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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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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被吓到了,他明显不是金俊秀的对手,在这样决绝的态度下,金在中觉得在仁义庄一天都呆不下去,于是决定和朴有天摊牌,朴有天听后,只是微微笑了笑,给在中满上一杯酒,
“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在我这儿好吃好喝的过日子,不好吗?”
“有天,你别瞎张罗哦,要真能争取来,你就带俊秀走。”
“他?他还能跟我一辈子吗?”
金在中盯着朴有天看了好一阵,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既然不喜欢他,干嘛从北京把他买到这儿来?”
朴有天只是喝酒,并不说话,金在中一把夺过他的杯子,
“你真要一走了之,留他一个在兴和怎么活?”
朴有天笑着摇摇头,
“小九,你总是这样,看谁都像好人,只要别人对你有丁点儿好,你就恨不得把什么都掏出来给人家,处处给人出头。殊不知人心城府,却不是你这么单纯能看的明白。”
“什么意思?”
“我比你了解俊秀,他比你多的是心计和手段,所以我如果留下他,他一定也能活下去,说不定比现在过得更好,但是你……”
有天抬手搭在在中肩上,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庞,不无忧伤的说,
“如果把你留下来,你要怎么办?”
“呵呵,你啥意思啊,我离了你活不了啊?”
朴有天不无自嘲的说,
“好歹你心烦了,总还有我这么个去处吧。”
金在中沉默了,他的确是拿朴有天当作避风港,这些年枉顾着对方的感受,一门心思的要做铁哥们,其实朴有天明里暗里做的事情,他都清楚,朴有天的心思,他也清楚,他只是不回应,不说破,以为这样就可以心照不宣的继续下去。
金希澈曾经说,朴有天也罢,郑允浩也罢,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因为金在中喜欢郑允浩,所以总看郑允浩重一些,其实他俩没啥区别。若这段情事,当初是付给了朴有天,未尝今天的下场会好一些。
金在中以前不信,现在看朴有天对金俊秀的态度,心里倒也凉了一大半。
“其实去哪儿都一样,我活了半辈子,一事无成,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是离开兴和就能解决的。”
朴有天握住他的手,
“我知道,你那些丑样子,我哪个没见过。其实你对他的心思,我也明白,你就是离开兴和也不会喜欢我,这些我都不奢望,我只是想带你离开这里。日本人占了朝鲜,我看东北也危险,兴和离沈阳这么近,太平不了多久的。”
这次换金在中不说话,朴有天以为他觉得自己危言耸听,便说,
“郑允浩和日本人有交情,你问下他就可以。”
金在中猛地甩开朴有天,
“我问他做什么?他把我金家害的还不够惨嘛,管他和日本人是什么交情,我也要和算清这笔账。”
“你要怎么算?这次你出来这么久,郑允浩一点动静没有,想是也在躲着你吧。”
金在中站起来,狠狠的说,
“有些事是躲不过的,只是时机没到罢了。”
朴有天也站起来,
“唉,你别多想了,开心一日是一日。”
金在中送他到门口,忽又说,
“我知道你心里待俊秀很重,何必动不动就用话刻薄他。虽然他是姑子胡同的出身,不过我听希澈哥说,这孩子还是清倌人就被你赎了身,你嫌弃他啥呀。”
朴有天愣了一下,
“金希澈这样说的?”
“难道不是?”
朴有天撇着嘴笑,
“男人哪有什么清倌人浑倌人,他们哥俩都是这样,故弄玄虚,其实哪里分的出来。”
之后不久。金在中和金希澈在谪仙楼喝酒,说起来这事,金在中本以为金希澈要破口大骂,哪知金希澈只是点头,
“朴有天说的没错,俊秀那孩子自小独立,心气儿其实比我高,放到哪儿都不会吃亏,心眼多,脑子也好使,可比你教人省心多了。”
金在中嗤了一声,
“说的好像你们个个都为我操了心一样!”
“你敢说老子没□□的心!”
“你有空多管管俊秀,朴有天要真去留洋,俊秀咋办?”
“你以为留洋那么简单,朴有天不花上血本,是弄不来名额的。至于俊秀,我想他总有办法,用不着我费心。”
两人正说着话,听见楼下一阵喧哗,金在中探了头去看,一对人穿着军服,正快步穿过闹市,
金在中见他们穿着怪异,便问,
“什么人啊?”
金希澈凑过来一看,立即变了脸色,
“日本宪兵队!”
金在中第一次听见这词儿,探着脑袋看热闹,
“小个子啊。”
金希澈只看一眼,颇有些厌恶,坐回桌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根天鹅香烟点上,
“你没和他们打过叫道,个子小。鬼心眼多的很。前儿学咱们做堂会,叫我过去,我没搭理。”
金在中趴过来,就着金希澈手里抽了一口,吐了个烟圈
“你不去,谁的角儿啊?咱们兴和可就瞅着你呢!”
金希澈撇撇嘴,
“将相和的戏码,不还有崔始源嘛。”
“哟,他还没走,这么腻着日本人,是打算在东北把根扎下了?”
这话换来金希澈轻蔑的一笑,
“他啊,八面玲珑,镂空铃铛,哪儿吹风他都响,他觉得能去是日本人赏面子,他怎么肯不巴结着。”
金在中懒洋洋赖在椅子上,两只脚搭上桌面,促狭的说,
“偏你这儿的风不吹,他干挂着响不成,心里急啊。”
金希澈知他的意思,有些得意,
“我也不是没赏过他脸。”
话一出口,金希澈就后悔了,立即拉了脸不言语。金在中只是嗤嗤的笑,其实金希澈的事情,俊秀都和朴有天说过,金在中从金希澈这儿打探不出来,自然跑去问朴有天,朴有天乐得全倒给他。
原来韩庚去了英国后,金希澈便开始自暴自弃,有人捧场有人请堂会,都来者不拒,北京包戏子成风,日子久了,金希澈也难免俗,和几个政府官员都过过。那会儿他名气也响了起来,脾气也傲,和崔始源彼此闻名。
崔始源在北京口上很吃得开,早早就赎了身,有次如意班庆,演到第三天,和金希澈唱对手的老生跑肚拉稀,上不了场,贵妃醉酒又是压轴的戏码,那会儿老班主还在,于是请来了崔始源。两人那一次才真的认识了。
一场戏唱下来,崔始源几欲假戏真做,对金希澈佩服的不得了,金希澈心里也赞他功底了得,不免惺惺相惜起来,崔始源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这么大一块肥肉,怎么能不下口,正遇着金希澈轻浮的年纪,两人便滚到了床上。金希澈原想着露水姻缘,浅尝辄止,哪料到崔始源却欲罢不能,越是相处,越爱金希澈的狂妄不羁,竟帮着金希澈把旧家院落买了回来,扮起了夫妻过日子,这事情闹得北京梨园行全都知道。
金希澈倒没认真,他是过一日是一日的人,明天哪怕就此死了也无所谓,拿崔始源的温柔当下酒菜,全然没动过真心。不过崔始源是乐在其中,就在两个人滋润的时候,韩庚突然回来了。
金俊秀说,韩庚是从上海上得岸,歇都没歇就赶回北京,是夜里到的家,叫了好久的门,却是崔始源应声而出,彼此都以为对方是金希澈的友人,又赶巧那晚金希澈的场子还没散,两人便坐在家里喝茶说话。
说着说着,韩庚便感觉出异样,又在家里转了一圈,心里已经明白,便没见金希澈的面,问了俊秀的住址,便匆匆的离开。
等金希澈晚上回来听崔始源一说,只觉得五雷轰顶,疯了一样冲到俊秀处堵人,两人相见,数年相思,却只换来金希澈劈头盖脸几个大耳光,韩庚默不作声,任凭金希澈怎么叫骂。只是低着头。最后金希澈投降了,哭着求韩庚,随便给他一个解释,他可以当做这几年什么都没发生,他说这话的时候,过去拉韩庚的手,韩庚却躲了一下,没让他碰。
金希澈玻璃心肠,一下就明白,韩庚是嫌他脏。
等崔始源追过来的时候,屋子里三个人都站着,崔始源再傻,也猜出了三四分,只好由他装傻充愣,算是把那局面解了,带金希澈回家的路上,金希澈突然说,
“你不是一直说给我赎身吗?明儿就拿钱去吧。”
崔始源等这话等了一年多,此时听金希澈说出来,却一点不高兴,想着刚才金希澈满脸泪水的样子,稍一比较,便知自己不过是个冤大头,心里也不是滋味,便说,
“这么急吗?前阵子牌局输了钱,容我缓缓手。”
金希澈愣了一会儿神,突然说,
“也好,我活该就是下九流的命,打今起,以后你被再提一个字。”
崔始源很想知道韩庚的来头,可惜金希澈不肯说半个字,崔始源当然就有搬出去的念头,
金希澈说,
“这宅子是你的,要走也轮不到你,该是我才对。”
第二天就离开了,住回了戏班。
韩庚在北京呆了一个多月,天天晚上站在戏院后排看,有金希澈,没金希澈,他都去,自然闲话也听了不少,知道这些年他的格格在北京城俨然成了浪荡货。金希澈只要看见他在,就在后台发货,砸东西,于是如意班不给韩庚卖票,韩庚就站到后台角门看,最后是班里的人求他走的。
他这一走,便又东渡去了日本,去时只留了一张字条给金希澈,上面写着,
“此去只恨花开早,归来天涯不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