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温柔》时窈

2、2

　　季薄雪赶着带人去和徐子航会合，她没时间和对方磨蹭，掏出自己的证件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开门见山地问：“警察办案。姓名？职业？”
　　她的语气冰冷，言语简洁。
　　做酒托的人里十个有九个是惯犯，跟他们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时间。

　　男人嘴角勾起，烈酒入喉，回答同样简短，“林璟。医生。”

　　呵。角色扮演？制服诱惑？不仅会玩，看样子还入戏挺深。
　　季薄雪手上记录的笔顿住，她抬眸，看了看眼前人。
　　即使是这么近距离地看，他的五官仍精致到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白皙的皮肤，薄薄的嘴唇勾起一个凌厉的锋角，长长的眼睫毛根根分明，又密又翘，随着呼吸轻颤。

　　能做酒托的，除了外貌尚佳外，通常能言善辩，还颇有演技。
　　如果是团伙作案的，团队里还会有人专门负责编造身份和故事。
　　在季薄雪参与的几次抓捕中，他们最喜欢的伪造的身份不是医生这类需要一定专业知识背景的职业，而是有钱的贵公子或寻找商机的投资人。

　　季薄雪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人。
　　他相貌清雅，穿着得体，看上去确实和普通人印象里的‘医生’形象很贴合。
　　但他手腕上的名表，以及身上某小众品牌的定制香水味，却又和这个职业不太相符。

　　季薄雪的妈妈就是医务工作者。
　　医生薪水和资历职称挂钩，而职称又靠年月来熬。
　　眼前人看上去只比自己大三四岁的样子，除非有重大的科研项目在身，否则以他的薪资很难负担这样的消费。

　　如此显而易见的漏洞，面前的几个女人竟然没有人看出来？
　　这让她更感慨了。
　　看来，有时候美色确实比烈酒还让人上头。

　　她撇嘴，小声嘲讽了一句：“编也不编个好点的，怎么不说你是富二代，这样不是更诱人？”
　　林璟听见了，但心里疑惑，下意识问了句：“你说什么？”

　　“咳咳。”季薄雪想起和徐子航分别前，他特意交代自己要注意态度，她清了清嗓子，摇头说，“没什么。我们这里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麻烦跟我回一趟派出所。”

　　和那些百般狡辩，万般抵赖，甚至企图逃离的酒托不同，林璟话少还态度好，季薄雪一说，他立刻应道：“好。”
　　随即便站起身子，要跟她离开。

　　林璟很爽快也很配合，倒是他身边坐着的人不乐意了。
　　一个女生伸长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林医生犯什么错了？就算是警察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

　　季薄雪耐心解释：“警察当然是讲道理的。有人举报，我们就要处理。如果经调查核实，这位先生没有问题，我们肯定不会为难他的。”
　　林璟笑了笑，“配合你们的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我理解。”

　　季薄雪在警校学习审问技巧时，老师说过一个人的眼睛是最不会骗人的。
　　她抬头，看着林璟眼底的水晶，透彻到一览无余。
　　他的镇定，让季薄雪第一次对自己判断产生了怀疑。
　　难道真的是她认错人了？

　　季薄雪站在吧台边，眯着眼，凌厉的目光审视着另外几桌。
　　她看来看去，还是觉得林璟最为可疑，也只有他最符合嫌疑人的体貌特征。

　　季薄雪将他带离了酒吧，他们站在门口等徐子航，“一会我的同事会开车过来接我们回所里。”
　　林璟单手插在裤兜，神情依旧淡然，“嗯。”

　　许多二进宫、三进宫的疑犯反侦察能力极强，他们会采取先配合，待警务人员放松警惕了，再伺机逃脱。
　　为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季薄雪紧张地盯着眼前人，一手按在腰间挂着的警用束缚带上。

　　季薄雪试探性地问：“你为什么来这里？是真的来相亲的？”
　　“相亲？”林璟顿了一下，随即笑开了，“不太算。朋友下周结婚，这是他的婚前单身party，他叫我来的。”
　　“朋友叫你来的？那你叫的那些高档酒是谁买单？”
　　“我的工作需要保持清醒，所以我很少喝酒。那些都不是我点的，谁点的谁买单。”
　　“那里面那些女生，你认识吗？”
　　林璟摇头，很诚实地回答：“今天刚认识。”

　　“你……为什么做这行？”
　　“嗯？？”她忽然扯开话题，林璟愣神几秒，怔怔开口，“因为喜欢。”

　　好家伙。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

　　在季薄雪以往抓的酒托里，他们有的说是因为生活所迫，有的是因为年轻不懂法，还有的明知违法却怀着侥幸心理，为了赚快钱不择手段。
　　不管哪一种，最后都会提到自己悲惨的身世和糟糕的人生。
　　像林璟如此坦荡地说出‘喜欢’的嫌疑人，她还是头一遭遇上。

　　季薄雪看着他炉火纯青的演技，和完全不输给广告明星的外貌，她在心里暗叹惋惜。
　　如果给林璟一个机会，说不定下一届金马影帝就是他了。
　　只可惜，他的特长用错了地方。
　　尤其是那双看似纯良的透亮明眸。

　　林璟在她面前比在酒吧里要放松不少，也不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他舒展开的眉眼，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让夏日里毒辣的阳光都变柔和了。

　　看来他不仅演技纯熟，还会看人下套。
　　果然是高手。

　　季薄雪不说话了，盯着他的脸愣神。

　　林璟被她看得发毛，重咳了一声，试图引起她的注意，“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我有个叔叔是开广告公司的，长期招模特的。”
　　林璟不解，“啊？”
　　季薄雪随手写了张手机号递给他，“等你出来，转业有麻烦，可以找我帮你。”
　　这一番没头没尾的话说得林璟脑袋上多了许多小问号，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两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他说东，她又问西，哪跟哪都挨不着。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什么误会？”季薄雪一改柔和的语气，厉声斥道，“我是真的想帮你，你总不能一辈子干这行吧？”
　　“为什么不可以？”
　　“你……简直是冥顽不灵……”
　　林璟嘴巴微张：？？？

　　季薄雪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看在这副好皮囊的份上，她本想拉他一把，现在看来，自己的好心有些多余。

　　“你……”林璟的话被她腰间传来的机器声打断。
　　“185416。”
　　季薄雪拿起别在腰间的传呼机，“185416收到。总机请说话。”
　　她在回话时，仍不忘分出一只眼的注意力盯住林璟。

　　谁知下一秒，总机的话，让她瞬间掉进了冰窟窿，“举报信息有误。是新华路，不是青华路。再重复一次，是新华路的Lose Demon酒吧。”
　　“185416收到。”季薄雪硬着头皮回答，刚才还愤怒不已的神情在这一刻，全僵在了脸上。
　　总机仍在下令，“请你和145410尽快赶到新华路的Lose Demon酒吧。”
　　“是！”

　　简单的对话，林璟立刻明白了刚才那番奇怪的问话是怎么回事了。
　　他环胸，扬起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多了一丝耐人琢磨的玩味。

　　季薄雪多希望自己现在可以是一只在沙漠中奔跑的鸵鸟，这样她就可以把因为尴尬涨红的脑袋埋进沙子里。
　　“我……你……”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抱歉地鞠躬，说：“对不起，是我们这里弄错了信息，打扰您了。”
　　说完，她没等他回答，也不想听他的回答，拔腿就跑。

　　“哎……”林璟不过是慢了一拍，就这么眼睁睁地看她像只惊慌的小鹿，捂着脑袋，蹭蹭蹭地飞速逃离尴尬现场。
　　他弯腰拾起那张掉落在地上的小纸片，“长青渡派出所 季薄雪。呵。”

　　方才，她涨红的脸颊，惊慌之余，还透着些许职场菜鸟的可爱。
　　被人误会，林璟当然不爽，可她让自己有理由离开烦人的派对，也算大功一件。

　　林璟笑了笑，正盯着名片发呆，对方又忽然折返了回来。
　　季薄雪从他手里抽回名片，“对不起。”
　　说完，她再次快速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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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薄雪夺路而逃，一直跑出了三条街，才站在街边按着胸口喘气。
　　徐子航开着车，慢悠悠地压着路边寻过来。
　　他摇下车窗，“我们不是约在十字路口见吗？你怎么……”
　　季薄雪没等他说完，拉开车门，钻进车里，一脸的哀怨。

　　徐子航又看了看车外，“嫌疑人呢？你不是说扣住了吗？”
　　“什么嫌疑人阿，总机搞错啦。”
　　“啊？”
　　“是新华路不是青华路。走吧。”
　　“噢……”

　　从她的语气，不难猜出刚才发生的乌龙。
　　徐子航没再追问，当下抓嫌疑人要紧，他发动车辆，打开警用铃，朝着新华路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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