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初心》三七二十一八

50、第 50 章

　　叶嫊喝完那杯绿茶就回自己房间了，顾清深原本是要再玩会儿，可是看见叶嫊晃晃悠悠着离开的背影，他在人群里坐着也坐不踏实，坐了不久后还是打算上楼去看看。
　　叶嫊的房间没开灯，黑漆漆的，所有的可见度都来自落地窗透进来的一点点光线。而叶嫊就坐在这落地窗旁的地毯上，她像是一个在黑暗里寻找到了一隅安心之地的人，依靠在墙壁上，目无聚焦的看着窗外的万物。
　　她也许在看银装素裹的大地，也许在看光秃秃的树枝，也许是在看别人亮着暖光的窗户。总之，她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
　　酒精侵害人类的中枢神经系统，也放大了负面情绪，叶嫊也逃不开这个生理问题。
　　当记忆浮现在脑海中，她悲伤的情绪如潮水一般涌来，并且一泻千里，将叶嫊打击的溃不成军。
　　顾清深见漆黑一片想要伸手开灯。手刚摸上开关键，他就看见了落地窗旁蜷缩成一团的人影和细微的哭泣声。
　　这哭泣声在漆黑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引人注意。
　　顾清深停下了开灯的动作，放轻脚步，慢步走到叶嫊身边蹲下。
　　“...怎么了？”
　　“...我...疼。”
　　“哪里疼，咱们去医院。”听见叶嫊压抑的抽泣和痛苦，顾清深乱了分寸，抱住叶嫊就想去医院，叶嫊却推开了顾清深。
　　顾清深被推了一个猝不及防，跌坐在地板上，出神的盯着叶嫊死死揪着心口前衣服的手。
　　...是心疼。
　　看着叶嫊痛苦的样子，顾清深心慌意乱的愣坐在地板上，不知所措。
　　他想帮帮叶嫊，帮叶嫊缓解疼痛，可是...顾清深此刻十分厌恶自己都无能。
　　太疼了，要喘不过来气了......叶嫊要坚持不住了，蜷缩的身体挡不住她的行动，尖锐的指甲狠狠的在胳膊内侧制造出了疼痛的感觉。
　　黑暗中，顾清深看见这样的动作，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他知道叶嫊有自残倾向，确实第一次真的看到她自残。她到底有多疼，能这么毫不犹豫、毫不手软的对自己下手。
　　此刻的叶嫊，意识已经被酒精侵袭，一切负面情绪的大门都被打开了。她不止会自残，甚至忽视了有个人还在自己面前。
　　“叶嫊，叶嫊，你看看我。”顾清深手忙脚乱的打开床头的台灯，拉住叶嫊的手，低下身子匍匐在叶嫊面前，把脸凑到了叶嫊面前，想让叶嫊看清楚他。
　　通红肿胀的一双眼睛睁开了，透过凌乱的发丝缝隙看着顾清深朦胧的面庞。
　　叶嫊抬起一只手放在顾清深脸上，摩挲着，神志不清的开口：“顾清深？”
　　“对，是我。”
　　“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一直在这儿啊。”
　　“你一直在...你一直在...哈哈哈...”叶嫊痴迷的重复着一句话，忽的傻笑了起来，顾清深看不懂她在笑什么。
　　忽的，她双手撑地坐了起来，盯着床头灯痴痴的说起了话：“为什么是你在呢？”
　　顾清深也跟着坐了起来，他看了看台灯，又看着叶嫊，不知道叶嫊到底是在讲什么。
　　“我想她了，我想她在，我想弥补我犯下过的错误。”说着说着，泪如雨下，她半跪拜的捂着脸扑在地上，无声的痛哭着。
　　“我知道，我都知道。”顾清深从叶嫊背后抱住她，让其依靠在自己的怀里，不断地出声安抚，温热的大手不断的来回摩挲着叶嫊的后背。
　　他用自己的体温告诉了叶嫊，她不是一个人。
　　不多久，不知道是酒精作怪还是哭累了，叶嫊真的睡着了，靠着顾清深发出细微的鼾声，只是气息明显还不太平稳。
　　确认叶嫊睡着后，顾清深才长出了一口气。他抱着叶嫊从地上站了起来，脚后跟好像踩到了什么。
　　等他把叶嫊轻柔的放在床上，又掖好被子后，才走回刚刚那个地方捡起咯了他一下的东西。
　　是个本子，粉色的，上面还贴着一些幼稚的贴画。
　　顾清深看着这个本子，轻笑出声，没想到啊，叶嫊还会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啊。
　　他不知道本子里是什么，也没有要看的意思，打算放到叶嫊书桌上的时候，手一抖，本子也跟着抖了一下，紧接着里面就掉出了一个东西——是一张照片。
　　顾清深捡起照片，借着朦胧的灯光看了起来，待看清照片上是什么的时候，顾清深忍不住笑了出来。
　　照片上的标题是“宝宝今天100天”，照片虽然老旧了，但是挡不住里面那穿着一身大红儿童唐装的小孩儿笑容。
　　想来这就是百天的叶嫊了，是他们全部不曾见过的叶小嫊。
　　照片里，叶嫊眉间一点红，大大的水灵灵的眼睛是没有被沾染半分的，红红的小嘴咧开，笑的也天真无邪...这一切，他和叶寒等人都没见过。
　　他们家叶小嫊本不该走这一遭坎坷的十五年啊，她本该是个被万千宠爱于一身，快乐无忧长大的小女孩儿啊。
　　这么一想，顾清深也生出了哀愁的思绪，不知不觉的翻开了本子的第一页。
　　【2014.11.12，阴，我的梦想】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时装设计师。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太知道。就是看见我童年时，最爱的灰姑娘的裙子，真的出现在现实中了。我看着那条梦幻的礼裙，去查了资料之后，就生出了想要成为一名时装设计师的想法......只是，我知道那是不太可能的，妈妈希望我考清北的，周围的人也说我该考清北。”
　　算算日子，2014年的叶嫊才十二岁，还是个小姑娘呢。那时候的她，大概还不懂她不需要为别人活着，只是用自己的“懂事”强迫自己放弃了梦想。
　　【2014.12.31-2015.01.01，雪】
　　“今天的雪是今年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雪，课间休息的时候，大家都出去赏雪了，我也去了，只不过我是一个人去的，看着别人成双结对的样子，我又羡慕又厌恶。对了，今晚是跨年夜，然而我并不开心。我和妈妈吵架了，我让她看的父母课堂，她没有看，她对我就这么不在乎吗，我和她吵了两句，气愤的冲回自己的房间。我讨厌她！”
　　【2015.03.04】
　　“她去世了...凌晨走的，月亮很亮很圆，夜空也很漂亮。”
　　【2015.03.07,多云】
　　“昨天出殡了。送行的路上，我竟然哭了，不知道是因为小姑哭得太厉害了，感染到了我，还是我真的意识她离开我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我不能哭，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我懦弱、可怜的样子。”
　　顾清深看到这里，他堂堂一个男子汉泪目了。没有什么渲染，也没有华丽的字词，只是字字出自内心，便字字戳人心。纸上湿了又干的痕接也告诉了他：叶嫊很坚强，她哭了，但仍然是坚强的。
　　【2015.12.31-2016.01.01，雪】
　　“好巧啊，今天的雪也是今年的一场、今年的最后一场，也是在上历史课的时候开始下的。一年了...还有几个人记得你，还有几个人每日都想起你？你死的早，好像挺好的，起码你不用再跟我爸那样的人死磕几十年了，只是你这辈子过得太苦了。你不知道吧，你三月死的，他九月就再婚了。那个阿姨，挺好的，只是我不会再叫任何一声妈妈。”
　　下一篇日记是两年后了，也就是最新的一篇。
　　【2017.12.31-2018.01.01】
　　“我疼，好疼啊。当年的我，怎么能在你生病的时候去和你吵架啊？怎么能在你住院的时候，不愿意在病房多待一会儿呢？你知道吗，我回我亲生父母家里了，只是我感觉不出来他们是我的父母，还不如邻居家哥哥呢。”
　　呦呵，在这里叫他哥哥了。
　　顾清深满意了。
　　“我想见你，你说要怎样才能见到你？你一次都没来过我的梦里，是不是要我去找你啊。”
　　看到最后一句话，顾清深惊恐万分的抬头看向床上睡得不怎么安稳的叶嫊。
　　这最后一句话，内涵了什么，不言而喻。
　　想见一个死人，那就只能把自己也变成...
　　顾清深看到这里，慌乱的将照片插回了本子里，把本子放回原地，晃了晃脑子，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他也不敢离开，害怕半夜叶嫊醒了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儿，让他们追悔莫及的那种事儿。
　　叶嫊睡在床上，可是他不能像上次似的睡在地毯上。
　　上次那是八九月，夏天，不会着凉。现在可是十二月一月，冬天，就算有供暖，睡地上也会着凉的，并且，叶嫊这屋就一床被子。
　　顾清深壮了壮自己的胆子，坐在叶嫊另一半床上，靠着床头，装模作样的拿起了叶嫊床头的一本书，看了起来。最不要脸的就是，他还扯了叶嫊三分之一的被子盖着自己的腿。也就是相当于，他把自己的腿放在叶嫊的被窝里取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