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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第 1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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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臣左棱,聚敛钱财,迫害数十余百姓性命,所犯罪行罄竹难书,着剥夺官职,下刑部大牢,择日问斩!”
御座之上,祁濡辰冷着脸,沉稳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之中回响,听得人心里一阵阵儿发紧。
他的话音刚落,大臣们却都懵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居然上来就要杀人,还是官居二品的大臣。
就算是造反上位的栎阑,临政前期也没敢朝三品以上的大臣伸手,因着这些人身居高位,在朝中的关系人脉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就会引起朝堂动荡,更有甚者甚至会影响到大位。
所以,在保证自己手里有足够的权力之前,任何帝王都不会轻易去动朝臣。
可如今这一位,却是个例外。
这究竟是底气太足,还是过于莽撞?
大家都不得而知,谁也看不懂这位屡出奇招的新帝到底在想些什么。
前路不明,大部分人都选择了袖手观望着,顺带“真心实意”的为即将成为炮灰的左棱默哀三秒钟。
然而,也有少数几个人,按捺不住的蹦哒出来,想要逼新帝改主意。
譬如左棱的老丈人,世安候邱实颜。
只见这位年过半百的侯爷迈着虚浮的步子来到大殿中央,颤巍巍的冲祁濡辰行礼,拖着嗓子道:“老臣,见过陛下。”
“世安候请起。”祁濡辰颔首,虚虚的抬手示意。
“临朝第一日不宜见血,还请陛下三思啊……”邱实颜却动也未动,端正的跪在地上,双目紧紧的锁定着御座上之人。
“怎么就不宜了?哪位建国帝王不是鲜血开路的?朕好像也没见着有损什么国之运势呀?”
“陛下此言不虚,然我西境自古以仁德立世,为君者更是虚怀若谷,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妄动杀念……此乃西境为君者一脉相承的品质,陛下年幼,不知晓治国之道,就更不该轻易信了那有心人之言,理应效仿先祖,以宽仁慈悲治世。”
邱实颜这一番话看似毫无机锋,实则句句诛心。
先是搬出所谓的“祖宗治世之法”,暗讽祁濡辰不谙世事,不学无术,只会滥杀;又借口少帝年幼,此番作为定是受了奸人的指使和蒙骗……
一番话下来,既将祁濡辰歪曲成了一个没脑子的暴君,又影射祁潭风唆使少帝,存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野心,更挑拨了天子与摄政王之间的关系,简直是一举三得!
不愧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人,短短几句话却刀刀见血,等闲之辈只怕真得被他唬住了……
祁濡辰垂眸,没有因为邱实颜的话动怒,只是轻轻的嗤笑一声:“仁德立世,慈悲为怀?朕今日才知道,要成为西境大帝,还得先入了空门,当个和尚?那朕是不是还得背几本经书,日日焚香沐浴方才配得上这大位?”
堂堂西境大帝要出家!?
开什么玩笑!
要真这么做了,那西境不就成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话了!
先不说别的,这帝王都入了佛门,连个子嗣都不曾留下,那他百年之后,大位谁来继承?
祁濡辰此番话一出,殿内众臣却齐齐震惊了,纷纷振袖揖礼:“万万不可啊陛下!此事断断不能为!陛下三思……”
“这难道不是诸位爱卿所求的‘祖宗之法’么?”祁濡辰故作不满,“世安候所言极是,朕年纪尚小,许多事都不清楚,自然该循着祖宗之法来,这第一要紧的事,不就是出家吗?”
都怪你!没事提什么破玩意儿!
真是老糊涂了!
现在陛下闹着要出家了,你满意了!
祁濡辰看似无心的一番话,却瞬间将苗头指向了邱实颜,众臣凌厉的目光立马锁定在后者身上,看那灼灼的视线,咬牙切齿的表情,只恨不得在他身上戳两个洞,撕几块儿肉下来泄愤!
这一下,轮到邱实颜头大了。
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没什么心机的小皇帝居然可以几句话就完全歪曲了自己的意思,让自己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
可现在,解释不出来也得开口,不然众臣的目光都会把他戳个对穿。
邱实颜慌忙再拜,语无伦次的辩解:“老臣并非这个意思,老臣的意思是,贸然杀了左棱不妥,不如先押入大牢,细细审查再做处置也不迟……”
他的话音未落,一声冷笑便在大殿之中响起,众臣惊诧抬首,只见御座之上,方才还温和沉稳的新帝突然锋芒全开,气势凌然。
只见他曲起指节支撑着自己的下颚,冕旒之下,一双若隐若现的明眸中冷意森森:“先时摄政王要处理,你们借口说他没资格……怎么,朕这个西境之主,也没有资格吗?”
这话就诛心了。
众臣大骇,被他的目光一扫,冷汗刷拉一下就下来了,忙不迭的跪倒在地,口中大呼:“陛下息怒,臣等不敢。”
看着齐刷刷跪伏一片的大臣们,祁濡辰讽刺的勾了勾唇角,故意晾了他们一会儿方才大发慈悲的道:“朕知道众卿忠心,断不会有如此心思……都起来吧。”
“多谢陛下。”
什么话都被这位新帝说完了,偏偏他们还不敢反驳,只能生生憋着,强行扬着笑脸道谢。
“此事就如此吧,来人,把左棱拖下去。”
祁濡辰撇了一眼还跪在地上不敢起的左棱,实在不想再让这人渣在自己视线里碍事,直接摆摆手道。
这一次,侍卫们很快上来了,强行拖走了兀自挣扎的左棱,再无人出来阻拦。
大事解决了,时间也不早了,众臣以为今日的朝会就到这儿了,正暗自期待着内侍官那一声“退朝”,然而,御座上的那一位,却又开口了。
“左棱下狱,工部尚书之位空缺,众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是要挑人?
众臣这会学乖了,各自在心里计较了一会儿,又互相对视几眼,老实的站着没有开口。
“朕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祁濡辰很满意,心情颇好的敲了敲桌面,示意一旁的内侍官:“宣。”
内侍官赶紧正身,拉长了尖细的嗓音传唤:“宣,舒扶世进殿。”
随着悠长的传唤声落下,一个清瘦的身影逆着光,缓步行进大殿之中,顶着众人或好奇或惊骇的目光,郑重的跪拜在地:“草民舒扶世,拜见陛下。”
当日一场闹剧之后,祁濡辰一直呆在宫里,根本没时间再去打探舒扶世的消息,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件事,今天上朝前听说对方也要入朝,他着实惊喜了几分,好歹是有个熟人了。
只是,短短几日未见,舒扶世看上去竟又清减了几分,也不知道腹上的伤好没有……
担心着对方的身体,祁濡辰也不敢让他久跪,赶紧唤他起身:“舒卿不必多礼。”
“谢陛下。”舒扶世起身,终究还是忍不住抬首看向御座之上,却见那人一袭金纹龙袍裹身,气势威严,全无了往日温润亲和的气息,他心里不禁酸涩交加,只觉得眼眶发热,忙不迭的垂下了头。
“舒卿乃前科考状元舒常钦之子。舒老先生一生清廉,为人刚正不阿,忠心耿耿却遭奸人迫害,阖族上下只剩下舒卿一人尚在人世。”祁濡辰沉声道,“舒卿知书达礼,温润恭谦,朕欲将工部尚书一职交付与他,诸卿以为如何?”
你都决定了我们还能如何?
诸臣面面相觑,联想起先时这一位的雷霆手段,就算是有意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恭声附和:“陛下圣明。”
“既如此,那此事便定了。”
祁濡辰挥手,立刻有内侍送上特制的象牙腰牌,象征着舒扶世的官职与身份。
“谢陛下垂爱。”
一下子从白身升级成了正二品的大官,可谓一步登天,舒扶世却没有过多喜悦的神色,从容的行礼谢恩。那宠辱不惊的淡定模样却是让大臣们对他高看了几分。
当然,更多的人是目光灼灼的望向祁濡辰,面露期待欲言又止,仿佛集体内急了一般。
我的陛下耶,您这回讲完了吧,能让我们走了不?
“朕乏了,今日就到这儿吧。”
在众臣殷殷期盼的眼神中,祁濡辰默默无语了一会儿,终于大发慈悲的挥手放行。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新帝起身离开,内侍官赶紧吊着嗓子宣布了一句,转身匆匆跟上了自家主子的步伐。
煎熬的朝会终于到头了,众臣皆是松了一口气,井然有序的退出宣政殿,脚步麻利的朝宫外走去,再不复往日边走边与同僚说笑的轻松。
果然,还是这位新帝太“凶残”了些……
舒扶世垂着头,孤零零的一人落在众臣队伍的后面,眼神黯淡,步伐踌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舒大人,舒大人留步!”
身后突然传来急急的呼唤声,舒扶世回身,只见刚刚才离开的内侍官匆匆朝自己走来,手里还握着什么东西。
“舒大人。”
“公公。”舒扶世同他见过礼,疑惑道,“公公可是有什么事?”
“老奴能有什么事,倒是陛下,一心记挂着舒大人您的伤势,特意让御医配了药,叫老奴给大人送来呢。”
那内侍官堆了满面的笑容,一面说一面将手里那个圆滚滚的瓷瓶递到对方的手中。
“陛下他……还记着我的伤?”握着还带着些许余温的瓷瓶,舒扶世愣愣的看向内侍官,眼神中闪烁起复杂的光芒,也不知是欣喜还是感动。
“可不是!”内侍官笑得亲切,“陛下他昨日听说大人也要进宫,特意嘱咐太医院用最好的材料配的药,说大人您身子弱,伤没好全,要好好将养着呢!”
原来,他还记着,他没有忘了自己呢……
闻言,舒扶世垂眸,目光落在那花纹繁复的瓷瓶上,眼眶发热,一股名为喜悦的情绪真真实实的从心底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那,烦劳公公替我谢过陛下了……”半晌,他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又朝内侍官施了一礼。
“舒大人放心,老奴一定带到。”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陛下哪是要出家呀,他是要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