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野心勃勃的我》纫佩江蓠

1、第 1 章

　　周四，是属于风暴之神的日子。
　　庄园内的佣人多而不乱，正在有序地为主人迪尔温·奥古斯都一家的出行做准备。作为忠实信徒，男爵一家要去本地教会的教堂聆听布道。
　　年幼的贵族小姐单手压着裙摆，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攥住了什么东西，像一只小鸟般扑进等在马车旁的女士怀里。
　　女士半弯下腰捧起女孩仰着的小脸，语调温和，含笑问道，“怎么了，好孩子？”
　　伊文杰琳把藏着的鲜花拿出来举到母亲眼前。
　　“亲爱的奥古斯都夫人，今天的您依然光彩照人。我看到花园的鲜花开得很美，就让塔娜替我摘下来送给您。”
　　她的眼睛是甜蜜的暖棕色，说话间散发着天真又快乐的神采。
　　艾维利亚·奥古斯都夫人忍不住亲吻了女儿的侧脸，将她手里的荚蒾花接过来别在帽檐上。一旁跟着的女仆长维娜适时地替她调整了一下位置。
　　握着母亲另一只手的伊文杰琳正在撒娇，“妈妈，今天天气多么好，我可不可以留在家里的花园呢？我们刚搬到这里不久，爸爸一定和这里的主教大人有许多话聊，我不想……”

　　他们一家原本住在首都贝克兰德郊区的一座小庄园里，这是老奥古斯都伯爵的馈赠。作为次子，迪尔温只能获得少量财富、产业和勋爵的名号，而实地伯爵的爵位则将由长兄德林承袭。
　　迪尔温遵循家族安排从军，很快找到机会在战争中立下功勋。他在新征服的土地上受封，由无实权的勋爵升为实地男爵，并驻留在当地继续任总督，手握重权。
　　庄园修建好后，他将留在贝克兰德的妻女接来，迁居罗思德群岛的核心港口城市——慷慨之城拜亚姆。
　　搬家是一件耗费精力的事，但尽管鲁恩的宗教势力并不强大，出于礼节考虑，全家正式拜访当地教会也不应当拖太久。

　　艾维利亚本该拒绝女儿这不合理的要求，但话到嘴边，不知为什么恍惚了一下，于是便说道，“好吧，你……”
　　伊文杰琳的笑容逐渐灿烂，母亲的话却被打断了。不必说，只有男爵迪尔温本人敢于这么做。
　　“不可以，伊文杰琳。”高大英俊的迪尔温正站在不远处，也不知听到多少对话。他眼看着女儿垮着脸转过身，又挤出个笑容犹豫着向他伸出手索要拥抱。
　　他此前与妻女聚少离多，只觉得不久前还在婴儿床里的小婴儿转眼间就已长成能跑会跳的小姑娘，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相处，僵硬地把女儿抱起来。
　　伊文杰琳却亲了亲他的脸，仍抱着一线希望恳求，“爸爸，真的不能不去吗？”
　　迪尔温的嘴角忍不住上翘，又很快压住故作威严教训道，“你知道的，我可不吃你这一套，教堂还是要去。”想了想，又缓和语气哄着说，“爸爸和乔戈里主教聊天的时候，你可以去教堂后面转转。
　　“这里的风暴教堂和贝克兰德的不一样，直接临海修建，风景不错。让塔娜带着你，别跑太远。”
　　女孩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声，很快挣扎着从他怀里跳出来，跑回了车上。
　　迪尔温无奈地摇摇头，又向妻子颔首致意，跨上马下令出发。

　　拜亚姆的风暴教堂主色调为蓝色和白色，并装饰着抽象的海浪花纹。不同于别处的是，在苏尼亚海上，掌管风暴、闪电和海浪的神明显然最受崇拜，因此建筑华丽、占地面积也更大。
　　鲁恩国内另两大教会黑夜和蒸汽与机械教会，在这里的势力就相形见绌了，它们的信徒主要分布在国内本土的大中型城市。
　　乔戈里主教是个典型的风暴信徒，身材高大、面容严肃，五十岁出头依然腰板笔挺目光灼灼，只有花白的头发让他看起来符合这个年纪。
　　到了他这个职阶，平时不会来主持仪式，只潜心研究神学或专为大型活动做准备。今天为了迎接迪尔温一家，他特意在会客厅中等待。

　　见面后，迪尔温同乔戈里主教相互致意，俱都握右拳击左胸，“愿风暴与你同在。”随后，同行的其余人也手贴左胸，齐声祷告。
　　寒暄中，乔戈里带领男爵一家人沿着长廊向教堂侧面的小祷告厅走。伊文杰琳好奇地看着走廊两侧挂着的描绘圣徒事迹的壁画，心不在焉地听着大人们的对话。
　　令伊文杰琳意外的是，外表不苟言笑的乔戈里竟然很擅长谈话。他周到地问候了迪尔温的近况，也关照到刚乘船航行数周来到拜亚姆的艾维利亚母女，分享了几则苏尼亚海上的趣闻和罗思德群岛的风土人情。
　　“现在正是许多鱼类顺着洋流迁徙的季节，不知道奥古斯都夫人和小姐有没有看到鱼群呢？那可真是非常壮观的景象，在贝克兰德近郊、哪怕是间海郡，也是绝对看不到的。”
　　艾维利亚点头，“确实，我刚上船时还有些不适应，等到航行了一段时间后才能站在甲板上。船舷两侧的鱼群多到泛起银白色的鳞光，偶尔甚至会跳到底层的甲板上。”
　　她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伊文杰琳很喜欢看，经常带着塔娜在甲板上待着。”
　　“哈哈，蒙主恩赐，拜亚姆的鱼获也是鲁恩之最。”乔戈里和气地看着伊文杰琳，“本地的酸橘汁浸鱼别有一番风味，很值得尝试。”
　　说话间来到偏厅，等众人入座后，乔戈里开始讲解教典。此时他才重又肃容，语调沉稳而有力地念诵起诗篇并作出注解。
　　慑于庄严肃穆的气氛，伊文杰琳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的情绪。她严格遵照着所受的礼仪教育，乖巧地听他演讲。
　　门口，一位带着书卷气的教士驻足，似乎在旁听。他自然地轻轻叩击了右侧太阳穴，仿佛若有所思，眼睛却注视着伊文杰琳，仔细观察了一番。确认结论后，他对主教点头示意，再次叩击太阳穴后悄然离开。
　　乔戈里主教微不可见地点头，语气平静地继续念诵。
　　“我们头上吹号的风，
　　你用狂暴的长翼，突然
　　撕碎透明的深渊。
　　我们像你，是过客，是游魂，
　　如同你，我们走向阴影指示的地域，
　　如同你，我们没有归宿。”*

　　以著名诗人维克多赞颂风暴的诗篇结尾后，乔戈里走下演讲台，热情地建议女士们去参观收藏的画作、诗人手稿或塑像，也可以去唱诗班听演唱。
　　知道丈夫还要同主教谈话的艾维利亚善解人意地应下，带着侍女和仆从离开。而伊文杰琳则受父亲批准，带着塔娜去了教堂后方的花园及码头散步。

　　“经过灵视能力强的非凡者确认，伊文杰琳小姐确实吸收了一部分律师途径魔药。”
　　乔戈里的话令迪尔温不禁色变，喃喃道，“果然，那时我忽然感觉魔药的影响变轻、力量更凝实，事实上是因为这孩子……”
　　“这很寻常，先生。”乔戈里宽慰他，“许多中序列甚至靠这种方法析出多余的特性，帮助自己稳定。要知道，低序列几乎不会遗传给孩子非凡特性，但到了中序列就有一定的可能了。
　　“尤其是……”他意有所指地说着，“当你服用的是先辈的遗产后。”
　　迪尔温变得有些焦虑，“那么她现在的行为的确如我所想，是受到魔药的影响。”
　　他回想了这些天观察所得和与妻子谈话知道的信息：
　　伊文杰琳向来不是个好管教的孩子。
　　要求她吃不爱吃的食物，她会唆使年轻嘴馋的女仆吃掉并替她遮掩；和其他小朋友玩耍时，只要她想，总能用不那么喜欢的旧东西换到大家都公认的新鲜玩意儿；在有了零用钱却又被限制购物的品类后，她很快开发了借钱给别人诱使人家买她想要的东西，并以抵债名义快速收回使用权的套路……

　　律师途径的能力本质是扭曲、放大或削弱，表现在低序列时，是能够快速发现规则漏洞，说服他人相信自己。在具体实践上，有一个重要方式是贿赂。
　　显然，只算半个非凡者的伊文杰琳在本能地使用能力以满足她的诉求，每时每刻，方方面面。
　　也许她现在还只是做一些令人发笑的、孩子玩闹似的行为，但随着年岁渐长、欲望滋生，谁也不能保证她会用这份力量谋取什么，而这过程又会带来何等的后果。
　　迪尔温忽然感到不寒而栗。他本人是成年后才选择了走上非凡者的道路，心性相对成熟，更乐于以人类的道德观约束行为，只在必要时使用力量。
　　而天生的半个非凡者，居然是这样的。
　　联想起奥古斯都家族掌握的配方和魔药，他无法克制地怀疑，究竟有多少大贵族正是这天生的非凡者。如果一个人生来就在心智、灵魂和身体上都与常人不同，他为人处世的立足点会是什么？

　　“伊文杰琳的情况，应该是由于我当时刚服下魔药升级不久，没有完全掌握。”迪尔温半是分析、半是自我说服，“如果是现在，我现在再生一个孩子的话，就不会……”
　　乔戈里肯定了这种观点，“如果魔药掌握得比较完全，确实有生下普通孩子的可能。
　　“至于伊文杰琳小姐，最好在成年后成为至少序列九的非凡者。否则，不完全的非凡特性可能会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拜亚姆势力复杂，而非凡者似乎总是会麻烦缠身。”

　　教堂后的花园内
　　伊文杰琳把手中的小阳伞一把塞进贴身女仆手里，扭头指了指码头，“我去那里转转，塔娜在这里等我就好了。”
　　她迈着轻巧的步子一路走到上船的木质码头尽头。此时已经接近中午，该出海的船早已离港，港湾里只少量停泊着几艘船，显得空空荡荡，没有什么值得看的景致。
　　倍感无聊的伊文杰琳蹲下身探出头，用力盯着水面，恨不得透过层层水波看到海底。
　　“哪怕有点小鱼小虾也好啊……”
　　她伸手拨了拨水。
　　忽然，侧后方传来物体划破水面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重物落在木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伊文杰琳回头，迷惑地看着那条一尺长的大鱼离水自尽，甚是惊奇，“风，风暴在上？”
　　下一秒，一只被水泡得苍白的手，紧紧扒在了码头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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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诗句引自雨果
原著只说了周一属于大地母神，周四属于风暴之神为私设，参考Thursday词源雷神thor。
故事前期发生在诡秘正文开始前若干年，大量原创人物和剧情，将于中后期融入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