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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讹兽(9) ...

  •   柳郎中听连拂晓把事情经过说完后,高兴地一拍大腿,大叫好事。当下连剩下的草药也不买了,急急忙忙地跟连拂晓回家去。
      但走了半路,柳郎中想到家里既有喜事,且连拂晓明日一早就要启程,怎能不打些酒庆祝一番呢。于是他打发连拂晓先行回去,自己多走几步去打些酒。连拂晓本要代劳,但却被柳郎中说他不解风情,与其浪费时间跑腿,还不如多陪陪月季。

      连拂晓领了岳父的教导,乖乖回去。他刚一进门,只觉菜香扑鼻,但柳月季并不在堂屋里。桌上放了四菜一汤,其中一道竟然是连拂晓最怕的蒸鱼。他起初并不在意,但想起今早在厨房看到一幕,又觉得奇怪。
      月季明明一直不舍得吃那些鱼,今日却舍得杀鱼了?难道是因为想到他要启程,所以忍痛杀鱼给他补身子吗?

      正胡思乱想间,连拂晓忽觉身后有人,回首看去正是柳月季,她笑盈盈地扑进了连拂晓的怀里,连拂晓回抱着她,笑道:“岳父打酒去了,所以我先回来。”

      忽然间,连拂晓觉得腹中传来剧烈的刺痛感,他艰难地低头看去,只见一只指甲又黑又锋利的兽爪,将他腹部贯穿。

      连拂晓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去,便见柳月季依然笑盈盈,但是右手早已化成一条白色的讹兽手臂。

      “月季你……”不,她不可能是妖,否则她身上怎会毫无妖气,又怎么会舍命救他?

      “我什么?”正在连拂晓不明所以时,柳月季忽然说话了,“你不必如此惊讶,我不是哑巴,更不是柳月季,没想到你一直没看穿,真是蠢极了。”

      连拂晓道:“既然如此,你何必救我?”

      “这还用问吗?道长该不会不知道,我们这些妖向来不吃濒死之人的精魂?那不但对我们的修为毫无帮助,还会吃坏肚子哦。”柳月季可怜巴巴地摸了摸肚子,“当然要把你养好再吃,我原本见你一派情深,还想跟你玩玩,可是我现在玩腻了,还是将你直接杀了更痛快。”

      “不可能,你一定是附身到月季身上,否则岂会毫无妖气?”

      “你倒不傻,猜对了一半。”讹兽面色不变,左手也化作原型,然后用锋利的指甲在脸上划开了一道口子,“你的柳月季早死了,若不是被我附身,你们还没有今日的甜蜜日子呢。”

      连拂晓闻言浑身一震,月季已死?何时?难道当初在树林相遇时,她未能成功逃命?还是说在山上遭贼人袭击时,他来迟了?还是有其余他不知道的情况?
      连拂晓只觉心乱如麻,他心中不愿相信,但身上传来剧烈的伤痛,却时时刻刻在提醒他,必须认清事实。

      他一咬牙,不顾身上的伤势,马上催剑刺来,但飞剑刚出,“柳月季”忽然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正如之前她被流氓袭击时,露出的神情。

      飞剑的动作忽然一滞,讹兽顿时笑道:“怎么了?下不了手了?”

      可是连拂晓依然没有动作,但他心知若败在这里,只会让这只讹兽祸害更多的人。

      讹兽厉声道:“那你可别怪我喽。”话音刚落,她忽然飞出屋外。连拂晓吃了一惊,马上追出去。正好此时,有一猎人经过,他看到“柳月季”便想上前,借一碗水,不料话还没说,就被讹兽捏住他喉咙,开始开口吸收精魂。

      “住手!”连拂晓飞剑刺去,他决不能让月季害人。

      讹兽见状避也不避,千钧一发之时,它忽然从柳月季的体内跳出,柳月季顿时恢复了原本的心智,只可惜飞剑已刹不住,如一道惊鸿般贯穿了柳月季的胸膛。
      柳月季难以置信地盯着连拂晓,双唇一启,却是血流如注,一双明眸渐渐失去光彩。

      连拂晓呼吸猛滞,浑身如堕冰窖,连站也站不稳。他被骗了,月季根本没死,讹兽附身诓骗,只为了逼他痛下杀心后,解除附身,让他亲手将自己的爱人杀死。
      看着连拂晓痛苦扭曲的表情,讹兽畅快得失声大笑,之前被重伤之仇总算得报。

      “月季!”连拂晓撕心裂肺地大叫,他丝毫不顾身上的伤势,拖伤带血地蹒跚过去,将柳月季抱起。柳月季有一息尚存,此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才勉强睁开眼。泪眼所见,是满脸悲戚、泪水横流的连拂晓,他在拼命呼喊什么,只是她已经听不清了。
      他悲戚痛惜,她又何尝不是?她还未为他穿上嫁衣,还未让他揭开红盖头,她不想死,更不想让连拂晓为她伤心。
      柳月季抬了抬手,想替他拭去眼泪,只可惜她的手还未能抬高便已滑落,那清脆的银铃声戛然而止,红消香断之际,柳月季心中只剩下一句话:“郎君,莫哭。”
      可惜,这句话注定永远无法传达给他。

      柳郎中打酒回来,一看到爱女倒在血泊之中,失魂一般飞奔过来,一壶好酒被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月季!”柳郎中趴在柳月季的身体上号啕大哭,边哭边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拂晓心如死灰,完全没把柳郎中的话听进去,讹兽趁两人没留意它时,已附身到那个半死不活的猎人身上,并装出惊慌的样子,答道:“你女儿不幸妖化,这位道长便大义灭亲,把她杀了。”

      柳郎中满腹丧女之痛,早已失去辨别的能力,听及此话便信以为真,激动地拽着连拂晓的衣襟,疯狂摇晃,“是不是你杀了她?是不是?”

      连拂晓没有回应,双眸如一泊死潭,落石无声。柳月季已死,再辨别是非真假又有何意义?他不回应,柳郎中便当他默认,气愤地连扇他几个巴掌,直把连拂晓扇得嘴角流血。
      柳郎中怒斥道:“你为何要杀她?她就算妖化也还是我唯一的闺女,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妻子”二字似乎触动了连拂晓,让他毫无光彩的双眼泛起了一阵涟漪,回想起刚才种种,若不是他错信妖言,柳月季就不会死,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是在下害死了柳月季。”连拂晓无力握剑,任其像普通铁器一样掉落在地。柳郎中悲愤交加,恨极连拂晓杀了柳月季,竟然捡起那把剑,他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为柳月季报仇这一强烈执念。

      血花飞溅间,连拂晓已被柳郎中用剑刎脖,命丧当场。

      “杀……我杀人了……”柳郎中被热血泼了一脸,理智才恢复了一点,但见自己满手鲜血,而连拂晓却死不瞑目地跪在他面前,柳郎中竟然当场吓晕了过去。

      不知昏睡了多久,柳郎中只觉身上传来不轻不重的摇晃之感。当他睁开眼睛时,映入眼中的竟然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柳郎中顿时乍醒,柳月季看到他醒了,便道:“爹爹,你终于醒了?”

      “月季,你没死?”柳郎中想了想觉得不对劲,惊奇地问道:“月季你能说话了?”

      柳月季点了点,她忽然大哭一身,扑倒在柳郎中的怀里,“爹爹,月季好害怕,那连道长原来是妖怪化的,想要吃掉我们,我原只是受了重伤,还没死透,若不是爹爹及时赶回来杀掉他,月季恐怕已经尸骨不全。”

      柳郎中想起刚回屋那会儿,月季周身是血,完全没有活命的迹象,怎么现在想是没事人一样,他被她说懵了,问道:“可你现在不是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了重伤呢?”

      月季抹了把眼泪,“幸亏有另一位道长经过此地,不但救了我,还治好了月季的不语之症。”

      “原来如此。”柳郎中没有怀疑,也不加多想,在他心里只要月季好好的,便足矣。

      “不过……”柳月季迟疑了一会儿,才道:“那道长是用了特殊的方法才把月季救回来,这之后需要特别的法子才能续命。”

      “什么法子?”

      “要吸活人精魂。”

      柳郎中吃了一惊,“这怎么行?这不是跟那些妖怪一样害人吗?”

      柳月季脸色黯然,伤心道:“月季也不想,但是那位道长实则是将妖怪的内丹渡了给我,我才能依靠着此丹续命,若不定时吸收活人精魂,月季会死。”

      柳郎中为难地别开脸,却没有说话。柳月季忽然低泣起来,“月季不为难爹爹,爹爹不愿意也是应该的,毕竟这是伤天害理之事。爹爹你就当没有月季这个女儿吧,但愿月季来世还能继续当你的女儿。”
      说完,她忽然起身跑走,打算撞墙自尽。柳郎中立马吓得魂飞魄散,忙拉住她,急道:“月季你不要做傻事!”

      柳月季还在挣扎,“月季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自行了断,干脆利落。”

      柳郎中死死拉住她,一张老脸哭作一团,“你不要丢一下爹爹啊!”十年前他就曾经差点失去月季一次,幸好当时有道人相助,但月季自此不能言语,这件事化成愧疚,日夜折磨着他,他发誓无论如何也不让月季因为哑了而伤心,要她每天都开开心心。
      就算月季变成了妖,她还是他唯一的女儿啊,做爹的,怎么能嫌弃自己的孩子?更不能看着她送死。

      “爹答应你,爹答应你!爹求你别做傻事。”

      柳月季终于冷静了下来,她猛地扑进柳郎中的怀里,放声大哭。只是不管她的哭声多么真切,她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得逞的狞笑。

      之后,柳月季以屋中有妖气残留,不适宜柳郎中居住为由,要求住到村里去。临行前,柳月季为了将妖气散尽,一把火将屋子烧了。如此一来,就算有其他道人追来,也不容易找出她的踪迹。

      熊熊烈火瞬间将这座药庐吞噬,连同连拂晓的尸首,还有他手里紧紧拽住的月季绣花香囊,都尽数化为焦炭。

      后面不用讹兽说,危玄阑和句抚月也猜到了。那具焦尸正是连拂晓,而他所使的生锈铁剑,恐怕便是他本人的佩剑。法器认主,若主人身死魂散,便会自弃成废铁。若连拂晓的魂未散,他的佩剑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也许因为自责愧疚,也许因为对世间再无留恋,也许不想死后还让讹兽占便宜,连拂晓死时竟自废元神。

      那么,这具焦尸,到底是何人在操纵?若是懂得纵尸的同修,又怎会一直不露面?而且如此低阶的行尸,即便修为再差也看不上吧。它不但派不上用处,还可能被恶妖发现自己的行踪,图什么?
      如此,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

      柳月季死后,身体虽然被讹兽占用,但她的魂魄由始至终都徘徊在药庐附近,事情经过她都全看在眼里,只可惜她只是一只薄弱无力的鬼魂,既不能阻止讹兽欺骗她的爹爹,更无法阻止她将这承载了她无数回忆的药庐烧掉。

      她甚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葬身火海之中。但一想到,讹兽会利用她爹爹坑害其他无辜之人,她更不能袖手旁观。为今之计,她只好附身到连拂晓的焦尸身上,靠他的躯体和剑阻止讹兽。
      只可惜她法力不够,借尸耗费了很多时间,才能行走自如。当她赶到神农村时,讹兽已经吃了不少人了。

      至于廖星和弅桑铃,想必是讹兽重施故技,附身到其中一人身上,逼另一个人痛下杀手,再在他万念俱灰之时,趁虚而入,将其杀死,然后弃尸荒野。

      危玄阑从未有过如此愤怒,他额头的青筋直跳不停。句抚月也敛了虚假的笑容,但语气却出奇地平静:“多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作为答谢,我保证会让你死无全尸。”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讹兽(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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