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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师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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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择意识模模糊糊,五感完全丧失,周遭幽寂无边无际,没有时间,没有空间。
独孤得令人发慌。
他脑子昏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股极其冷冽的血腥味冲破这漫无边际的黑暗囚.笼,如尖刀刺进迷雾。
虽然时择看不见也听不到,但他能明显感觉到旁边站了一个人。这人气息极致冷冽,如同冰封千年的荒原,稍微靠近便冻彻心骨。
周遭一片安静,那人没有说话,时择却下意识觉得,这个人很熟悉。
忽然,冷冽的气息靠近,有温热液体注入无尽黑暗中。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充满了淡淡血腥味,但时择却感到十分舒适,就像久处沙漠之中忽然得到了甘霖。
那冷冽气息近在咫尺。
时择意识依旧模糊,他费力睁开眼,只见一道雪白的影子站在自己面前。
那袭银色道袍如天边初雪倾泻而下,来者身上充斥着十分冷冽的剑意,似千年不化的冰雪。全场静默,即使他只站在那里,也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极致漠然与天地之道仿佛有形的力量,是所有修士的信仰。
他的剑剑意沸腾,贯通九霄。而握剑的手肤色苍白,骨节修长,隐约可见青色血管曲折其间,仿佛隐藏着浩瀚无边的奥义与力度。
然而下一刻,就见剑消失了,那只手凑了过来。
“你是谁?”
时择模糊开口,声音微弱到了极致,几乎是错觉。
来人却听清了,空气安静了片刻,他说:“我是你师父。”
时择一顿,模糊的脑海中浮现出师父两个字,觉得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
“我又是谁?”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空的令人发慌。
“你叫小择,是我鹤隐的徒弟。”
小择……
鹤隐的……徒弟。
鹤隐是谁?
他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师父?
玉泉峰位于沧澜派最高处,常年云雾缭绕,秀木佳阴,是整个门派灵气最丰饶的地方,仿佛凭空悬浮在沧澜派上方。
清霄道君带时择翩然落在地面上。
时择左右看了看,殿宇华美而又空旷,亭台楼阁山水花草错落有致,景色虽好,却空无一人。
“这里为什么没有人?”
清霄道君解释道:“玉泉峰原本只有本座一人,现在你来了,这玉泉峰自然只有我们两人。”
时择皱了皱眉。
眼前的白衣男子自称是他的师父,还说他外出历练不幸受伤失忆,于是将他寻了回来。可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
除了人让他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外,这玉泉峰上上下下,一草一木,都令他感到十分陌生。
清霄道君抬手捏诀,时择只感觉眼前白光一闪,他们便出现在一间布置精美的房间里。
“你以后住在此处。”
这间屋子与其他房间不同,摆设较为齐全一些,雕刻山水的屏风展开隔了内外好几层,博古架上还摆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总之,与玉泉峰整个简单充满自然气息的画风格格不入。
“这是辟谷丹和储物戒,本座已将用法刻在了上面,用时自然会浮现在你脑海中。”
清霄道君递给时择一个瓶子和一枚戒指,瓶子是纯白色的瓷瓶,戒指也是样式简单的银环。时择接过,那一瞬间脑海中真的浮现了它俩的用法。储物戒自动扣在了时择的手指上,修长莹白的手指上一道暗色的银,多了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时择试着摘掉,但储物戒纹丝不动,反倒是手指有些红了。
“本座在储物戒上下了禁制,不易丢失。”
“……哦。”
辟谷丹是专门为时择准备的,服用一粒,可以一个月不吃饭。
清霄道君神色不明,抬起手,只见浅浅流光划过,两枚一模一样的铃铛悬浮在他手掌上方。
铃铛样式古朴,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握剑的那只手稳稳捏着铃铛,在捏住铃铛的那一瞬间,时择忽然全身僵住了。
头皮炸开,那种感觉难以描述,好像被人捏住了命脉,稍微动一下,就会命丧黄泉。
清霄道君看向时择。
时择一愣。
那双眼仿佛极夜,深不见底,包涵了世界万物,同时蕴含着无上道则。明明是不含任何情绪的一眼,却让他感觉这双眼的主人好像沉寂了许多年,终于有种拨云见日的豁然。
不知道为什么,时择下意识脱口而出,“把我的铃铛还给我。”
清霄道君仿佛没有听到,只见那三根修长的手指捏了一下铃铛。
手中铃铛幽幽震动,发出泠泠悦耳的声音。
时择呆立当场。
一瞬间,时择脸色白了白。难以言喻的窒息感从心脏底部蔓延至全身,如同溺水一般,无法呼吸,无法反抗,无法挣扎。
时择咬牙问:“你……做了什么?”
为什么他好难受。
清霄道君没有回答,他只沉默地注视着时择,然后把两枚铃铛交到了时择手里,“这是你的本命灵器,若无必要,不要使用它。”
时择乖乖点头,正准备再问些什么,就发现清霄道君不见了。
他环顾四周,屋子里空空荡荡,不见第二个人影。他出声喊道:“清霄道君?”
“道君?”
过了一会儿,空中响起清冷的声音,“本座闭关一个月,若无要事,不要打扰。”
阳光穿过树冠,零星洒落下来。时择仰面躺在树枝上,一只手拎着两只小铃铛,青铜器在阳光下散发出金属独有的光泽。
他晃了晃,没有声音。再晃一晃,还是没有声音。
铃铛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平时拿在手里随便摆弄,根本就不会响。可时择看得真切,刚才,清霄道君确确实实摇响了。
清霄道君说铃铛是他的,他为什么摇不响?还有,他的铃铛为什么会在清霄道君那里?
时择使劲一甩,铃铛飞出去了。
砸在白石地板上,有声音了,是地板不堪重负发出的碎裂哀鸣。
刹那间,时择感觉到自己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宛如提线木偶被抽取了灵魂,然后四肢渐渐开始变得麻木。
时择:“……”
这破铃铛。
实在想不出铃铛、清霄道君和时择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时择干脆就不想了。玉泉峰很大,自从清霄道君把他带上山往这里一丢,除却那次问答,便再没管过他。
时择非常好奇自己的过往,失去记忆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迷茫的事,然而清霄道君显然不是个多话的人,没有解答他的疑惑。
一个人太无聊,时择试着往山下走,但山道长长长,时择花了半天时间才走到一小半,然后撞到了屏障上。屏障无形,肉眼看不见,可的的确确存在,时择趴在屏障上,正面被凹得极其平整。
半空中,一只小鸟毫无阻碍的穿过了屏障。
时择面无表情。
能在玉泉峰布下这种屏障的,只有清霄道君一个人。
时择开始尝试绕着屏障走,但没走几步,他忽然发现,这些屏障都是清霄道君给他一个人布下的。
得知真相后的时择:“……”
他仰天长问:“师尊,徒儿不能下山吗?”
“下山吗?”
“山吗?”
“吗?”
层层回音回荡在山林间,惊起一片寒鸦。无数只鸟雀“吱哇”乱叫,却没有任何其他非动物类的声音出现。
无人应答。
时择瘫在地上,手遮住了眼睛。从清霄道君出现的那刻起,时择莫名感到一层无形的禁锢将他牢牢束缚住……
这种感觉,非常非常讨厌。
“啾!”
突然,一声近在咫尺的清脆鸟鸣声打破了沉寂。时择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一只通体墨色的小鸟正站在自己耳边,绿豆眼直直盯着自己瞧。
“啾!啾啾啾!”
小鸟又叫了几声。
时择坐了起来,小鸟也跟着跳了几步,跳到了时择正对面。
这只小鸟羽毛色泽极其漂亮,虽然是纯黑色,但黑到了极致,仿佛带着无尽极夜的美感。它的头顶和尾部夹杂着几根金色的羽毛,显得华贵非凡。
不知从何时开始,周遭突然变得很安静,没有一声鸟叫,不见一只鸟影,仿佛从这只鸟出现,其他鸟就不见了踪影。
一人一鸟两相对望。
时择伸出一只手,准备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枚灵果,就见小黑鸟自来熟的跳到了他手上。时择:“?”
小黑鸟歪着头瞅他。
这鸟出现在玉泉峰,应该是玉泉峰的灵物。时择将小黑放在了地上,小黑跳跳跳,又跳到了时择手上。时择再次放下小黑,小黑锲而不舍,扑棱着翅膀飞到了时择手上。
时择:“???”
时择:“碰瓷?”
小黑:“……”
这只黑色的小鸟好像听懂了时择的话,奋力挥舞着翅膀,炸毛了。
时择伸出另一只手,做弹指状,架在小黑的正头顶,仿佛可以随时弹它的脑瓜崩。
小黑:“……”
屈服了。
时择将小黑放下来,转身朝住处走。小黑扑棱着翅膀跟了上来,用鸟喙叼住时择的衣袖,把他往反方向拉。时择挑起一边的眉,“你不想我回去?”
小黑拍了拍翅膀。
时择乐了,点点小黑的小脑袋,“你想让我多陪你玩一会儿?”
小黑又拍了拍翅膀,然后突然非常人性化的猛摇头,它用喙部叼着时择的衣袖,要把人往山下拉。
时择顿了顿,忽然福至心灵,问道:“你想让我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