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合作用》笑十四

46、第46章

　　和许河的见面以沉默收场，临走之前，许河塞了600块钱在许光朗的手里。

　　周日一整天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头做了三套数学卷子，没吃饭也没搭理李萍叫他。

　　距离高考还有40天时间，许光朗就像行尸走肉，上学下学，在班上还是那个不爱吱声躲在教室最后面的胖子。

　　他只想着能快点结束高中的生活，随便哪里都好，最好是能去外地上个大学，然后到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他的地方去。

　　背着书包从每天放学的必经之地回家，许光朗戴着耳机，里面放着英语听力。

　　路过小卖部的时候，许光朗又被班上的那群男生拦住了去路。三个男生把许光朗推进小卖部，逼着他请客，买了些零食饮料，然后又半推半搡地把他带进了小卖部后面的巷子里。

　　许光朗靠在墙角，被几个男生团团围住。

　　“胖子，上回一模还好有你传答案，我妈说数学考过100分给我买手机。”给他手机的那个男生得意地拿出新手机炫耀。

　　怪不得……

　　许光朗安静地听着，心道，怪不得这些混日子的学生非要让他冒险传答案呢。

　　这个男生捶了下许光朗的胸口，笑眯眯地说：“我妈说了，咱们二模，要是我能进班级前20，就给我买辆摩托车。”

　　“上回给你那手机没丢吧？”男生接着问道。

　　许光朗摇头。

　　“那就行，二模就靠你了啊哥们儿！”

　　“可是……”

　　还不等许光朗拒绝，几个男生眉头立马皱了起来，戳他两下不悦地说：“可是什么啊可是？有你可是的余地吗？”

　　“就是，让你传你就传，我们这是信任你才找你帮忙，知道吗？这是看得起你！”

　　“你自习课上是不是把物理作业做完了？拿出来给我们抄抄。”

　　“还有英语报纸，都拿出来。”

　　几个男生边说着边把许光朗的书包拽下来，拉开拉链就把里面的课本、练习册、卷子、文具盒都抖了出来。

　　就在许光朗准备息事宁人把这段熬过去的时候，突然有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是不是校园霸凌！”

　　“蛤？”

　　挡在许光朗面前的几个男生朝声援看了过去，只见在巷子口站着一个小衬衣蘑菇头的男孩，虽然个子看着不矮，但是脸上肉嘟嘟的白白嫩嫩一看就知道年纪不大。

　　小男生腾腾腾几步跑到这群人面前，正气凌然地说：“你们怎么能欺负人呢？这是不对的。”

　　几个高中生，甚至有上学早的都已经成年了，自然不可能会怕一个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屁孩儿。

　　一个男生哼笑了声，好奇地看着挡在他们前面的小男孩儿，调侃道：“小弟弟，你多大了？小学毕业了吗？这么小就出来助人为乐了啊？”说着，手上还不老实地撩了下小孩的胳膊。

　　“我已经上初三了。”小男生往旁边撤了一步，提防地看向围着许光朗的几个男生，又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书本文具，清秀的眉头皱起，说：“你们这样是不对的，请向他道歉。”

　　“道歉？”

　　“哈哈哈哈”

　　几个男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围着小男生笑得前仰后合。

　　给许光朗手机的男生走上前贱嗖嗖地揪了一下小男孩脖子上戴着的领结，嘲讽道：“小屁孩儿，出门还戴个狗链子，和妈妈走散了？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家啊？”

　　小男孩拍掉那个男生的手，不满地说：“我还要去拍照的。”然后抬手整理了下脖子上的领结。

　　许光朗站在墙边朝这边看，他心里着急，想上前帮忙，但是又不不知道该怎么做，他这人逆来顺受不爱惹事，但是让小孩子替自己出头他还是不忍心。

　　“咱们换个地方吧……”许光朗出声说道。

　　可是，他那点儿动静还不如接下来那群男生的惨叫声音大。

　　原本只是其中某个男生不老实，用手推了一把那个小男孩的胳膊，谁知那个小男孩抓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掐住手腕反手一拧，直接把推搡他的男生按到了墙上。

　　那个男生手臂被反压着，侧脸被按在墙上，他疼得哇哇大叫。

　　其他两个男生见同伴被人打了，管他是不是面对着个小孩儿，嘴上骂骂咧咧地就冲了上去。

　　许光朗慌了，那小男孩儿看着斯斯文文的样子，被三个快成年的高中生围起来打肯定会吃亏。他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用尽身上全部勇气冲了上去。

　　就算他再懦弱，也不能让个小孩儿因为自己受伤。

　　可是，还不等他冲到小孩面前，只见那穿着白衬衣的小男孩三拳两脚就把三个高他几个头的男生给撂倒在地疼的大叫。

　　小男孩站在“尸体”中间，还是一脸正气地说：“是你们先打我的，我是正当防卫的，我妈说正当防卫不犯法的。”

　　“你、你、你给我等着！”

　　几个男生被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从巷子里爬起来跑了出去。

　　许光朗目瞪口呆，动作还僵在原地。

　　自己还没个小孩子有胆量……

　　他收回手，缓缓地走到小男孩身边，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的。”小男孩十分腼腆地笑了下，丝毫不像刚刚把人撂倒的模样，他瞪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许光朗，听起来还没变声，他说：“我妈说，不能欺负人，但是也不能被人欺负的。”

　　许光朗一愣，羞愧到深深地把头低上。

　　小男生见许光朗不说话，也不在意跑过去把许光朗散在地上的书本和文具捡起来往书包里放。许光朗赶忙也蹲下身帮忙一起收拾。

　　小男生从杂乱的书中抽出一张纸，好奇地问道：“哥哥，你也要考庆大吗？”

　　许光朗朝着小男生手上看去，只见小男生手里拿的是之前从墙上摘下来的那张庆大海报原本夹在课本里，这一折腾就掉了出来。

　　他从小男生手里拿过那张海报，小声“嗯”了一声。

　　其实，许光朗是心虚的，他已经没有什么想要冲庆大的梦想了，那对他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过去和未来。

　　“哇……”小男生感叹道：“我长大也考，我哥哥也在庆大读书的。”

　　“嗯……”

　　许光朗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能埋头把海报塞到书包的深处。

　　“哥哥加油。”

　　突然，在他耳边传来小男生的软软的加油声。许光朗猛地抬起头，眼镜都从鼻梁上滑落了到了笔尖处，他愣愣地盯着这个初次相见的人。

　　放学时正好是夕阳落山时，巷子狭窄，恰好有道霞光落在面前的小男生身上。

　　许光朗呆住了，眼前有些模糊。

　　小男生把最后一件文具递到许光朗手中，笑着说道：“你一定能考上庆大的，等我长大也考上，你就是我学长了。”

　　说完，小男生起身朝他招招手，转身跑出了巷子，留下许光朗一个人蹲在巷子里，仿佛方才的事情都像做梦似的，他见到的好像是个带着光芒从天而降的天使，轻轻地把他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许光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一路上，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小男孩对自己说“哥哥加油”，像是个气泵，把他早已干瘪下去的心撑了起来。

　　对，他还不能现在就放弃……

　　他把包里庆大的海报拿了出来，在海报的反面写下了“一定能考上庆大”，然后将海报重新贴回到了墙上，还在原来的那个位置。

　　这么长时间，他身边的父母、同学、老师，没有一个人对他有信心，这么长时间来，只有这个路过的陌生人给了自己勇气，对他有信心。

　　许光朗就缺一个认同，他只想有人相信他，认同他。

　　之前，他自己做不到，他自卑，他怕自己就是身边人说的那样是个没用的家伙。但是现在，他想尝试着相信自己一次……

　　他要勇敢，他要反抗，他要争取……

　　从那天之后，许光朗开始更加疯狂地努力学习，努力做题，原本六点半起床的时间提前到六点，晚上睡觉的时间也从十一点半变成十二点、十二点半……

　　许光朗像是突然开窍了似的，之前看不懂的题他现在开始有思路了，之前不会做的题型他也看明白了，就连蒙题准确率都要比之前高……

　　他总觉得自己可能是真得遇到天使了，不然为什么自己会灵光一现……

　　每当他累了的时候，他都会想一想那天在巷子里时，那个小男孩对自己说的那句“加油”，一下子又会重新精力充沛起来再做两道题。

　　不过，他最后悔的就是，那天软弱怯懦的自己竟然忘记问那个小男孩的名字了。

　　许光朗只记得有双明亮乌黑的眼睛、可爱的小领带、软糯的声音……

　　像一道光，拯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