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5、献祭的新娘 ...
-
白月光,或许只是一种现象。
指代最美好的回忆,被自己下意识美化了的、用以自我慰藉的……幻想。
身陷囹圄,祈求救赎。
若天不给、地不给、人不给,那就自己给。
有人为了自我救赎、或是自我逃避,会创造出另一个人格来保护自己。
反过来说,只要身边有那么一个人,能够满足自己些微的幻想,她便理所当然被他视为救赎。
与这个人本身无关。
他在她身上试图找寻某些东西,只要这些东西还在……不,哪怕不在了,他也会逼着她找回来。
若是没有了那些吸引他的特质,那个人又怎么符合白月光的意义?
他一直想找回过去的那个轩瑶。
他所以为的,无论他是人是妖,都会温柔以待的那个女孩。
她三番两次打破了他的美好回忆,所以他很生气。
不是因为她的欺骗、她的背叛、她的不喜。
仅仅是因为,她怎么能玷污他心中的那片净土。
她怎么能……和其他人类没有两样呢。
不是非她不可。
不是轩瑶本身。
若他当真爱她,怎么会只追求过去的记忆,而非渴望着她这个人。
又怎么会因为她和记忆中有些许不同……就不爱了呢。
救命稻草,哪一根都一样。
每一根都没有区别。
但人只有一张嘴,所以只需要抓上一根,便能活下去。
若身边本就花团锦簇,在其中选择独一无二,那或许真的就是不可取代的白月光。
可他,别无选择。
只不过是,正好碰上了她。
然后,她又为了他而死。
重琅不会伤害轩瑶,因为他的命是这个人救的。
就只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谁都没有明白。
重琅没有告诉轩瑶他们的过去。
他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但却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意味着……主动和轩瑶斩断前尘过往,和羁绊。
他们相处融洽,一如往昔。
重琅说不需要落晖城再送祭品过来,他已经找到自己想要的新娘了。
落晖城的人自然深感怀疑,认为他怕不是想到了什么摧残人的阴谋诡计。
事实证明,他们确实想多了。
因为某人的余威,妖怪们就算不露凶相,单纯去城里玩耍,人类纵然心里妈卖批,脸上依旧还是笑嘻嘻的。
久而久之,有什么东西,确实悄然改变了。
和晓栩在一起久了,妖怪们早就对某些观念模糊了。
晓栩走了,手下那群人她没有带走。
那些人类自认为无法再回到落晖城,不然必定会被欺软怕硬的人类除掉。
他们和其他妖怪生活在一起,没有哪里不好。
有些人情根深种,怀着执念踏上寻觅的征途。
但这都不关某人什么事。
她正在肆无忌惮的做坏事,好让天底下所有的人和妖都知道,世间有她这样一个妖孽。
若要两个敌对的族群同舟共济,只能是存在除非他们联手、不然必不可能消灭的灾难。
握手言和、同仇敌忾。
否则,谁都不能幸免。
晓栩都快被自己的大无畏牺牲奉献精神给感动了!
系统:呕。
重琅很久没有见过晓栩了。
他是最后一个知道她离开的人。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理所当然的想。
轩瑶似乎是认真想和他一起过日子,把洞府规整的像个家一样。
她对他笑得越发灿烂、越发娇羞。
一切都往他希望的方向在发展。
没有哪里不对。
没有哪里不好。
只不过就是……
太平淡了。
索然无味。
小姑娘有时候和他不小心有了肢体接触,都会面红耳赤的跳开,不好意思看他。
望着她脸颊那抹红,他不合时宜的想着。
那个放浪形骸的女人,连被人瞅见了身子都不会害羞。
不知羞耻。
他一边在心里唾弃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一边因为不知羞耻的女人有了不知羞耻的反应。
他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觉那是世间最极致的一抹艳色。
她妖娆,她魅惑,她风情万种。
但她从未勾引过他。
他自以为是的这样认为着。
认为她以欲望为食、以男人为乐。
不过是……
相由心生。
你若当真清心寡欲,她在你面前,不过是一堆烂肉罢了。
不是么。
还是混着红、混着白的血肉模糊。
若是厌恶,哪会感觉有半分美感。
他能说,他敢说,他绝不会不顾轩瑶的意愿强占于她。
问题是,他从来就没有过“那种意愿”。
他从来就不是在克制、不是在忍耐。
他是遵循本能行事的妖族,嗜血和掠夺才是本性。
他没有强压本性,所以说的风轻云淡。
他啊,是凶兽,是恶狼,怎么会是那种温文有礼的君子啊。
后来,轩瑶提出带重琅去见她父母。
他犹豫了。
他不信人类会愿意接纳他。
他认为会重蹈覆辙,轩瑶会再次死在自己亲人手里。
至于更深层次的理由……没有吧。
如果。
悲剧会重演。
那么,只要切断悲剧的源头。
便可以了。
轩瑶说了很多次想回家,又撒娇又请求,重琅也不好拒绝她。
不过,谁都没有再谈婚事。
他们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用考虑。
有人会替他们全部考虑周到的。
血。
大片大片的血。
从门槛到院墙。
实在太多,他们到达时血迹尚没有干涸。
血流成河不再只是一个枯燥的词汇。
粘稠腥臭的液体就在脚下流淌。
还有一具具破碎到分不清彼此的尸体。
正确点说,是尸块。
怎么样才能让重琅和轩瑶恨不得杀了她。
只要是轩瑶的心愿,他都会义不容辞吧。
可是,他还不够强。
年轻人,还有成长的余地。
所以,暂时,不能见面。
轩瑶在看到这地狱绘卷的第一眼起就扶着门框剧烈呕吐。
吐到肠子都搅在一起,连酸水都吐不出来。
她干呕着,流出生理性的盐水。
比起悲伤,她第一反应自然是恐惧和震惊。
还来不及悲伤。
她的大脑根本没办法正常思考,做出的一切动作都是本能的条件反射。
千阿说过要报仇。
他们以为呢。
只是说说而已,还是会念什么骨肉亲情小惩大诫?
她是妖物啊,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妖物啊。
又不是没见过她杀人,有什么好奇怪的么。
难不成,还真以为她是什么嘴硬心软的傲娇?
呵。
“不用进去了。没有活口。”
而且,死多少人也不用细数了。
就算有漏网之鱼,恐怕……
“为什么……那里有她的父母啊……她怎么能狠得下心?”
狠得下心?
重琅垂眸看她。
他不知道,自己看着她的眼神……有多么的冷漠。
她父母狠得下心将她送入妖怪口中,为什么她就不能狠得下心杀他们?
真奇怪。
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妖怪不能理解这样的思维。
他移开视线,血色再次映入眼帘。
最衬她的颜色。
他再次看向轩瑶,突然有种陌生感。
他想要的,真的是这个人、这样的生活?
厌恶人类,同时也厌恶妖族,连带着厌恶身为妖怪的自己。
他想和她生活在一起,太太平平的生活在一起。
与世无争。
——这根本不是他的愿望。
重琅缓缓眯起了眼。
是因为她。
轩瑶是这样希望的。
她纯真又无知,对外界残酷浑然未觉。
他曾害死过她,更希望她能平安快乐的活下去。
可这一切。
并不是他喜欢、他想要的。
他记得自己最初的想法。
要变强。
要狠狠报复曾经看不起他的妖。
包括……
对,亲手将他抛弃的父母。
妖兽的竖瞳猛然一缩。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自幼缺爱,渴爱。
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是眼前这个女孩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温暖。
所以他贪求着,希望留在她身边,希望得到更多。
他自以为找到了同伴,自以为她是那一个可以陪他一辈子的人。
他自以为……若不是她被人杀害,他们可以有一个很好的结局……
是谎言。
不是她。
不是……非她不可。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过,将身为妖的他,看作是同伴。
更别说是,伴侣。
悲剧之所以刻骨铭心,是因为它令人遗憾到想要无数次重来,达到人们期盼的完美。
如果一切戛然而止,所有的美好都会定格在最美好的那一瞬间。
是谎言。
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
他根本不知道轩瑶的想法。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他的同伴,真正理解他……也愿意去理解他的人,根本不是她。
从头到尾。
从一开始到现在。
从他出生到如今。
真正意义上。
从未欺骗过他。
从未背叛过他。
从未伤害过他。
只有她。
而已。
他们才是同类。
不需要谁为谁妥协,不需要谁为谁受累。
她嗜血,她杀人,比任何妖物都来的残忍。
他却想为一个与他貌合神离的人类放下屠刀伪装善良。
错了。
错的太离谱了。
他本就是妖。
若有人真心接纳他,绝非是接纳一个伪装成人隐藏凶性的假象。
那不是他。
他不愿在轩瑶面前杀人,有人替他去杀。
轩瑶的父母绝不可能答应她嫁给一只妖,所以符家被灭了门。
他记得她说过,与他结盟,她会帮他。
她做到了,从未食言。
如今的轩瑶,一无所有,只有他。
他在她面前这样干干净净,手上没有染过一丝她亲人的血。
她会信任他、依赖他,直至爱上他。
一切的一切,都会按照最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会幸福。
只要他一无所觉的任由事态发展下去。
……
是谎言!
野兽的瞳眸染上猩红。
他盯着轩瑶,眼带凶光。
“我也想问为什么。”
察觉到危险,轩瑶疑惑的抬头,对上一双从没见过的兽眼。
他从来不会这样看着她!
“为什么她独独对你这么温柔。”
她不曾那样对他笑过,更别说是那般温声细语。
为什么轩瑶可以成为她的特殊?
“她为了你,抛弃了我。”
她想成全他们,为此不惜牺牲自己。
重琅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不认为那个少女是因为他才这么做。
可是这样一来,他就更加不明白了。
轩瑶,何德何能,凭什么。
白月光滤镜一解除,他稍稍回想过去便会发现。
她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类。
与那些愚昧无知、盲目仇视妖族的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他对她的执念,有一半是为了报恩吧。
生命中唯一一个为了他失去性命的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或许她并不是自愿为他去死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性。
一直以来,都在自欺欺人。
他要和那个人说声对不起了。
她费尽心思为他们编织的美梦【谎言】,他一点都不想领情。
“轩瑶,你想不想报仇?”
他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轩瑶不禁再次升起对这个人的恐惧。
这一次,是真正的来自于生命威胁的恐惧,而非自己的臆想。
“你……在说什么?”
“我们一起去找她,好不好?”
他在笑。
可是这并不能称之为笑容。
她觉得既扭曲又狰狞。
是妖怪。
是会张开血盆大口将她撕成碎片的妖怪。
再无怜惜。
再无容忍。
重琅冷着脸自她身边走过。
突然顿了顿,蹙了蹙眉。
“她……叫什么名字。”
声音很轻。
是她没有听过的轻声细语。
似是风一吹就这么散了。
单薄又脆弱。
带着微微的沙。
带着暗暗的哑。
含在口中。
缠绵到粘稠。
一时间,她明白了。
……
系统:啊!又到了收获flag的季节了!今年又是丰收的一年的呢!【幸灾乐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