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迦南之野

39、chapter 39

　　桑遇领着试卷回来的时候，周舟趴在桌子上蔫蔫的，有一下没一下的吹着自己额头的碎发，眼皮耷拉着，看起来可没有精气神了。

　　桑遇把卷子给第一桌的同学，让她们依序传递下去，到了高三，基本上就离不开试卷了，大大小小的考试，晚自习也不得闲，做作业，经典题型，各科老师不知道印了多少套卷子等着她们。

　　周舟不开心的时候，不会摆出很臭的脸色或者是耍脾气。她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闷着，然后过几天自我调节好了，就又恢复成对谁都礼貌温和的样子。通俗点来说，就是不怎么让人看得出情绪变化，不开心的时候就是比平时更加沉闷一点罢了。

　　而且桑遇知道问她也没有什么用，她只会说，没什么！

　　“诶。”桑遇轻轻地用手指戳了戳周舟的小臂，果然引起了周舟的注意，她偏头看向桑遇这边。

　　桑遇说，“刚刚我去数学办公室看了看，你这次的分数还不错。”

　　考试结束的时候，她们自己已经订正过答案了，周舟虽然最后一道大题没有做出来，但是前面的基本上都没有什么问题，所以总体来看，分数还是可以的。

　　但是周舟高兴不起来，尽管对于学生而言，分数成绩确实很重要，但是现在这事情对于她却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好像这话是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于是桑遇也只好跟着趴下桌子，然后凑近了一点，问，“怎么了？”

　　没什么，她以为周舟会这样说。

　　结果周舟看着她，问，“桑遇啊，我突然在想，我肯定是一个很沉闷的人，高一的时候，大家都是在操场上唱歌跳舞，而我甚至都记不起来我当时在干什么。”如果她能好动一点，她是不是就能及时看到桑遇了。

　　那时候的桑遇，唱歌的桑遇，跳舞的桑遇，在人群中央的桑遇——肯定是很耀眼的存在。

　　桑遇听到她这样说，知道多半是她今天说的话刺激到周舟了。桑遇无声叹了口气，“不记得只是因为没有什么值得记忆的，人的一生回忆起来之所以那么短暂，不过是因为在那么漫长的岁月里面，所以能记忆的不过也只是那些印象深刻的事情啊。如果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都记得住，那脑容量估计是不够用了。”

　　桑遇抬手拍了拍周舟的头，“所以你可以从现在开始记忆，记住那些于你而言重要的，值得回忆的日子。”

　　这话就好像是犹如凛冬里面的一股暖流，顷刻之间让四肢百骸都微微发热起来。

　　周舟看着咫尺之际的桑遇的眉眼五官，微微勾了勾唇角，“好，我知道了。”

　　“那待会儿下晚自习要吃宵夜吗？”

　　“好啊，那下课了去食堂。”

　　“嗯。”

　　邵珊珊冲刘清努努嘴，示意她看前面。然后刘清看了一眼，就和邵珊珊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

　　她们从很早就发现了，不管是周舟还是桑遇，如果两个人都闷在自己的座位上的话，那么接下来她们必定会说一些别人听了不知所云的话，说着说着，接下来就是雨过天晴，要不是商量着去买东西吃，就是出去玩，然后两个人肯定就又笑起来。

　　为此，邵珊珊没少打趣她们，看着不像是同桌同学，倒像是闹别扭的小情侣，别人插不进去，对方说一句话就保准灿烂的那种。不过，这都是同学之间的玩笑话，也没有谁当真。

　　晚自习除了七点到七点半的班主任时间，剩下的三节课基本上都是让学生自习。老师也就偶尔过来看一下，走廊上也会不定时的有政教处的老师过来巡查。

　　但饶是如此，还是避免不了的有点吵闹，田园园作为班长一般也只在动静很大的时候会管管，毕竟太过于沉闷的学习环境也不好。现在后面许多男生聚在一起叽哩哇啦地讨论着高一新来的学妹，看那架势像是要评选校花似的。

　　邵珊珊听了直翻白眼，谁好看？谁好看得过桑遇！反正她在学校是没有遇到过比桑遇好看的女生。自己班级上有个这么好看的大美女，还嚷着要看别的班的女生，真的是。

　　班上同学正小声讨论着，突然有人敲门，有个男生探头进来，“请问桑遇是谁？”

　　听着语气基本上班上的人都肯定这人是新生了，因为高二高三的没谁不知道桑遇。然后班上顿时响起一连串，“哟哟哟……”的声音。这高一的新生长得还不错，个子也挺高的。

　　桑遇挑眉站起身，问，“什么事？”

　　看到自己来找的人是谁后，那小男生一下子变得有些羞赧，“张……张老师找你，让你去办公室一趟。”数学组的张钦丽老师是他的班主任，同时也是高三五班的数学老师。这小男生刚刚去办公室，然后就顺道被叫来跑腿了。

　　桑遇想了想，“那应该是答题卡改完了。”她看向周舟，“那我去去就回来。”

　　周舟点头，“好。”

　　一出教室，桑遇直奔数学组办公室，结果看到那个小男生还跟在自己的身后，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说。桑遇停下步子，问他，“同学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小男生拿出手机，“那学姐能给个联系方式吗？”

　　“不能。”桑遇想也没想就拒绝，她刚刚就猜到这男生会问什么了。桑遇表情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一中管得挺严的，小心你手机。”

　　说完后，桑遇想起周舟。她转班的那天，第一天住校，刚到寝室的时候，只有周舟在。她本来就愁没有办法和周舟说话，自己的生日礼物不知道怎么送出去才好，只好拿着手机搜索，和别人共处一室怎么才不会尴尬，以及怎么主动挑起话题。结果没想到周舟就先找她说话了，就是因为手机的事情。

　　想到这个桑遇就连心情都好了很多，也不管那个小男生一脸吃瘪的样子，步履轻快地往数学组办公室去了。

　　桑遇才出去，邵珊珊就说，“看见没？看见没？我赌五毛钱的辣条那男生待会儿肯定会给桑遇要联系方式，你们信不信？”

　　刘清无语耸肩，“要了怕什么，桑遇也不一定会给啊。”

　　周舟本来是在埋头做数学作业的，因为刚刚桑遇说了她数学还可以，怎么着也要争取下次才有进步才行。现在听到邵珊珊说这个，她猛然抬头，然后回身看着她说，“不会的。”

　　“怎么不会？我看那男生长得也还不错啊，关键是又年轻，小奶狗！比起某些老树皮好多了。”

　　突然被cue的老树皮王展昊同学在旁边一脸黑人问号？？？

　　周舟就很倔，“我说不会就不会。”

　　然后等桑遇拿着答题卡回来，邵珊珊八卦问，“诶诶，桑遇刚刚那男生给你要联系方式了没有？”

　　“要了。”

　　邵珊珊神气活现地扫视众人，那意思就是，你看我说的对吧。她接着问，“那你给了吗？”

　　“没有。”

　　邵珊珊，“……”

　　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桑遇看向周舟，“怎么？你们是不是在赌什么东西？”

　　刘清在一旁不忍笑，“哈哈……这下某人的愿望落空咯，到嘴的辣条飞了！”

　　邵珊珊梗脖子，“那怎么就是我输了呢？我明明赌的是那男生会不会给桑遇要联系方式啊。那桑遇都说要了，那明显就是我赢了。”

　　刘清撇嘴，“我们可没有说要跟你赌。”

　　邵珊珊，“……”

　　周舟说，“好吧，那算我输了，晚上请你们吃辣条。”

　　虽然输了，但是感觉很开心。

　　·

　　日子就这样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虽然学业繁重，但是该过的日子还是不能少的。

　　——周舟的生日快到了。

　　往年的时候周舟自然是不用管的，而且也没有什么想过生日的心思。但是今年她已经有了许多的朋友，再加上桑遇并不知道周舟不想过生日的缘由，老早的时候就打算帮周舟过生日了。

　　寝室里面的人也兴致冲冲的准备着，大家打算出去聚餐。

　　周舟也不好扫她们的兴，再说了，其实她挺开心的，有这么多的人帮自己过生日。印象中，生日于她而言，不过是周乔日复一日的抱怨，和平常完全没有什么差别。所以，在以前的时候，她确实不怎么喜欢过生日。

　　晚上熄灯后，寝室里面的人开始讨论过生日聚餐去什么地方。周舟听着她们提意见，就说，“好，你们自己商量就行，去什么地方都可以的。”

　　其实不是她没主见，对于她而言，确实是去什么地方都可以。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换言之，就是什么地方都可以。

　　邵珊珊，“要不然我们去吃火锅吧，我知道有家火锅店特别不错。”

　　然后众人脑海里面统一浮现了上次邵珊珊提议去吃的那家火锅店，那家火锅店的味道确实还不错，只是当时发生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连带着后面吃火锅都感觉不怎么快乐了，虽然面上是没有谁表现出来。

　　田园园第一个反对，“不要，大热天吃什么火锅啊，多热。”

　　邵珊珊反问，“可是热天吃什么都是热的啊，难道你打算一人一个冰淇淋这样子？”

　　罗麦琪说，“要不然我们找家饭馆吃炒菜怎么样？”

　　刘清，“我觉得我妈手艺就很好，这样出去吃饭花钱岂不是很没有意思？”

　　她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突然有人敲了敲门，接着大家安静了一瞬，然后传来了宿管阿姨的声音，“熄灯了，别说话，快赶紧睡觉了。”

　　众人，“……”

　　然后她们安静了一会儿，不敢怎么说话了，因为声音太大了，到时候记名字，明天是要扣操行分，上操的时候通报批评的。

　　她们上高三虽然换了班级，但是寝室并没有换。桑遇还是照样睡在周舟的上铺，她将自己的小臂从床铺上面搭出来一截。适应黑暗的眼睛可以清楚地看见夜色中反射出粼粼的冷光，指节细白莹润，真想让人就这样轻轻地拢上去。

　　事实上，周舟确实这么做了。她从床上翻身起来，温柔地将手心贴在桑遇的手背上，然后拇指指腹按在了她的手心。桑遇本能瑟缩了一下，反应过后并没有什么动作，就任由周舟这样拢着自己的手。

　　桑遇另一只手后撑着，然后微微支起上半身，小声问，“怎么了？”

　　其实周舟并没有什么想问的，就是想拉一拉她的手，但是现在好像不问不行了，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自控力居然可以差到这种地方，明明只是想一想，结果下一秒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早已经按照自己的想法就这样做了。

　　周舟极其自然地开口，“刚刚你都没有说话，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吗？”桑遇笑说，“其实我也想不到什么地方。”

　　“这样啊。”周舟声音听起来有些气馁。

　　邵珊珊小声说，“明天就要放假了，我们赶紧决定吧，不然临时决定，可能比较麻烦。”

　　周舟看着她，看着桑遇因为上仰而导致悬空的腰背，她的肩窝深深凹进去，好看的锁骨线条尤为明显，头发微微散乱，丝丝缕缕地落在她的肩上，扫着她的颈肩。

　　她突然松开桑遇的手，然后躺回自己的床上，“不如我们去吃烧烤吧，我听说有家小龙虾味道还不错。”

　　她是寿星，她说的当然没有人反对，众人纷纷应声答应。

　　桑遇翻了个身，面向墙壁，她捏了捏被角，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触感就是刚刚周舟握着她手心残存的体温——那是灼热的、滚烫的，足以将理智焚化成灰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