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乘风破浪》小猫一尾

19、第三章

　　清风第一次见到纪千舟的画是在他十二岁那年，他跟着师父去一个人家里驱鬼。

　　那一年夏天非常热，又是七月底，他和师父一点儿都不想下山，但那家的鬼已经害死三个人了，求到门上了，不去只怕以后会闹出更大的事来，没办法，他师父还是答应了。

　　其实一般情况下，人死了是不会变成恶鬼的，即便是变成恶鬼，也不会随便缠着人，被恶鬼缠上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人。

　　当然，人是好的，还是坏的，不是清风和他师父的业务范围，他们只管鬼。

　　但假如这人不做坏事，他就不会被恶鬼缠上，他不被恶鬼缠上，清风师徒俩就不用大热天的下山了，这总没错吧，所以清风的师父当时要了那个人一个宋代的花瓶，据说值好几百万。

　　其实那个花瓶对于清风师徒来说一点儿用都没有，反正不要点儿让人心疼割肉的东西，心里不甘就是了。

　　最后事情了了，那个坏人一脸肉疼的把花瓶捧出来的时候，那个坏人的儿子回来了，拿了一幅新得的画，兴致勃勃的展开给清风师父看，说要请道长鉴赏一下。

　　清风真觉得山下的人很奇怪，他们觉得道士穿着长衣，长发束冠，像个古人，就应该会鉴赏古画，几乎每次他们下山都有人拿古董出来让他们鉴赏。

　　其实他们师徒两个完全不懂好吧？

　　实不相瞒，即便是为了修行抄写道法，他们也是用钢笔，他师父的书法写得像个鬼，他写的连鬼都不想看。

　　然而，何必自曝其短，他们每次都装作自己很懂的样子。

　　于是，吸溜着冰棒的清风看到了一副水彩的雨中荷花。

　　人家画荷花，即便是下雨，也是和风细雨，这副是狂风暴雨。

　　这哪里是雨中荷花，这是雨打荷花。

　　【你有考虑过荷花的心情吗？】

　　清风嚼着冰棒，看着一塘东倒西歪，虽是水彩，却意外真实的荷花，笑着对他师父说：“我喜欢这副画。”

　　于是他师父把那个据说价值几百万的花瓶还给人家，换了这幅画。

　　拿到画后，清风才仔细的看了画上的落款吾醒先生。

　　最开始他一直以为是个老头，毕竟画水彩水墨的，有点儿名气的基本都是老头，很久以后才知道，人比他大不了几岁，活得好好的。

　　等到清风的师父死的时候，这副雨打荷花已经在清风的房里挂了十几年了。

　　不管是人，还是物，待在一起久了，都是会有感情的，何况清风除了偶尔跟着师父下山除鬼做法事，基本都在山里修行，也不认识什么朋友。

　　于是，等到他师父死了，有人来求他去除鬼的时候，他说：“我要吾醒先生的画。”

　　清风原以为这是一个很容易达成的条件，毕竟这位先生不是还活着吗？！不想这位先生的画在市面上一画难求。以至于，他师父在的时候，他们一年至少要下山三四次，而他师父死了三年，他总共就下山了三次。

　　这得谢谢吾醒先生是个只画不卖的怪人，清风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位先生了。

　　这一次说来也巧，正好有人捧了一副吾醒先生的画来请清风去给他的父亲看阴宅。

　　那是一幅人物肖像画，一张皱巴巴的A4纸上极其潦草的画了两个扭打成一团的少年，与清风过去所得到的画不同落款只有印章，没有手写落款。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画。

　　那捧着画来的人也知道瞒不住，坦诚这确实不是什么正经画，是吾醒先生年少时一时兴起画的一个手稿，不过这个手稿很有收藏价值，画上两个人，一个是季氏的老总季尧，一个是Shine的创始人夏凡，而这幅画是如今的澜港市长林建新和青杨投资的陈青杨一起从垃圾桶里捡了拿出来卖的，据说是因为他们被停了零用钱，又想吃羊肉串。

　　这都是什么鬼？

　　不过以清风多年除妖斩魔的经验，有些事如果听起来过于胡说八道，反而有可能是真的。

　　清风收了画，跟着这个人去四九城城郊看阴宅。

　　作为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的有点点法力的道士，这人好不容易找来一副画，竟然只是请他去看阴宅，这种普通随便一个学过点儿风水的人都会干的事，清风真觉得有点儿浪费。

　　不过清风是个讲信用的道士，收了画就做事，他也不太挑。

　　按照习惯，清风这次下山前也卜了卦，卦象极其奇怪，凶险至极，但又有吉象暗藏其中，清风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但卜了三次都一样，他想不出看个阴宅能有什么凶险，又觉得顶多四天一个来回，也就直接去了。

　　然后，阴宅都还没来得及看，清风刚在雇主家落脚，尸潮就爆发了。

　　将变成丧尸的雇主夫妻俩砍掉头，抱着雇主两岁大的女儿跑到福利院，救下福利院里几乎快被丧尸咬得灭团的警察，将福利院里的丧尸清理干净，把雇主的女儿交给福利院院长，并从外面将福利院的门锁好，同时贴上几张符。

　　回到雇主家的清风看着整个小区里遍地的丧尸，时不时的丢一两个爆裂符下去的同时，深刻的反省了自己作为一个道士，竟然自己不信自己卜出来的卦，简直是活该，然后几辆军车开进小区，将他请到了一个私家宅院里。

　　然后，他见到了首辅成辉。

　　成辉将一副吾醒先生写的《百年好合》摆在他的面前，说：“听说道长喜欢吾醒先生的画，现成的画我这里暂时没有，不过字有一副，道长您先凑合着收下，帮我想办法解决一下外面的丧尸，回头您要什么画，我一定给您弄来。”

　　这个世界对道士真的有误解！

　　要么呢，就觉得他们是骗子，要么能就觉得他们是玉皇大帝，什么事都能解决。

　　外面上万的丧尸，他一个人能解决？他就是再修行一百年，也解决不了。

　　清风将字推了回去，说：“对不起，我解决不了。”

　　成辉不死心，说：“不都要您解决，解决一部分？！”

　　一部分也搞不了，就是他师父还活着也搞不了！

　　不过对方是首辅，清风送了对方二十张符。

　　“您把它贴在家里的围墙上，活尸应该就不会靠近您家里了。”

　　可是成辉不大满意，拧着眉头指着那二十张符：“就这？”

　　清风叹了口气，将怀里所有的符都拿出来递过去：“所有都在这儿了，没有了。”

　　成辉很不满意的走了，走之前说：“道长您再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然后，清风发现他被软禁起来了，吃的喝的倒是应有尽有，只是不准他出门，中间倒是让他出去跟着部队的人一起灭过一次丧尸。

　　在灭死物邪物这件事上，清风自然比一般人都专业一些，而且这玩意确实是害人，他也不介意出力，的确是一个人的杀伤力抵得上一个排，但也不能更厉害了，要他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大可能。

　　这次过后回去，清风倒是能四处走走了，但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样。

　　虽然他的确是很想回山上去没错，这样总是不让他走，他心里也是有点儿烦。

　　于是他把成辉叫来，提出做一场法事。

　　“能灭了丧尸吗？”

　　“不能，但枉死这么多人，城里鬼气太重，做场法事能让鬼气散一些，活人会舒服点儿。”

　　于是他做了一场法事，这种大型法事挺耗他法力的，但做完过后，真的是四九城阴郁了多日的天空都亮了。

　　鬼气散了后，身在其中的人会自然而然的觉得心情愉悦，成辉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但还是不让清风走，清风有点儿烦。

　　有一天清风坐在院子里看云听风，左辅闻景华正好过来找成辉，走的时候，见清风一人在那里，忽然止步问道：“听说道长仰慕吾醒先生，到处收罗先生的画，为什么不亲自去找先生求呢？”

　　“先生的画不是不卖吗？”清风说。

　　“他的画确实不卖，但如果遇到合他心意的人求画，他会送的，不然外面他的画又是哪里来的？”闻景华说。

　　这话很有道理，清风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蠢。

　　然后，只见头发花白的闻景华眯眼一笑，说：“何况道长您既然仰慕先生，现在外面乱成这个样子，您不担心他的安危吗？”

　　【忽！然！好！担！心！】

　　好人做到底，闻景华递给清风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青年笑眉如月，一派清朗如风的模样，清风见了一喜，原本盘坐在石凳上的腿放下来，站起来问：“这就是吾醒先生？”

　　就是吾醒先生，照片的背面还写着吾醒先生在澜港的家庭住址。

　　实不相瞒，闻景华真是清风至今在山下遇到过的施主里，最是善良和蔼的了，以至于清风拱手一鞠，情真意切的说了一声：“多谢施主。”

　　于是，第二日，清风留一封信。

　　“敬呈首辅成辉大人，贫道得大人赏识，有幸在府中客居数日，衣食住行，无不精致，万分感激，只是思及吾醒先生远在南疆，不知是否安好，实在是担忧得夜不能寐，非得亲去探之才好，故不告而别，勿怪。”

　　然后，翻墙，出城，意外抓到一只想吃他的秃鹫，一路南下，还没飞到澜港，又意外的从鳄鱼的嘴里救下一名男子，定睛一看，这不是吾醒先生是谁？！

　　【我与先生果然有缘！】

　　只是，先生黑衣染血，一身尘土，汗味熏天，被一只鳄鱼追得狼狈至极。

　　然而即便如此，先生依旧清晨的新竹，明朗平和，郁郁葱葱，哪怕邪祟遍地，天空苍冥阴暗，却眸光璀璨。

　　清风一直没有特地去找过吾醒先生的照片，追根究底，他还是有些担心人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然而，闻景华将照片给他的时候，他就觉得真就是他想象中的人，等真见到人了……

　　“我只觉得仿佛与先生早就相识。”

　　“啊？”

　　“我仰慕您多年。”

　　“哦。”

　　“我特别喜爱您画的那副暴打荷花？”

　　“什么？”

　　“雨打荷花。”

　　“嗯，我知道是哪一副了。”

　　“我不太会说话。”

　　“不！不！不！我觉得道长您很是会说话。”

　　……

　　两人说着话，却见远处一阵汽车的轰鸣声中，几辆越野一路狂奔而来，尘土滚滚而起，气势汹汹的如土匪进村。

　　车子开到两人近处，巨大的刹车声中，车还没停稳，只见一人跳车而出，凶神恶煞一样的朝两人奔来！

　　【糟糕！遇到打劫的了！】

　　等清风扬手想将先生拉到自己身后护着的时候，发现先生早就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虽然我与先生相识不过片刻，先生已如此信任我，实在是让人感动！】

　　清风赶紧的把自家先生挡在身后，慢悠悠的拔出自己的桃木剑，连声说：“不慌不慌，有我在！”

　　然后就听跳车的土匪大喊：“……&%……%#￥@&%&*）&*”

　　说的方言，清风没听懂。

　　但土匪总不就是那几句逞凶耍狠的话？！

　　清风不喜欢与恶人多废口舌，压根就不准备搭话。

　　然而，不想他身后的吾醒先生却跟这土匪搭上话了。

　　“*（&*%￥%#￥……”

　　“￥%@￥……&*（）*（）*（%#￥@#@！&”

　　“「」O)*(*%^&*%^&*”

　　“@#~￥……&&”

　　清风一句没听懂，只听语气，你来我往一声比一声大，聊得……很不愉快的样子，忍不住回头对他家先生说：“您何必跟他说这么多话？？”

　　然而话音一落，就见土匪呲着一排白牙，一脸不耐烦：“你谁啊？！”

　　“贫道清风。”清风说：“你如果是求财，不要再走近，好好说话。”说完举起手里的桃木剑，又道：“你如果再走近一些，我要不客气了，你打不过我。”

　　不想土匪一点儿都不听劝，等到清风这边话说完，不仅不退远了，竟然捋着袖子要扑上来的样子，幸好被另外一个识趣一些土匪拉住了。

　　清风松了一口气。

　　-

　　季尧活了三十几年，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听了这破道士的话，立马卷着袖子就想教人叫爸爸，不想被身后的夏凡拉住了后腰的皮带，没扑出来又被拉回去了。

　　然后听见夏凡在他边上咬牙低声说：“你是不是傻？！看脸！！！”

　　钢铁直男看男人基本不看脸，听到夏凡的话，季尧才算是仔细往嚣张的道士看过去，愣了。

　　这道士要说多么美丽好像也不是，只是肤色匀称雪白得女人看了都要羡慕，五官生得正，眸色极黑，有种比寻常人更深更亮的感觉，明明热得要死，他却双唇水润，两颊泛着健康的微红，重点是额心一颗红痣和那一身莫名的仙气，尤其是在这一片荒芜，遍地丧尸的场景里，更显得这个破道士像是动画片里神仙座下的童子下凡？

　　再看看这道士一手拿着把破木剑，一手将小纪少护在身后的姿态……

　　【他们说小纪少自己出城就是去打丧尸了，爷居然信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爷的智商被他们拉低成这个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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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土匪和先生的方言聊天记录：
“你跟爷有本事自己跑出来送死，你有本事看到爷别躲！”
　　“爷哪有躲？爷堂堂正正的站爷粉丝的边上！”
　　“么B鬼粉丝，你跟爷自己出来，爷们来的路上都商量好了，回去你自觉揪耳朵蛙跳唱父亲！”
　　“你做梦！！！爷喊爷粉丝把你打得跪下来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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