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吗》墨羽青言

1、全文

　　情人节那天，苏离没有去约会。她收拾妥当等着电话响，但是一直到临近傍晚，手机依然没有动静。

　　罗舟果然没有约她，其实她也料到会是这个情况。在罗舟那里，她还不算是公开的女友。公司里不让谈恋爱，罗舟也一直没有说过“我们交往吧”这样的话。

　　酒后的那个吻也许只是错觉吧。苏离这样安慰自己，并且跟自己约好，这个情人节之后，就彻底对罗舟断了念想。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罗舟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

　　罗舟：“在哪？”

　　苏离没好气：“在家。正打算出门。”

　　罗舟：“哎？出去约会吗？”

　　苏离：“……”

　　罗舟：“嘿嘿，我开玩笑的，别生气……今天家里来了亲戚忙了一天，对不起啊……”

　　苏离：“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对不起什么？”

　　罗舟：“哦？要是你这么说……那也行…”

　　电话挂断，苏离做了个决定。几天之后，她在公司里宣布自己有了男朋友。

　　“是同学。”苏离笑的腼腆又灿烂，眼神有意无意的划过罗舟的脸。

　　罗舟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眼神与她对了一下，便重新盯上自己的电脑屏幕。

　　苏离有些得意。

　　“周末部门聚会，要不你带上？”组长建议。

　　“啊？”

　　苏离还没琢磨出这句话的意思，便被一旁的筱筱揽住了肩膀。

　　筱筱：“带来吧！咱们大美女苏离的男朋友，一定是高大帅气！带来震震咱们部门这帮宅男！”

　　“男朋友”毕竟是赌气的产物，苏离万万没想到，刚把老虎拉出来，便会骑虎难下。

　　她无意中瞟到罗舟，看到他的唇角微微扬了扬，露出一个不屑的笑意。

　　“行啊！”苏离索性一口答应。

　　晚上，苏离给老同学郑霖打电话，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让他帮帮忙冒充一次男朋友。

　　苏离：“大哥，江湖救急啊！不能见死不救啊！”

　　郑霖在电话那边叹着气：“别人赌气搞点鱼死网破，你倒好，把自己坑进去，还连带着坑了一个我。”

　　苏离嘿嘿的笑：“来嘛来嘛！反正你要出国了，麻烦就这一次，我保证！”

　　郑霖无奈，终于还是答应了。苏离美滋滋的挂了电话，她就知道，只要她开口，郑霖一定会答应。

　　好哥们嘛！

　　部门聚会，有家属的都带了家属来，苏离特意嘱咐郑霖先跟她会合，然后再一起去。

　　那天郑霖穿了黑色的大衣，里面是宝蓝色的高领毛衣。他本身人修长高挑，刚刚好高出苏离半个头，他虽然撸铁练了一身腱子肉，但是脸型比较清瘦，一般只会被人认为他是个英俊的瘦子。

　　果然，这样的郑霖出现的时候，部门里的小姑娘眼里都露出了精光。

　　苏离有点得意，目光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罗舟。

　　罗舟坐在筱筱的旁边，筱筱正好递给他一碗酸辣汤，他低头抿了一口，结果差点把碗扔了。

　　烫死了！

　　苏离这顿饭吃的很开心。

　　苏离最后是被郑霖扶着离开的。

　　郑霖皱着眉头，苏离脚底下走着S型，整个人几乎是靠在他的怀里，她酒量其实很差，但是刚刚偏要逞能，来敬酒的她都喝，最后还是郑霖拦着帮她喝了几杯，要不然她连直立行走可能都不会了。

　　停车场有点距离，郑霖嘴里忍不住念叨：“酒量这么差还逞能。我记得你大学时候滴酒不沾的。”

　　苏离嘿嘿傻笑：“入社会了嘛……酒量不行可以练，可以练！”

　　她突然抱住郑霖的胳膊，仰着红扑扑的脸蛋儿望着郑霖，眯着一双醉眼，讨好的笑着道：“郑霖，要不你真的做我的男朋友好不好？你陪我练酒量！你陪我，我肯定行！！就像你以前给我补习功课一样！！只要你陪我，你帮我……我就……我就什么都能做！”

　　郑霖：“……”

　　他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怎么着？原来这个是才表白吗？”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郑霖抬头，是筱筱。

　　筱筱的旁边站着罗舟，两人一个嘴角带着看热闹的笑意，一个面色阴沉，不太友善。

　　筱筱笑眯眯的走过来，苏离摇摇晃晃的，郑霖不由紧了紧手臂，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收了收。

　　“你真的是她男朋友吗？”筱筱故意露出好奇的神情，“看你刚才在饭桌上给她夹菜递水的，这么体贴，原来却是才转正？”

　　郑霖笑了笑：“她确实刚刚对我表白。”

　　“但是，我对她的表白，却已经有些日子了。”

　　他抬眼看向筱筱：“男人若是爱，就应该先对女人表白，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有什么问题？”

　　筱筱挑了挑眉，笑着摇了摇头：“没问题，那就祝福你们。”

　　她瞥了一眼一旁的罗舟，对方却已经一转身，钻进了自己的车里。

　　代驾开着郑霖的车，郑霖带着苏离坐在车后排。

　　苏离醉的晕晕乎乎的，脑袋靠着郑霖的肩膀。

　　郑霖怕她睡过去，脑袋会靠的不稳，于是一手轻轻抚着她的头，这个姿势有点累人，郑霖胳膊抬了一会便酸的不行，他索性身体往前倾了倾，让苏离用更稳更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身上。

　　车子开的很稳，但是苏离的头发还是会轻轻的抚触在郑霖的面颊上，痒痒的感觉。

　　夜晚之中，这种感觉十分微妙，让郑霖不由想起他们的大学时光。

　　车子很快开到了苏离的住处。谢天谢地她没有吐在车上，进了自己家的大门之后，苏离反手一勾，勾着郑霖踉踉跄跄的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好兄弟，谢谢啊……”苏离醉眼迷离，“从大学开始，咱们就是最好的哥们……最好的！！你帮了我……那么多……我该怎么报答你呢……我……”

　　“谁要你报答了。”郑霖一脸嫌弃的撑起身体，正打算损她几句，却被眼前这面若桃花的女人小小的惊了一下。

　　面色通红，红到了眼眶，长长的睫毛把小扇子，盖住了她的黑眼圈。

　　逞能。

　　大学毕业这两年，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那种一点就着，着了就把自己烧个半死的性子。

　　郑霖找了一条毯子，轻轻的搭在她的身上。刚要起身去倒水，却被苏离拽住了衣角。

　　苏离声音模模糊糊：“别走嘛，陪着我……”

　　郑霖：“你这个德行，我也没打算走。”

　　苏离嘿嘿的笑，挣扎着坐起来，突然扑过来抱住了郑霖的胳膊：“我们小霖霖最好了！”

　　郑霖头大，捏了捏眉心：“说过多少次，不许叫小霖霖。”

　　苏离：“我是你姐！怎么不能叫！虽然只比你大1天，那也是比你大！小霖霖小霖霖！”

　　郑霖：“……幼稚……”

　　苏离眯着眼睛看郑霖，难得的没有继续回嘴，而是认真的看了半天，突然问：“郑霖，你觉得我好看吗？”

　　郑霖一愣：“我不是成天叫你苏美女吗？”

　　苏离使劲摇了摇头，似乎要甩掉什么东西一样：“那跟我叫你小霖霖一样，不作数的。”

　　她重新望向郑霖，大大的眼睛里似乎含着一汪水：“你认真说，我好看吗？”

　　好看吗？当然是好看的。郑霖从进入大学第一次见到苏离的时候，就这么认为。那天是大学第一堂课，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正好照在苏离桌子的一角，也正好给她的身影镶了一道柔柔的金边。她的马尾辫上系着一根宝蓝色的发带，明明不显眼的颜色，却让郑霖觉得十分显眼。

　　郑霖的舍友老张回来后便宣布要追苏离，郑霖想了想，点头说那你努力。

　　没多久，郑霖也收到了女生的字条，是苏离的舍友，郑霖认真的看着那个名字，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苏离，对方正好转头看他，见眼神对上了，却没有回避，而是朝他眨了眨眼，嘻嘻的一笑。

　　后来，她跟他成了很好的朋友，哥们相称，并且成了他的“情感军师”。

　　当然，是标准的狗头军师。他们两个直到毕业，谁也没谈个正儿八经的对象。

　　至于那个罗舟……

　　“你说！快点！”苏离又催了一次。

　　郑霖叹了口气：“别耍酒疯…”

　　苏离不依不饶，目光坚定的看着他。

　　郑霖：“是不是有人说你不好看，你非要到我这里来找补？”

　　苏离嘴巴一扁，脑袋就着郑霖的胳膊使劲蹭了蹭：“老铁就是老铁！懂我！”

　　看她这一副委屈的模样，郑霖的心肠却硬了起来：“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我说的，你听么？你信么？罗舟说的你才在乎吧？”

　　郑霖没对她这么严肃过，苏离虽然喝得醉了，却也被对方的语气搞得愣住。

　　“你喜欢他什么？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自己？”

　　郑霖的语气越来越不善：“去年圣诞，我们一帮同学叫你出来聚会，你说你有约，结果呢？你是不是自己去了某间茶社？你可真行，在人家茶社里喝酒，最后谁把你送回来的你知不知道？”

　　苏离有些发愣：“不是罗舟？”

　　“罗舟？呵。”郑霖冷笑，但是他闭上了嘴，没再继续说下去。

　　“还有上周情人节，前一天你跟我说罗舟已经约了你，结果呢？大晚上的自己跟个孤魂野鬼一样在街上溜达，当没人看见？！”

　　苏离：“你怎么又知道……？”

　　郑霖猛然一震，突然便收了声。

　　是啊，为什么自己什么都知道……

　　“郑霖……”苏离的身体慢慢凑了过来，红扑扑的脸近在咫尺，鼻尖几乎就要碰到自己的。

　　“你是不是喜欢我……”

　　“……”

　　“你喜欢我吗？”

　　“……”

　　“我喝醉了，今晚发生的事情，我明天都想不起来的……”

　　“……”

　　“郑霖，你想……？”

　　“我不想。”郑霖声音很低，却很坚决，“你累了，睡吧。我不走。”

　　苏离的似乎松了口气，她的脑袋又蹭到了郑霖的胳膊上：“还是你好，我以为你和罗舟一样呢……你不亏是我哥们……最好的哥们……”

　　苏离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郑霖把她抱起来放到卧室的大床上，坐在床边看了她很久。

　　看得，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苏离在头疼中醒来，她在微信上扫了一圈，点掉一个个消息数字，她屏蔽了罗舟和筱筱的微信，最后才点开郑霖的消息。

　　消息只有一条：“陪我出国读书，好么？”

　　苏离的目光停在屏幕上，手指迟迟没有点下去。

　　一个月后，郑霖出国了。

　　又一个月后，苏离办理了离职手续，去了另一个城市。

　　一年后，苏离听说罗舟和筱筱结了婚，她没收到喜帖，也乐得不用随份子钱。

　　又一年，苏离听说郑霖完成了学业回国，是那个给郑霖塞过小纸条的舍友告诉她的。

　　“你不知道吗？”舍友很意外。

　　苏离：“不知道。他出国后我们就没联系过了。”

　　舍友：“苏离，当年如果不是我先说喜欢他，你是不是就下手了？”

　　苏离心头一紧，嘴上却不服软：“别瞎扯！那是你的菜，又不是我的。”

　　舍友叹息：“有个事情我藏在心里很久了，不敢跟你说，怕你生气。但是最近我想了很久，还是应该告诉你。”

　　苏离：“你说，我不生气。”

　　舍友：“有一次你出去拿快递，日记本摊在桌子上没有合起来。我刚好回来，看到了一些。”

　　苏离：“……”

　　舍友：“你日记本里写的什么，你自己一定还记得。苏离，老张当年追你，我喜欢郑霖，后来兜兜转转，我们俩发现彼此才是最合适的。我们放下了，你们两个倒好，表面看来那么洒脱的两个人，其实最别扭。”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自己大概是要孤独终老，后来出现了一个什么罗舟，但是你自己想想，是因为喜欢这个人吗？还是喜欢这种“去爱”的感觉？”

　　“你没有放任自己“去爱”过。大学四年，我眼看着你压抑自己，每天大大咧咧的晃来晃去，男孩子一样。我那个时候也自私，甚至有点嫉妒你。我早就知道郑霖喜欢的是你，但是我不想说，我不想让你得到他。”

　　苏离苦笑：“你今天不是理了。”

　　舍友：“放过你，也是放过我自己吧。把这些说出来我自己也舒服很多。我也懒得看你们两个别别扭扭一直下去，你那性子，说不定真能做出孤独终老的事儿，到时候还不是得成天拉着我们这几个到处嗨，我哪有空搭理你，哼！”

　　苏离知道舍友说的是反话，这反话却说的她十分感动。却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直到舍友最后道别准备挂电话，她才木讷的问了一句：“老张那边……知道郑霖在哪吗？他换了手机号，微信好像也换了……”

　　舍友笑了，报了一个电话号码给她：“他就在你的城市。”

　　苏离对着那个电话号码看了很久，突然又想起两年前，自己对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的样子。

　　她不怕一个人，即便尝试“去爱”，这种“爱”对她来说，也并非生命里的必须。

　　爱情的保鲜期有多久？相爱的人变成相处过日子后，又会不会渐渐变成冤家？

　　爱会被消磨吧？曾经的心动和温情，会不会像长辈们一样，最后成为了相看两生厌？

　　这样的结局她看了太多，以至于，对于自己最在乎的那个人，她不敢尝试。

　　放在好友的位置，会不会更好？一辈子都是距离产生的美，不需要面对柴米油盐育儿养亲，是不是就不会产生过多市井间的寻常烦恼与矛盾？

　　好友的感情若是淡了呢？也挺好啊，不会因为他的离去而伤心，不会因为他的失落而失落。

　　可是……

　　苏离看着手中的电话号码，突然有种可笑的感觉。

　　其实这些自以为是的道理，用两个字就可以概括了：逃避。

　　手机突然响起，苏离望了一眼，来电号码居然和自己手里的一样。

　　苏离接起来：“喂。”

　　电话那边：“是我，郑霖。我回来了，回来有一阵子了……”

　　苏离：“……我知道。”

　　郑霖：“你在哪？我……想见你。”

　　苏离：“回来这么久不想见，现在想了？”

　　郑霖低笑了一声：“是啊，突然想通了许多事。就，想见了。”

　　“特别想。”

　　苏离笑：“这么巧，我也刚刚想通了一些事。”

　　郑霖：“什么事？”

　　苏离深吸了口气：“我也想见你……”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郑霖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拉开窗帘。”

　　苏离心头一跳，从床上蹦下来，跑到窗户前哗啦一下拉开了窗帘。

　　窗外，楼下，暖黄色的路灯旁，郑霖握着手机抬头望向自己，他朝她挥了挥手。

　　“苏离，我不走了。”

　　“永远也不走了。”

　　苏离望着楼下的男人，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

　　“好。我也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