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二神尊》阑雪夜歌

4、入世（4）

　　时间回溯到危玄阑刚加入三清宗那会儿。

　　当时，“危玄阑救弟”的热闻刚平息没多久，他又闹出了新话题，得了一个“拼命三郎”的称呼。
　　他师从禹元夜，对方让他挥剑一百回合，他绝对挥剑不少于五百回。别人吃饭时常常闲聊吹嘘，只有危玄阑会一边吃饭一边看书背诀，对外界事物充耳不闻。他房间的灯，不到四更天不会熄灭，同修无不感叹他用功。
　　就连一向讨厌他的句抚月也不忍多看他几眼。

　　是夜，风清朗月，句抚月一如既往地倚窗吹埙，四周埙音回荡，与呼呼山风呼应，却再无其他，句抚月不禁有些失落。以前几乎晚晚与他合奏解闷的笛音，这月来却突然沉寂，难道是下山猎妖去了？

　　想了想句抚月又觉得自己矫情，以前十年来，不都是独自和鸣，现在却贪恋别人的笛音来了？一首《望江月》尚未吹完，他便自觉没趣，将陶埙收起，还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后山。他本以为这三更半夜的，后山不会有人，却不巧冤家路窄，竟然遇到了危玄阑。

　　只见他像平时修炼那样，在月下盘腿而坐。句抚月没有上前打扰，却也并无离开，而是一直在树后观望。
　　不一会儿，修炼不得不突然中断，而危玄阑也早已累满头大汗，眉头紧蹙，一副心事难解之状。

　　他低头盯着自己不住发抖的双手，忍不住感叹：“还差一点……还差一点我就能成功……”

　　句抚月在树后见此，只觉无语，心想此人过于急功，明明已经快到极限，还想继续修炼突破。要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这样勉强自己反而会适得其反，事倍功半。

　　但也难怪危玄阑不着急，自从他的境界修炼到练气期第八层后，竟再无突破。仿佛之前一路猛进是一个假象，若是如此下去，他要到何时才能下山寻找危长雨？

　　原本危玄阑已累得坐不直，但脑海里突然闪过危长雨的憨笑，他马上为之一振，当下胡乱摇了摇头，把心中得消沉和郁闷全部摇散，转而安慰自己道：“我这个情况，不过跟便秘一样，只要找准原因和突破口，定能马上畅通无阻！嗯嗯，一定是这样！”

　　“……”句抚月听到后面差点没一个趔趄摔倒。这比喻虽然粗俗，但好像又找不出什么错处。

　　危玄阑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顿时气不喘，人不乏，马上坐直腰背，打算继续修炼。他闭上双眼，聚元炼气，灵力冲顶，再次尝试突破境界。
　　不管时哪个境界，突破时都往往伴随仙元走岔，走火入魔，甚至堕入妖道等风险。所以每次突破对于修士来说，称得上是劫难，所谓渡劫，大约如此。

　　不多时，仙元危玄阑在体内充盈、膨胀，源源不断从内丹输往全身经脉，随后直通天顶。即将突破时，仙元却像被巨石压住，竟无论如何也无法冲破，只能原路返回。
　　可是危玄阑岂会善罢甘休？
　　他猛一鼓劲，不但没让仙元回流，反而将它们一口气冲到天顶，瞬间将自己逼得如□□腮帮一样，鼓胀无比。

　　此时此刻，即便句抚月再讨厌危玄阑，却还是替他捏了一把汗。照这样下去，危玄阑说不定会自爆而亡，可是贸然上前打断，也可能令他仙元走岔走火入魔，刹时间竟左右为难。

　　危玄阑鼓动仙元之力不弱，但瓶颈之势更强。一边，他不让仙元回流，另一边又无法突破，两股力量相冲下，危玄阑忽然仰天大吼一声，一口血喷了出来！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劲风从危玄阑身上刮出！他周身霍然涌起一阵霸道狂暴的灵压，几片乘风而来的落叶刚一靠近，立时被那可怕的灵压撕成碎片。

　　句抚月当场惊得丢魂走魄，心想这股灵压并非源于突破，更不是因为走火入魔所致，那到底因何而起？难道此人体内还藏着其他未知力量？
　　未及细想，忽见一道红色的奇怪花纹，从危玄阑的脖子生出，并蔓延到全身。

　　句抚月只怕任此下去，危玄阑真的会当场暴毙！但光凭他一己之力，恐怕连靠近危玄阑都难。眼下情况危急，实在不容句抚月犹豫，他马上抓住那枚岫岩玉印，想借用神尊的仙元救人。
　　但就在句抚月奔去之时，危玄阑周身的灵压忽然回笼、变弱，取而代之的是仙元破顶，灵光冲天，他竟然突破境界！

　　句抚月一愣，见危玄阑身上的红纹渐渐倒退并消失，一切恢复如初。危玄阑大口喘气，还未为镜头突破高兴，便先抬眸看向来者，“……师兄？”

　　危玄阑十分不解，这人怎么三更半夜会出现在后山？

　　句抚月应也不应，一来因为不想理，二来因为还沉浸刚才的惊疑之中，尚未缓过神来，他忽觉眼前这山野少年也许并不简单。

　　“师兄？师兄？”危玄阑又喊了几声，依然不得回应，他以为句抚月故意不理会他，于是打算换着叫法叫他，“句师兄？抚月师兄？阿月师兄？”

　　“别吵，有话便说。”句抚月终于被他聒噪的声音拉回神，他完全不懂这人上一秒还虚弱疲惫，怎么下一秒就来精神力，还像只鸟儿一样，一个劲叽叽喳喳。
　　不过既然人没事，句抚月也不打算多留，他连一声招呼都没打就起身离开。

　　危玄阑虽然不满句抚月之前的言论，但自从师尊告诉他有关句家被灭门之事后，危玄阑心头的不满和怒气却消了不少。
　　细想一下，他们同是家中惨遭变故的可怜人，该气的根本不是对方，而是那些害他们家破人亡的妖邪！

　　此刻见他有离开之势，危玄阑先一步挡住他的去路，“阿月师兄，等等。”

　　句抚月皮笑肉不笑，“作甚？”

　　危玄阑上前搭着句抚月的肩膀，笑道：“阿月师兄，你刚才是打算救我吧，谢……”他话未完，只觉手腕上忽然乍起了一股劲力，随即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危玄阑整个人被甩了出去，他的腰背重重摔在坚硬冰冷的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只听那拧着他的手，并把他摔出去的句抚月，嫌弃道：“请不要碰我。”

　　“现在是你在碰我吧？”真是天大的委屈，危玄阑只觉自己的手要被扭断了。

　　句抚月“哼”了一声，迅速松手，直径离开。夜风习习，将句抚月的月纹衣摆吹得猎猎有声，看着那单薄却挺拔的身影。危玄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娘亲，记忆中，他爹死后，他娘也常常在夜色朦胧的院子里，仰头观月。
　　那时候，她的背影，和句抚月的有点像，孤清、落寞，但腰板依然挺得很直。

　　想起往事，危玄阑无奈一笑，他跳起来拍拍屁股，小跑着追了上去，问道：“阿月师兄，为何这么晚到后山来？”

　　“找人。”句抚月的乌木般的马尾迎风而动，说话时，眼尾也不看危玄阑。

　　“哦，你要找谁？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与你无关。”

　　危玄阑朝四周扫了一圈，奇道：“可是这三更半夜能怎会有人在啊？

　　“你敢于承认自己不是人的勇气，令我佩服。”

　　“额。”危玄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三更半夜在后山修炼，他刚刚那么说不是在骂自己不是人吗？但句抚月用得着这么说话吗？
　　危玄阑泄气地扁了扁嘴，大声抱怨道：“阿月师兄，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

　　“是是，我不但跟你道不同，还跟你五行相克，六岁相冲，七窍不通，八字不合，九辈为敌，十……”危玄阑编不下去了，正迟疑间，不料句抚月补充道：“十世十凶。”

　　危玄阑霍地一拍额门，喜道：“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他一时因茅塞顿开之喜，忘了两人刚才的争执，当下举掌小跑过去，欲与句抚月击掌欢呼。可对方头也不回，直接走掉，危玄阑那高举的手掌，顿时击了个寂寞。
　　他只好保持着刚才的笑容，迅速抬起左掌，自己为自己鼓掌。

　　自从那次突破后，危玄阑仿佛打通了某个关节，一路突飞猛进，短短五年便修到金丹期。虽然一众同修对此感到无比震惊，但细想之下，又觉得危玄阑值得。
　　毕竟，能专注和勤奋到“走火入魔”地步的人，恐怕从古至今只有此人。

　　这五年来，危玄阑虽然不能下山，但他一直有拜托愿意帮忙的同修，下山猎妖时打听危长雨的下落，只可惜五年来一无所获。
　　一直到危玄阑到达金丹期，禹元夜才发话：“抚月，这次你和玄阑一同下山办事罢。”

　　一旁，危玄阑听到可以下山，顿时兴奋地跳起来，立马抢了句抚月正要脱口的话，问道：“师尊，想让我们办何事？”

　　禹元夜递来三页名册，简单介绍了名册上的三人后，继续道：“三月前，他们下山猎妖，至今未归，虽然下山数月是常事，但最近传音铃无法联系上他们，我怕他们横遭不测。所以我想让你们两去一趟登封。”虽然禹元夜也无法确定他们还在不在此地，但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传音时的所在地。

　　“师尊，此事我一人便能办妥。”句抚月的内心虽在崩溃呐喊，但他还是勉强维持住脸上和善的笑容，“我不想被半吊子拖累，请三思。”

　　危玄阑听罢，嘴角抽了抽，他也不甘示弱地露齿大喊：“师尊，我可以随大师兄下山么？”

　　他所说的大师兄，乃禹元夜座下的第一大弟子，名为容音。八年前，他身负顽疾流落街头，被禹元夜发现，并将其收为徒弟。

　　“容音上月已下山猎妖，一时半刻回不来。”禹元夜知道这两人定然劝不动，当下拉下脸色，严肃下令：“此事紧急，不容你们耽搁，就此出发。”

　　禹元夜岂会不知他们不和，但正因如此，才更要给机会他们培养感情。但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嫌弃，他又不确定这么做好不好，但愿他们在路上，能和谐相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