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火》时雨花洲

3、chapter 03

　　萧陆深吸口气，努力平复心情。
　　其实他单独约的杨继平，但网路上关于苏宇阳将出演男一的报道早铺天盖地，既为商定角色而来，会叫苏宇阳也不足为奇。
　　饮茶的时候，萧陆用眼角余光打量孙栎，是苏宇阳一贯中意的长相：肤白隽秀，凤眼薄唇，一颦一笑间自带风流韵味。
　　莫说他有心提拔新人，便道是新欢，萧陆亦深信不疑。

　　孙小仙男“小荷才露尖尖角”，而萧陆已是昨日黄花。
　　那句老话最是应景，从此萧郎是路人。

　　“萧陆，听杨导说，你打算替谢逸争取<夜雨长安>的男二。恕我直言，他的形象气质与少年将军并不算贴合。”
　　寒暄过后，苏宇阳直奔主题，“谢逸出道伊始，操的都是潮流小生的人设。古装剧的话，其实需要一点文化积淀……”
　　他用拇指食指比划了绿豆那么大的一点。
　　言外之意，你家谢逸没文化，非正统科班出身，顶多在无脑偶像剧里耍耍帅。

　　萧陆极其护短，尽管他对谢逸也颇有微词，却听不得别人讽刺。他斜斜睨苏宇阳一眼，端起茶盏悠闲道：“看来苏总早有人选，是旁边这位？”
　　“论年纪，他应该也没上大学呢，怎么就能笃定你的人比我的人更适合？”
　　苏宇阳张口欲辩，萧陆抢白道：“演员拼的是演技，对角色的把控和理解，你也不是因为当过皇帝，杨导才找你演皇帝的吧？”

　　孙栎倒似个没心机的，兀自别开脸偷笑。苏宇阳无奈摇头：“我说不过你，只是发表一下路人的观感罢了。”
　　萧陆撇撇嘴，此般绝佳机会，他铁定想带自家艺人飞，以为谁看不透，苦口婆心的背后都是利益驱使？

　　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抱歉抱歉，让各位久等。”
　　杨继平是地道苏州人，嗓门儿却赛过北方彪形大汉，人未到声先至。
　　身着唐装的中年男人潇洒入内，萧陆忙起身相迎，“杨导是大忙人，能请动您大驾是我的荣幸，等等有什么关系？”
　　杨继平爽朗地笑着，落座后打量一眼孙栎，问苏宇阳：“又签新人了？”

　　萧陆旁观杨继平的神情不似作假，显然也是头回与孙栎碰面，不由得暗自松口气：还有争取的机会。
　　苏宇阳给杨继平介绍孙栎，小年轻蛮有眼力见，嘴甜又懂得献殷勤，分寸把握得极好，杨继平对他第一印象不错。
　　谈判的事萧陆有经验，冒进不行，得有十足的耐心。他陪三人谈天说地，仿佛真的是无事请对方来饮个茶，喝到肚皮发涨，苏宇阳先憋不住：“杨导，<夜雨长安>选角的事……”

　　杨继平看看苏宇阳，又瞄几眼萧陆，“古装剧市场行情不佳，我想约当红演员都怕被拒绝，怎的你俩这般看好，隐约还有要争的意思？”
　　萧陆适时拍马屁：“别人拍古装剧十有八/九扑街赔钱，可杨导不一样啊，由您出品部部经典。有部经典剧作，应该是每位演员的毕生梦想吧。”
　　杨继平点头：“不瞒你们说，我确实有些想法，想在原著基础上稍作改动。近年耽剧层出不穷，观众早失去新鲜感，不如不定官方CP……”

　　萧陆问：“全员暧昧？”
　　杨继平笑答：“对。”
　　这蛮出乎萧陆意料，之所以为谢逸争取男二，是打算抱苏宇阳大腿捆绑营销，蹭视帝热度。万一观众不磕他们这对儿，岂非白白为他人做嫁衣裳？
　　而苏宇阳方面，就没有任何顾虑，他是绝对的男主，这点毋庸置疑；孙栎能进杨继平剧组，哪怕只是打打酱油，于新人而言都是较高的起点。

　　见萧陆沉默不语，杨继平笑道：“谢逸从来没扮过古装，愿意的话就来试个镜。小孙也是，你骨相不错，对唐史了解吗？”
　　至茶会结束，萧陆决定让谢逸试试，反正目前手头也没有更好的资源。
　　他送杨导上车，尚未走到自己车跟前，小章电话又来了：“萧哥，阿逸说腕表丢了，不肯跟我们回去。”
　　萧陆心说这小子真够事儿，“在哪丢的？”
　　“化妆间，我们翻个底儿朝天也没找到，他说要您来接他，不然就呆在这不走。”

　　萧陆让谢逸接电话，那头轻飘飘的一声“喂”，压根听不出丁点着急的意思，“你是不是放家里没戴出去？”
　　“戴了，我还没得老年痴呆。”
　　“下回贵重物品交给小章保管，别乱丢。让我去有什么用？我又不是警察，能帮你抓小偷。”
　　谢逸不满地哼哼，“陆陆，你来陪我吃午饭我就不生气。”
　　自己宠出来的小祖宗，萧陆清楚，谢逸脾气比名气大得多。左右下午无事，便答应他的请求。

　　萧陆坐进驾驶室，颈椎突然一阵剧痛。在得病前，他从未体验过这种程度的疼痛，足以让人眼前发黑，生不如死。
　　好在疼的时间并不长，他咬牙忍过，短短两三分钟后背被冷汗浸湿，哆嗦着从抽屉里取出药，用矿泉水带下。
　　医生有建议萧陆不要开车，万一行驶过程中发作，害人害己。所以他确诊后尽量少出门，近日感觉好些才放松警惕，没想到症状说来就来。

　　药物有一定副作用，但也能保证几小时内不会再次发作。萧陆略做休息，发动车子去见谢逸。
　　拍摄任务早已完成，一应设备却没收，现场工作人员都在帮谢大明星找寻他不翼而飞的腕表，失主翘着二郎腿窝在沙发上打游戏。
　　见萧陆到场，大家暗自松口气。
　　萧陆请众人解散，各忙各的，然后径直走到谢逸跟前，“走吧，吃饭去。”

　　“表不要了？”
　　“你隔三差五的丢东西，几时心疼过？闹这个阵仗，不就为把我逼来。”
　　而且再贵重也不是花你真金白银买的，是代言商家赠送的。
　　谢逸乖乖起身，回化妆间换衣服。等待的时间里，萧陆见缝插针地订好包厢，他打算叫小章和司机一起，谁知谢大少又不乐意：“不是聚会，我想跟你单独约会。”

　　萧陆以往也没事事惯着谢逸，眼下病着，实在懒得同他掰扯，旋即打电话给餐厅老板，让把包厢调换成两个小隔间。
　　小章不好意思地推辞：“我和司机大哥买份盒饭凑合就行，那家店好贵的。”
　　谢逸是当红小生，自然没法和普通人一样，想去哪吃就去哪吃。萧陆选的是他们常光顾的私房菜馆，不少明星爱去那里打卡，服务生早见怪不怪。

　　萧陆安慰小章：“贵没事，我请客。这段时间你们辛苦啦，该吃顿好的犒劳一下。”
　　闻言谢逸秒变谢三岁，揉揉鼻尖醋溜溜地感叹：“我不辛苦？高温天出来工作赚钱。”
　　这日拍的是时装平面广告，夏天拍新款秋装，不停换衣服摆POSE切换表情，他叫苦不全是矫情。
　　萧陆转身拍拍谢逸的肩：“明后天没有行程安排，你可以呆在家好好休息，或者约朋友出去玩。”
　　谢逸反问：“你呢？”

　　萧陆得去医院复诊，这事不好同谢逸讲，便随口撒个小谎：“高烆考完试了，我得回家看看他。”
　　高烆是萧陆同母异父的弟弟，今年刚加高考，高考乃是人生大事，萧陆以此为借口倒也说得过去。
　　谢逸不愿意搭自己的保姆车，偏与萧陆挤一辆。去餐馆的途中，萧陆把杨导的意思粗略传达一遍：“古装剧对你来说是全新挑战，最重要杨导声望在那，跟他合作能帮你提升身价。”

　　谢逸靠在副驾驶座上，望着窗外飞速略过的风景，“可惜你恰好不在，坦白说吧，是不是为了躲苏宇阳？”
　　萧陆与舫乐老总方祁山合作多年，两人关系很难简单用上下级概括，他的病只有方总晓得实情。对外萧陆都说是休年假，出国歇段时间。
　　在这个当口休假，难怪谢逸往苏宇阳身上怀疑。

　　这小子没心没肺的，之前也没见他多关心自家经纪人的感情问题。好像从萧陆撒手时起，谢逸就多了危机感，像担心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开始疑神疑鬼。
　　萧陆专心开车，不辩驳不解释。
　　他越是沉默，谢逸越是焦虑。

　　萧陆与苏宇阳闹掰的时候，正是苏宇阳事业如日中天之时；好巧不巧，带的第二位艺人也是走红之后，萧陆主动提出不续约。
　　谢逸比前面两位发展得更顺利，第一部剧便一炮而红，其后片约代言不断，谢逸不快乐，由萧陆的行为推测，很可能也要甩掉他另宠新人。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经纪人呢？究竟是和钱有仇，还是骨灰级喜新厌旧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