。苏梅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子,明眸皓齿,薄施脂粉,进退有度,给人一种亲切自然、毫不做作的感觉。
      韩言啸研究生毕业后进入现在的单位,在同侪中属于能力杰出的才俊,深得领导信赖,二十几岁提拔处级干部,虽因没有背景很难高升,从业二十年却依旧兢兢业业。获得过五一劳动奖章、集团劳模等表彰。
      在蒋毓珍的熟人圈中,她的婚姻人人羡慕、口口相传。丈夫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神情内敛,谈吐持重却不失幽默,人缘颇好。韩言啸的上司、下属乃至旧友亲朋未尝见其喜愠之色。
      不久前,他的顶头上司,分管ABC(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业务和产业互联网的周副总经理调到集团新成立的创新业务部门任职。当前市场竞争激烈,传统运营模式受到BATJ快速迭代响应模式的冲击,发展压力很大。对于省级分公司来说,周总留下的空缺,亟须选派能人补位。最近,集团公司的人事专员到省分公司调研,准备提拔任用本地干部。言啸既没揣着希望,也没夹带埋怨,心态如常。
      毓珍是妻子的绝佳人选,不纠缠不吵闹,干练而不失温情。需要老婆关切支持的时候,言啸从未感觉她缺位,不需要老婆干预的事情,也从未听到其絮叨。相识二十载,研究生毕业就结婚,买房、装房、养育孩子这些大事,两人一起经历,也从未起过争执。家里大事小事需要做选择、做决断的时候,他俩谁也没觉得自己掌握着真理,该当更胜一筹,而是尊重对方的意见。即便出现分歧,也每每通过交谈明白,了解对方关注的重点,优先予以保障和满足。自己的事则自己拿主意,事前却能跟对方通气。
      苏健听说苏梅在跟韩言啸打交道。心中十分惦念这位好兄弟。他们约了周末一起打球、吃饭。同为网球爱好者,苏梅也参与了聚会。
      苏健身材略微发福,挺着肚腩。言啸日常坚持晨跑,身高1米82的他体魄健美。苏梅穿着耐克的运动短装,肤白修长的美腿十分惹眼。打了一个多小时球,苏健说很累了提议到隔壁的洗浴中心做按摩,顺便谈谈下一步的合作领域拓展。
      吃饭时他俩聊起彼此的现状。苏健结婚不久,还没有孩子。言啸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家庭。苏梅在一旁听罢,调侃自己的堂兄,“别人家的小孩都准备考大学了,你和嫂子也快生一个大胖侄子给我抱抱吧。”苏健反过来调侃自己的堂妹,“你才是呢,比我小不了几岁,快找个靠谱的人嫁了吧。到现在还没有把男朋友介绍给家里人,三叔三婶急着呐。”
      “没有男朋友怎么带给父母审核把关吖。要不你帮我介绍一个。”苏梅笑嘻嘻地说。
      “我朋友圈里的单身男人都是些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像言啸这样的好男人结婚都很早吖。”苏健无奈地说。
      言啸撇嘴回应,无多言语。
      回家路上,他反复回想着苏梅刚才的一颦一笑,觉得自己像着了迷似的。这种感觉在他和妻子相识相爱的过程中从未有过。他的脸有些发烫。
      项目合同签订以后,苏梅公司安排了一桌晚宴。言啸推说胃不舒服,滴酒未沾。虽无人劝酒,苏梅还是小酌了两杯。饭后,公司经理准备安排车送苏梅回家。苏梅说不用麻烦,自己叫一辆滴滴专车即可。言啸听闻,觉得不放心,问她住哪里,自己送她回去。苏梅回答:“三溪堂。”言啸说:“我家在子尹路,是同一个方向,一起走吧。”苏梅点头说好。公司经理对言啸表示感谢。
      车上,言啸故作淡定地与苏梅闲聊,其实握着方向盘的手掌心已渗出汗来。到了三溪堂,苏梅说:“我家楼下有一家不错的咖啡馆。我请你喝一杯咖啡或茶表示感谢吧。”言啸同意了。几次接触,言啸的面容在苏梅心里不断加深印痕。此时她看着茶桌上他手的姿态,怎么说的:骨骼清奇非俗流。她真的很想用自己柔软白净的手握住它,反复摩挲。她看得出了神,对面的言啸却也正盯着她的脸在看她的表情。他感到无奈时不由得扭头望向窗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此时的心绪真够复杂的。他多想抱住坐在对面的这个女人吖,只是抱一抱,捏一捏她的手臂。
      回过神来,苏梅微笑着唐突地问了一句:“您儿子成绩好吧?”
      “嗯。稳定在年级前十。”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读的哪所中学?”她接着问道,仿佛找不到其它话题。
      “华侨中学。”他答。
      “噢,学霸吖。”她似乎在用最容易想起来的话术。
      “呃。算是。”他应付地说。
      “苏小姐是不婚主义吗?”言啸也问了一个冒昧的问题。
      “不是吖。我也想寻常地结婚生子呢。”苏梅有些不是滋味地回答。
      “您的择偶标准是?”他继续问着。
      “在我倒没有这个说法。一定要描述的话,就是能够打动我的心吧。”沉默了一会儿。她接着说:“我在学校谈过恋爱。我很喜欢他。他也曾喜欢过我。大三时他选择出国。我们就此分手。我花了很长时间试图想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徒劳无功的。自那以后到现在十几年我再没谈过恋爱,也没结婚。然而,原因并不是初恋留下的阴影。怎么说呢?我想是时机未到吧。他并不是我的一生所爱。如果是,我可以追随他去。选择是我自己做的。”
      他们聊到11点多,店铺打烊。苏梅问他要不要上楼坐坐。他回答:“夜已深了,你早些休息吧。听说女人要睡美容觉。”
      回家路上,他心里后悔,脑袋里停不下来胡思乱想。
      两个月过去了,项目建设的时间进度晚于预期。老板光火,责成言啸协同合作单位解决难题,务必在下个月中旬按时完成竣工验收。
      言啸与对方的工程部总监和项目经理谈罢,提出了几个可行的举措,便准备各就各位分解任务,抓紧执行。他去苏梅办公室看了一眼,她的助理说她昨天晚上熬夜做文件,现在趴在办公桌上打盹。言啸不好打扰,只得先回。他刚从电梯出来便感觉地板在震动,赶紧跑出大楼,看到三十几层的建筑明显在空中晃动。想起苏梅还趴在桌上歇息,他赶紧逆流而上,从步梯往15楼上面挤,碰见顺流而下的熟人便问是否看见苏梅,直到冲进她的办公室,发现没人,他又赶紧跟着人群从步梯下楼。还没喘过气来,抬起头便看到苏梅在大楼门口焦急地张望。四目相对那一刻,她泪眼婆娑地跑过来望着他说:“有人告诉我你慌慌张张地冲到楼上去找我。”他俩一起迎着阳光朝空地走去,此时地震已经停止。
      合作项目竣工后,设备全部投产且意向客户的合同收益高于预期。苏梅公司举办庆功酒会。言啸到场后,看见苏健跟他打招呼,苏健向他介绍了站在自己身旁的漂亮女士,妻子程欣。苏梅和苏氏集团公司的CFO董梓晗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程欣对苏建说:“苏梅今晚真是楚楚动人,她跟小董总可谓郎才女貌。”苏健回应道:“她俩各自都是才貌双全,但没夫妻相。”苏健认为小董总争强好胜,心态急进功利,并不希望妹妹嫁给这样的人物。作为一个疼惜妹妹的兄长,他希望苏梅嫁个爱她胜过爱自己的暖男。
      董梓晗的父亲董钰铭是言啸公司的财务总监。他早就听闻这小子一贯成绩优异,名校毕业、才干突出、青出于蓝。今日见其外形俊朗,风度翩翩。两人彼此点头示意,言啸心里却不是滋味。他再转头细看苏梅,她盘着发髻,额头和耳鬢的卷发凸显女性的娇媚婉约,纤巧的粉紫色晚装凸显婀娜身姿。
      苏健和太太忙着招呼刚来的客人,小董总也被朋友叫了过去。只剩下言啸和苏梅。言啸提议到楼下花园透透气,苏梅表示同意。他俩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搁下酒杯。电梯里言啸牵住苏梅的手,她接受了,神情自然,但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情愫涌起,脸泛红晕。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松开手,走进林荫小道又紧紧牵上。他们走得很慢,因为苏梅穿着12公分的细高跟鞋。言啸走到苏梅前面停下来,半蹲着说:“我背你。”苏梅微笑着伏在他背上,两人边走边轻言细语地聊着。后来言啸开车送苏梅回家。
      次日早晨醒来,他起床做了火腿鸡蛋三明治,她做了果汁和咖啡。他们无声愉悦地用过早饭,言啸回公司加班。
      下午,他在办公室考虑晚上回到家如何向妻子坦白自己对婚姻的背叛。虽是周日,儿子下午就回学校自习了。晚饭后,言啸对毓珍说了实情。毓珍听后,心里咯噔一下,她完全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短时间内她的情绪起伏很大,从面部表情能够看出她感到伤心、绝望,然而却没有发作。他们面对面默默无语地坐了许久,两人的内心都很煎熬。终于,毓珍起身说自己要外出散步。言啸担心她神情涣散,路遇危险,想要跟在后面。她阻止了他,说自己只在小区走走。
      他开始收拾餐桌和厨房,清洁餐具。然后下楼寻她,却寻不着。她很晚才回来。他问她的去向。她说走到河边的步道上,跟疏于联系的老同学打电话聊天。夜里言啸睡在客房。
      之后几日,毓珍上班时难以集中注意力做事情,神不守舍,夜里失眠。但她不想休假在家待着。
      言啸去海滨城市出差,他想念苏梅,苏梅也想他。于是她订了机票过去与他相会。夜半时分,在空无一人的海滩,他脱下衬衫铺在沙地上让苏梅躺着,两人一同仰望星空,聆听涛声。
      周末,儿子在书房学习,毓珍坐在客厅沙发上想了很多,孩子高二,学业勤勉,爱好运动,性情开朗。她独自承受着失去爱人和伴侣的巨大失落,想象自己对往后生活的变化可能很久都不能习惯。尽管她在听说别人的绯闻时,也曾设想如果事情落在自己身上不如好聚好散,但她从不真正相信韩言啸会出轨。现在的她仍旧不会痛斥和哭诉。
      夜里,她循环听着齐豫深情地歌唱《不要告别》。有了儿子以后,他们夫妻亲热的次数日渐减少,时间长了便从性方面疏远了。虽然作为家人仍然相互关爱,但不知不觉间已缺失了重要的东西。
      不管言啸做什么决定她选择接受。
      他很清楚自己对苏梅的爱半点不虚,也明白不可能若无其事地跟毓珍安心过日子。但他清晰记得早前夫妻之间相濡以沫的恩情,难以对二十年来相敬如宾的婚姻举重若轻。不管做什么决定,他的心会扯出一道豁口,一面得到,一面失去。
      毓珍问言啸怎么考虑现在面临的问题。言啸因为自己做了违背伦理道德的事情,怀着深沉地内疚向妻子道歉,却并未想好如何弥补自己的罪过,以及日后的打算。毓珍料定言啸不会在此时弃家庭于不顾,影响儿子的情绪。在自己的情绪之外,她能感受到他的压抑和沉郁。当前她不会考虑提出离婚,一方面是因为儿子很快面临高考,另一方面,主要是因为言啸可能很快会被提拔,不能前功尽弃。但她打定主意,等儿子考上大学就跟他离婚,给他自由。
      组织上找言啸谈话,因为总经理推荐、党委会决议,已确定提拔他接替周副总经理。这当然是一个喜出望外的结果。他想跟妻子分享,更想跟苏梅分享。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约苏健出来聊聊。
      他向苏健坦言自己爱上了苏梅。苏健提醒他现在是关键时期,还有一段时间公示,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离婚比结婚牵连更广,影响更加重大,让他深思熟虑。苏健对他说:“如果苏梅爱上你,我确实无法劝阻她对你的思慕。但作为男人,我要问你,你想过吗?你们在一起会不会长长久久的幸福。这样的幸福代价很大。以我对你们两人的了解,你们都会背负着良心的负担前行。”他接着说:“如果你单身,即便你比苏梅大十五岁我也不会反对你们在一起。在这个事情发生之前,你韩言啸就是我心目中好男人的标准。然而,对于你的家庭来说,你的每一个选择都要担负相应的责任。你是个清明的人,应当能够权衡。”
      两个月来,言啸偶尔会去苏梅家楼下的咖啡馆饮茶。有时约她一起坐坐,有时就自己一人。受到良心谴责的苏梅也陷于矛盾痛苦中。不管言啸做什么决定她可以接受。但她决定要向他表明心意,否则心里憋得太苦。她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哪怕没有关系的保障,只是出于赤诚的男女情爱。”言啸收到后苦笑,接连回复了三条信息:
      “别一叶障目,为我耗着。你需要的时候我在,但我更希望你收获备受祝福的美好姻缘。”
      “我羡慕你,如此美貌,如此有才,又如此可爱。也羡慕他虽然略有些浮躁,却冲劲十足,年轻有为,胆识过人。我在他那个年纪,比他差了不止一条街。如今更是。”
      “有很多东西无关输赢,比如情怀和爱。我爱你,却不能给你保障。所以,在你的生命中,我注定只是过客。”
      一年后,韩慈铭考上了理想大学的物理专业。收到孩子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一家三口兴奋地紧紧相拥。他们去了毓珍最喜欢的餐厅吃晚饭,还开了香槟庆祝。饭后,儿子被同学约走了。毓珍提议留下来喝杯茶。她点了一壶具有浓郁花果香氛的红茶,餐厅服务员为他们斟到杯子里。她端起薄瓷茶杯啜了一口,然后一字一顿地对言啸说:“我们离婚吧。”她感觉到这句话所具有的强大磁力吸附了许多东西的重量,以至于为了顺利地说出口,不得不在自己的心和胸腔轰开一个大窟窿,血肉模糊、痛到麻木。对于韩言啸而言,这每一个字亦如同子弹一般射穿他的胸膛,让他感到身心的剧烈疼痛。她强作镇定地接着说下去:“言啸,你我都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跟你离婚后,我也可能与别人再婚。虽然实际点儿说,再找一个像你这样的男人相知相爱也许并不容易。别人可能觉得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如不肯放手继续过下去。但我信奉有爱情的婚姻,婚姻里有了爱情才有生命。爱情让婚姻鲜活,让履行契约的人感受到甜蜜的负担。如果勉强维系,往后的日子只会蹉跎、消磨我们俩人过去累积的恩情。夫妻的味道也会渐渐淡得若有似无,甚而至于对彼此心生憎厌。如果我们的婚姻只有亲情没有爱情,那就只剩单纯的契约,我认为没有必要保留着它了。因为儿子,我们永远是骨肉相连的,对吗?”听到这里,韩言啸内心油然升起对妻子的敬爱。她在竭尽全力地成全他,自从他们认识以来,她对他的心意从未改变。他的愧疚让他无言以对。他把脸深深埋进双手之中,眼泪从指缝里渗出。
      毓珍请了公休陪儿子去国外滑雪。她找了一个时机,把离婚的决定告诉儿子。比起同龄人来,韩慈铭更早明事理也更加自立。他安慰母亲会一直陪伴她、照顾她。对于父亲尽管不能理解他也没有怨怼。他想,或许成年后经历过感情的风波,才能体会现在他的家庭正在穿越的困难关卡。他说:“像你们一直尊重我自己的选择一样,我也尊重你们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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