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望春归》豫君不言

1、第一章

　　当早晨第一缕阳光刺透虹口市场上空的薄雾，一排排的商铺中已是人流涌动，人声鼎沸，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端是一派热闹景象。
　　在一排商铺的后院，当公鸡打完最后一声鸣停歇之后，这个不到两进的齐家小院也渐渐热闹起来，不大的院落住了七八户人家，隔间大小不同，却是西家能听到南家的呼噜声，北家能听到东家的放屁声，生活交织而共，虽有些摩擦，但总体来说还算和谐。
　　初春的天气还冒着寒气，齐家安站在井边打上一桶井水，先涮了牙，用胰子洗了脸，之后舀起桶中剩余的水浇在头上，顿时一个透心凉，打了脊檩，好在宿醉的头痛缓解了些。
　　齐太太透过窗缝看到，忙拿起一件棉布长袍小跑过去，披在他身上，抱怨道“怎么又用井水冲洗，这样容易生病的呀，给你说过多少次了，总是不听。”
　　齐家安伸手拢了拢身上的长袍，转过身对齐太太道“这不是昨日宿醉有些头痛，不要生气，下次再不会了。”
　　齐太太哼了一声，斜了一眼“都多少次下次喽，再说身体是你的，我生气做什么，生病了受苦的是你，别想我伺候你。”
　　周太太刚送了丈夫出门上班，从前院慢悠悠的走进来，看到两人，调笑道“哟，齐太太和齐先生感情真好呀，琴瑟和鸣的，哪像我家那位，三巴掌打不出一个屁来。”
　　齐家安听到周太太有些细腻的声音，转身对着周太太问了声好，对齐太太道“你们聊，我先进屋。”
　　齐太太笑着道“周太太真爱说笑，你家周先生那是沉稳，又是一个教书先生，文化人呢，我家老齐那能和他相比呢，老齐不过粗识几个字，整日待在铺子里，那才是真真不说话的主。昨日你家先生不还花五个大洋给你买了条金链子吗？不像我家老齐，从没给我买过什么金饰......”
　　齐书兰倚在二楼的栏杆上看着下面，对着屋内收拾房间的齐书瑶道“忒没意思，日日都要如此，妈也是有耐心的。”
　　齐书瑶摆好座椅，直起身，看着倚在栏杆处那纤细妖娆的身姿，背着早晨的阳光，透着一股朦胧的美，即使只穿着一身浅蓝的棉布长袍，因年轻的女郎爱美，掐了些腰身，到被她穿出了一股魅惑风情。
　　齐书瑶虽不知道商周时期妲己长什么样，但是眼前这位总是有让人着迷的美丽，想来虽不足以比妲己，但如果她是商纣王，对着如此容颜，也会色令智昏的。
　　齐书瑶走到镜子前边整理自己齐肩的短发边道“二姐，你今日不是要和朋友去踏青吗？再不进来收拾当心迟了。”
　　齐书兰“呀”了一声，忙走进房屋，打开属于自己的衣柜道“多亏你提醒，我是忘了个干净，今日回来给你带栗子糕吃。对了，大姐呢？”
　　齐书瑶看着慌乱的齐书兰，笑道“大姐早起了，去前头帮父亲开店门去了。”
　　齐书兰对着镜子一件件比试着洋装“今日你要做什么？”
　　齐书瑶放下梳子，往秀发上别一个发卡“今日要去教堂，伍德神父要的朝凤图绣好了，今日给他送去。“
　　齐书兰听过，向齐书瑶斜了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道“那个伍德，一个洋毛鬼子他知道什么朝凤图？你这丫头也是，随便糊弄糊弄他不就好了，累死累活的绣三个多月，他可是给你什么好处了不成？”
　　齐书瑶看着齐书兰不停的更换佯装，道“要什么好处啊，伍德神父做的是好事，要这朝凤图也是为了扩大一下教堂的用地，多收留一些孤儿，好事自然要帮的，再说奶奶曾说过，刺绣不是可以糊弄的手艺。”
　　齐书瑶要被她晃花了眼，指着红色的蕾丝小洋裙道“别挑了，眼睛都被你晃晕了，这件挺好看的，再不收拾妥当，当心大姐进来说你。”
　　齐书兰把红色的蕾丝小洋裙在自己身上比划比划，也觉得甚美“就这件吧，我是说不过你这小守旧。”然后对着镜子叹了口气：“你说我什么时候能有一大间房子的衣服，那时也就不用愁了。”
　　此时，齐书君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床上凌乱的放着一堆衣服，皱眉道“家里就你的衣服最多，还不知足！”
　　齐书兰看到大姐进来，忙把丢在床上的衣服一件件挂好，然后仰着脸道“大姐，我这衣服哪里算多了，你是不知道上次我去林爱媛家，她家里特意辟出一间大房子放她的衣物和首饰，比我们住的这间屋子都要大了好些，我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和她比连小巫见大巫都说不上。”
　　齐书君上前点了点齐书兰的额头道“家里怎能和林家相比，林家是做远洋贸易的，二三十条货轮，这上海码头的生意林家不说占一半也有三分之一，你说能比吗？还有，你少些攀比的心，即便要攀比，便在学业上攀比去。”
　　齐书兰扶着头不服气的道“我可没大姐你的高境界，可就是不能比穿的，那这住的地方总要宽敞些吧，让爹妈少往外租二间屋子，我们三个不是就不用再挤在这一间房子里了吗？”
　　齐书君听了齐书兰的话气笑了，语气变得有些严厉些“现在世道艰难，战乱不止，今日不知明日事，不多存些银钱到时如有需要，你倒说说这钱你能拿的出来吗？再有，不多出租些屋子，这每月我们上学花销的钱从哪里出？”
　　齐书兰也知道家里就指着前门那间杂货铺和这些房租过活，听大姐说完，有些心虚的嘟囔道“我也就说说。”
　　齐书君教育了齐书兰一通便不再看她，扭头看坐在自己床上整理包裹的齐书瑶，对齐书兰摆了摆手道“不说你了，说多了你恼，我也生气，妈打了些豆浆和油条，你快去吃吧。”
　　齐书兰听齐书君如此说，如同得了大赦般欢快的道“那我先下楼去，你和小妹也快些下来”，说完便一阵风似的下了楼。
　　齐书君看着齐书兰下楼的欢快背影，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走到齐书瑶身旁坐下，抚摸着包裹中的刺绣夸奖道“小妹的绣艺与奶奶相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齐家的手艺在咱这一代不会失传了。”
　　齐书瑶听过，羞涩的道“大姐，我与奶奶相比还差的远呢。”
　　齐书君笑道“在你这个年纪没几人能有你的秀技好，不要对自己要求过高，还有，你每天有时间多出去走走，这都立春了，约些同学和朋友去踏踏青也是好的，不要日日放学回来便待在家中，不是读书就是刺绣，你和你二姐的性格如果互补一下我不知要多省心。”
　　齐书瑶把包裹放在床榻上，抱住齐书君的胳膊道“大姐，我知道的。”
　　齐书君伸手轻轻点了点齐书瑶的鼻翼，语气中带着宠溺道“别只知道却不执行。好了！快下去吃饭吧，再晚些油条就被你二姐吃完了。”
　　齐书瑶听过笑道“我可不和二姐抢，她最喜欢临街口老张家的油条了，百吃不厌的。”
　　齐书君听过也笑道“她啊，新式女子的做派也只在外面装的像些，可惜啊，她没那个吃西餐的胃。”
　　齐书瑶听过，想到齐书兰每次吃过西餐都要拉几次肚子，笑道“二姐听到定要恼了，她最忌讳咱们说她这个了。”
　　齐书君哼了一声，慢悠悠的道“我可不惯着她，人总是要知道自己的长短”说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齐书瑶“快下去吃饭吧，再不吃就真的要凉了。”
　　“好的，大姐”齐书瑶听话的从床上站起来，走到楼梯口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齐书君还站在原处“大姐，你不下去吃吗？”
　　齐书君道 “我还有事，马上要出去，就不吃了。”
　　齐书瑶听过“哦”了一声，道“那大姐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齐书君听过，愣了片刻，点了点头“知道，快吃早饭去吧”
　　齐书瑶下到一楼，看到一个穿着淡紫色敞口旗袍，披着大波浪，涂抹着烈焰的红唇，打扮甚是妖媚的女子，手里拿着一个亮片手包扭着腰身从租住的房屋出来，她是苏伊，一个男人追捧的舞女，同时也是一个苦命的女子。
　　齐书瑶向她点了点头，苏伊对着她笑了笑，算是回应，然后擦肩走过。在错肩的那一瞬间，齐书瑶却不知为何猛然转头看着眼苏伊的背影，直到她走出大门，转身不见。齐书瑶不由的叹气，想到初见苏伊时的情景只觉的世事沧桑，人事无常。
　　齐书瑶还记的第一次见苏伊的时候，那无疑是惊艳的，鹅蛋的小脸粉嫩白皙，一头如瀑的黑发柔顺的披在肩上，手提一个褐色皮箱，站在齐家大门外，声音绵柔细腻的问“请问你们这有房子出租吗？”，女子如荷大概说的就是她那般的女子，只是谁能想到，不到两年的时间，一个人可以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现如今，齐太太是不让齐家三姐妹和苏伊说话打招呼的，认为像她这样的风尘女子会带坏齐家三姐妹，如不是心中还有善念，怕她一个女孩子住外面不安全，房子早就不租给她了。只是即使不说话，但这周围的邻居谁不知道齐家住了一个妖娆媚人的舞女，平日在齐太太面前嚼什么舌根的都有，也有好些无所事事的混混们也爱在苏伊回来的路上来回的转悠，见着了就调笑两句，说几句荤话够他们得意好几日，如不是齐家安在此处还算有些小名声，又有上海滩大亨张九爷的庇护，即使没有苏伊，就是家中的那三朵娇花，只怕齐家人都要不安生的。
　　齐太太看到齐书瑶，忙道“书瑶，愣在外面做什么，快来吃饭，再不来吃便都要被你二姐吃光了。”
　　齐书瑶进了饭厅问道“爹呢？”
　　“你爹吃完已经去前面了。”
　　齐书兰吃完碗里的最后一根油条，拿出帕子擦了擦嘴，站起身来道“妈，我吃好了，和朋友约好了九点半的，再不走就迟了。”
　　齐太太摆了摆手“快去吧，迟到了可不好。”
　　齐书兰忙跑了出去，片刻又跑了回来道“书瑶，油条我可没吃完啊，给你留着呢。”
　　齐书瑶对着齐书兰笑着道“二姐，我看到了，再耽搁就真的迟了。”
　　齐书兰这才蹬蹬的向阁楼跑去，半刻又听到蹬蹬的从楼上跑下来，在院子里轻脆的喊了声“妈，小妹我走了！”
　　等到二人望过去，却只见一片红色纱衣在门外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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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懒猫前来报道，这篇小说我酝酿了许久才开始码字，目前已经存稿多章，大家可以放心入坑，话不多说，希望小可爱们喜欢我笔下的人物，对于不足之处，请多提你们的宝贵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