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合作用》笑十四

82、第82章

　　直到在教学楼分开，许光朗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几乎强行被叶安意安排了一顿午饭。

　　他很开心，因为叶安意似乎并没有生气，仍旧那么元气，充满活力。

　　他很苦恼，因为他不知道应该保持怎样的关系与叶安意相处。

　　也许真的就像付阳和李兰兰说的那样，他是个“渣男”，他，许光朗，什么本事都没有，怎么配做一个渣男。

　　他只是因为那篇文章，因为许河说的话害怕了。

　　三四节课上的是职业规划课，是学校强行要求每个大四学生都要修的课程。

　　讲台上，老师照本宣科读着PPT，讲台下学生们都恹恹的坐在那边玩手机，毫无听课的兴趣。

　　“我上课都把大家讲困了啊，”老师终于发现根本没人在听讲，“那正好留一下随堂的作业，就代替点名了，下课交上来就行。”

　　“啊……”

　　台下一阵骚动，许光朗也在宿舍群给没来上课的几个人说了这个事儿。

　　“找一张纸，把你们的职业规划按SWOT分析法写下来，就按照刚才我讲的自己有哪些优劣势，有意向的职业方向都写一下，不用太多500字左右吧，学完交上就能下课……”

　　许光朗扯了一张纸，提笔却不知道写什么。

　　通过录节目出道和方晴一起搞乐队？

　　听导师的意见读研然后再读博？

　　听李萍的话出国留学？

　　或者接下大厂offer去互联网公司当程序员？

　　再或者自己创业开工作室？

　　最后一项直接pass，许光朗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本，况且家里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好，没有还没有足够的实力自立门户。

　　犹豫了很久直到快打下课铃，许光朗才勉强编造出半页纸的内容交了上去。

　　他小跑两步跑下楼，在大厅没有看到叶安意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庆幸的，如果叶安意放自己鸽子，也许他会好受。

　　但并没有，那个可爱的男孩正拽着书包的带子，期待地站在玻璃门的另一段，丝毫不畏惧阳光照在他白皙的皮肤上。

　　许光朗的心脏跳动得飞快，他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有些飘忽，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浸浴在阳光下的背影，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许光朗抬起手，轻轻扣了两下。

　　背影转过来，是一张笑脸，叶安意兴奋地踮起脚朝他打招呼，距离很近，好像越过镜子就要亲过来一样。

　　“学长，你来啦！”

　　许光朗绕过玻璃门，才发现叶安意的额角竟然有些晶莹的汗渍，便问道：“等很久了吗？”

　　叶安意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刚到。”

　　骗人。

　　看着叶安意气息都不稳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许光朗就知道他一定是跑下楼等自己的。

　　虽然在骗人，但是很可爱。

　　二食堂永远的神，许光朗和叶安意绕了一圈才勉强在角落等到一张空出来的桌子，等菜的期间，叶安意果然问起了昨天在食堂遇到他和李兰兰的事情。

　　许光朗惴惴不安地解释了两人的关系，见叶安意懵懵懂懂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但心中的不安逐渐放下了一些，不过只是一瞬间，因为他听到叶安意用担忧的语气问出。

　　“让学校会不会算违纪啊？”

　　那篇公众号帖子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许光朗猛然想起，叶安意是状元考上的庆大，是好学生，是连登上光荣榜都会不好意思的人……

　　恰好这时等位牌震动了起来，巨大的声响使人清醒，许光朗说了句“我去端菜，你等我”，然后就仓皇逃离。

　　直到他端着餐盘回来的时候，发现原本只有两个人的餐桌上突然多出来的几个陌生面孔，围着的是面色难堪的叶安意。

　　叶安意怯生生地抬起头对他说：“学长，这些是我的舍友，想和咱们拼桌……”

　　声音越来越小，跟犯了什么错事一样。

　　“嗯，那大家一起吧。”

　　许光朗刚把盘子放下，却不料变故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原本坐在他对面的人突然拍桌站了起来：“非要和他们坐一起吗？真恶心！”

　　那个人的动作极大，桌上的汤碗震颤了起来，飞溅的液体洒在一滴在叶安意干净的外衣上，很小一点，但很刺眼，许光朗瞬间就捕捉到了。

　　随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叶安意在和他的舍友对峙，说他们恶心的人愤然离场，再然后，他看到了叶安意泛红的眼眶，以及被气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在昨晚的梦里，叶安意背对着他哭得发抖，现实中的叶安意却坚强地忍住眼泪反倒在安慰他。

　　果然，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他注定不能再伤害这个男孩。

　　“其实，是因为数学系教授的那个事，我和舍友有些分歧……”

　　许光朗心头一颤，将眼眸压的更低。

　　“你不生气吗？他们欺负你。”

　　你不在意他们的眼光吗？他们说你恶心，否定了你的人格，践踏你的尊严，你不生气吗？

　　就算叶安意真的不在意，但此时的许光朗已经快要爆炸了一般，愤懑与胆怯揉杂在一起，形成一团乌云在心情上空久久无法消散。

　　“我当然生气！”

　　然而，叶安意却说出了意料之外截然相反的话。男生义愤填膺，激动地稍许结巴和口齿不清，但仍旧斩钉截铁地说：“我喜欢谁，喜欢男的女的，喜欢和谁在一起，想追谁，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许光朗楞楞地望着男生滔滔不绝，不仅惊叹，而且羡慕。

　　猛然间，许光朗恍惚回到了高三那年的小巷，他还是那个懦弱任人欺凌的小胖子，叶安意还是那个勇敢站在他面前替他扫清障碍的小男孩。

　　那么勇敢，像一束光，照在他身上。

　　而他浑身上下的细胞就在那一刻苏醒，仿佛光合作用一般，开始疯狂分裂生长，某种心思即将破土而出。

　　叶安意仰着头看向他，眼睛里似乎有泪光在闪烁。食堂的暖气已经开放，热得人背后微微冒汗，但叶安意像是被冻坏了，牙齿碰在一起，嘴唇也轻轻打颤。

　　叶安意有些期待，有稍许胆怯地问：“我追您如果学长不在意，可以多考虑两个月吗？两个月之后给我答复，我真的挺好的……”

　　许光朗怔怔地看着眼前满脸通红的男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看到叶安意的嘴唇在动，但是自己的心跳声巨大，大到几乎掩盖掉外界的一切声响。

　　他很想告诉叶安意，你真的很好，我从几年前在小巷里就知道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是两个月的期限，如果现在叶安意让他给答复，他立刻会点头答应，但既然叶安意自己说了两个月，那就两个月。

　　于是，许光朗点点头，答道“好”。

　　叶安意笑了，那是之后的两个月内，许光朗最后一次见到叶安意朝他那么甜地笑。

　　之前签约的节目开始录制了。

　　一期节目正片录制时间长达十四个小时，期间不能使用手机，节目之后的舞台环节准备加录制平均两小时左右，后台备采一小时左右，也就是说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将近二十小时。

　　且一周中的空余时间需要拍摄节目组安排的衍生节目。

　　如果只是简单的访谈或室内综艺也就罢了，衍生节目别出心裁搞的是室内加室外的全新模式，每天从早录到晚，摄影机不停机。

　　许光朗只觉得自己被推着往前走，以前每天面对的是自己的电脑和代码，而现在一睁眼就有摄影机跟拍，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打起精神应对闪光灯。

　　很少化妆的人，在节目组的包装下，也开始被包裹在粉膏之中，就连睡觉的时候被子里都是残留的粉底和定型喷雾的味道。

　　录制综艺节目是为了完成方晴的心愿，而方晴也和预想中一样，每天活力四射，即最大可能完成节目组的一切安排，为了争取节目中的镜头，什么都敢大胆说，丝毫没有遮遮掩掩，非常放得开。

　　反观许光朗，节目录制过程中如果不是主持人主动cue到他，或者台本流程上有需要他发言的地方，他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就连机位给到他的时候看到他是一脸冷漠放空的神情，导播都要主动切掉。

　　节目录制期间，许光朗总是在每天收工之后才有机会处理手机上的信息。

　　李萍会时不时发一些问情况的近况消息，许河也意外地发了短信过来催房款，付洋孜孜不倦地汇报补习班的日常，导师偶尔会询问毕设以及保研地事……

　　最后，就是叶安意的消息。

　　叶安意不会每天都给他发消息，但却会隔三差五跟他汇报自己的日常。

　　叶安意：学长，你之前推荐给我的书我都看完了【可爱】

　　叶安意：学长，最近社团真的超级多活动！终于有种大学生的感觉了

　　叶安意：学长晚安！

　　叶安意：学长最近很忙吗？感觉没有在学校见到你【可怜】

　　叶安意：也不回复我。。。

　　叶安意：可怜巴巴.jpg

　　叶安意：学长最近天气转凉了，你要注意身体，小心不要感冒了

　　叶安意：学长你有围巾吗？

　　叶安意：学长晚安。

　　叶安意：学长晚安

　　所有热情都是会被消磨掉的，只不过此时的许光朗并没有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