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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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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钧天殿
陵长昊在心里憋了许许多多训诫劝告的话,可看到巫越红着眼眶和愤怒倔强的双眼,像极了一只被撕开了严重的旧伤,明明鲜血淋漓疼痛难忍,却又强忍着伤痛做出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小兽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就不由得全都变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声音轻柔地像是怕大声一点都会惊碎了眼前一身凄惨裂痕的瓷娃娃:“你知道的,我不是那样的意思。”
巫越本来已经做好了被陵长昊严厉训斥的准备了,没想到他这么宠溺包容,从来没被人这么细心呵护的巫越忽然觉得,心像是被棉花包轻轻裹住,软绵绵,刺不破,又伤不着,还有点暖,让满是尖锐棱角和裂痕,似乎随时会彻底破碎的心有了安全的感觉。
委屈的情绪汹涌地涌上喉头,他及时忍住才没有在陵长昊面前哽咽出声,但眼眶也更红了,眼睛里的水渍更多了,模糊了他的视线。
糟糕,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巫力,把泪水给弄多了。
他自欺欺人的想。
陵长昊看他更加委屈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他无法想象巫越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说出父母义父都教他的如何自残的话来,“我从来没想要伤害你,你受伤我心里和你一样痛,答应我,以后无论如何不要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巫越心里嗤笑,不伤害自己怎么放血?血咒师不放血等着被人宰割吗?
不过这么一打岔他心里的委屈全都飞了,再加上他从来都是没有颜色也非要弄出一间染坊的人,现在得了几分颜色,立即加倍理直气壮指责起陵长昊来:“骗人!你要真的把我放在心上怎么还会躲着我?我知道,你和他们一样,觉得我是个怪物,都嫌弃我……”
陵长昊皱眉不悦的打断他:“不要说胡话!你就是你,我陵长昊的徒弟,无论你的出身如何,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这样的话,以后都不要再说了。”
巫越虽然被打断了,却是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但也让他更加得寸进尺了,瞪着眼睛追问道:“既然你不嫌弃我,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结为道侣?”
陵长昊:“……”
话题又绕回来,陵长昊非常尴尬,头一次被小辈告白,还是自己当儿子养的小徒弟,总有种是自己为老不尊,把徒弟给教坏了的负罪感。
他很头痛,尽量委婉地拒绝:“你还小,并不懂何为道侣。”
巫越:“我当然知道什么是道侣,不就是喜欢你想跟你上床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咳咳咳!”陵长昊被这直白的话给呛得不轻,再看巫越炽热直白的目光,非常不自在地别开脸,还破天荒的觉得耳朵烫得厉害:“别胡说,你年纪还小,还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巫越反驳:“我都十八岁了,不小了。”
陵长昊认真地道:“为师今年一千岁,十八岁在为师眼里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娃娃。”
巫越:……草!老妖怪!
巫越气得要喷火,“别拿我跟你这个老妖怪比!对于普通人来说十八岁都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了!”
“可你不是普通人,你是我陵长昊唯一的徒弟,也是修士,以后的寿命不仅仅只有凡人的百年。现在就失去了元阳,对你以后的修行非常不利。你看你那些师叔们中最小的凌浩也有几百岁了,现在还没有泄了元阳,尤其是你师公,我的师父,已经三千岁了,为了能得道飞升,也没有泄元阳。”
陵长昊耐心的劝说,为了显得更有说服力,他毫不犹豫把师尊和师弟给拎出来做例子,只为说明一点:“想要修行有成,寿数绵长,就不能过早的泄了元阳。”
巫越脱口就道:“我这样没有天赋灵根的人,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算哪门子的修士!”
陵长昊脸色一变,“别胡说,我会让你为你铸造灵根的。”
巫越惊奇地发现陵长昊一向平静无波的双眼竟然泛起了涟漪,出现了痛惜、不忍的情绪。
眼珠转了转,他立即就知道陵长昊现在最在意的是什么。
原来他说出那句话是因为气得说出了实话,毕竟事实上他是血咒师,确实不是修士。陵长昊不知道,所以一直都把他当成寿命只有百年的凡人。而且貌似还因此对他有所愧疚。
没想到这么一句话却能让陵长昊心绪波动,很明显,这人吃软不吃硬的。
清影说得对,男人都惯是会容易对弱小心软,适时的示弱,可以更加的得寸进尺。于是他立即眼眶一红,眼泪说掉就掉,还是掉得像断线珠子一样,一滴接着一滴,急促、大滴。
“我这样的身体怎么塑灵?要是能成功的话在上一次就已经成功了。”说着他也不由得想起上一次塑灵时那种铺天盖地似乎要将他骨头血肉彻底碾碎的痛苦,身体条件反射的打了个激灵。
他这样的反应落在陵长昊的眼里,心里更加心疼愧疚了。
如果不是他当初失约,好友也许不会死,如果他这些年心细些早些发现巫越的存在,这孩子也不会落在花含烟的手里,生生被虐待了这么多年,以致现在连身体都彻底毁了。
他始终记得霜天晚对他说的话,拥有一副这样的身体,活在这个世界的每时每刻都在承受这巨大的痛苦,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若无其事像个普通人一样的继续活着。
这孩子连活着都已经这么难了,他就没必要太过严厉苛刻。
这么想着,满怀心疼愧疚的陵长昊神情不由得柔和下来,用温柔又坚定的声音低低地道:“莫怕,即使你只能做一个凡人,我也会尽我所有去保护你。”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同暮鼓晨钟撞进了巫越的心里,让他的心跟着颤了颤。
巫越很快就压抑住心里的异样,用更加幽怨哀伤语气道,“你护着我又怎么样?我始终只是个普通的凡人,每天都是活在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之中,每天一觉醒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痛苦的继续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我要坚持不下去,不想活了,也活不了多久了。师尊,你说,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为什么是我在承受这些?”
最后两个问题他闻得情真意切,因为这曾经是他无数次问自己问苍天问父母的,现在虽然有很多演戏的成分在,但也不禁带出了不少一直被他压抑在心底的情绪。
陵长昊看着他隐隐开始泛红的眼底,仿佛看到了那个在命运的苦海中苦苦挣扎哭泣的男孩,沉默了,他不是巫越,没有亲身体会过他的痛苦,无论给出什么样的答案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当一个人连活着都是难以忍受的痛苦折磨的时候,就连劝人继续坚强活着的话都很难说出口。
陵长昊叹息一声,上前一步揽住巫越的肩膀轻轻将他揽入怀里,“没有谁的命运是注定不变的,我们谁也无法改变过去,但可以改变未来。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
巫越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闷闷地道:“不可能的,你要是有办法也不会拖到现在了。我也不要你治好我的身体,我只想你答应我,做我的道侣。
“陵长昊,求求你了,你已经活了千年,以后还能活上不知道多少个千年,而我也许只有一年、十年、最多不过百年的寿命,相比你的时间来说连个零头都不算,甚至是比你一次闭关的时间还要短。
“就算我们成为道侣,你也能很快就能恢复自由,完全没有影响。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满足我这个奢望可好?我不想在仅剩的时间里也只能求而不得的痛苦中度过。”
陵长昊闭了闭眼,“越儿,你应该明白,就算我答应和你结为道侣,我也没有爱上你。”
巫越心里一喜,陵长昊会这么问明显是松动了,他赶紧说:“没关系的,至少在我剩下的时间里,你的人是我的。”
陵长昊彻底心软了,巫越的话句句的戳在他的软肋上。
他确实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个他发誓要护他一生平安喜乐的少年因为他而更加痛苦,少年已经承受了数倍不该他这个年龄所承受的痛苦,再加上相思之苦只怕是雪上加霜。
他不忍心再拒绝,只能无奈答应:“好,我答应你。等你师公飞升后我便昭告天下,要和你结契,然后举办合籍大典。”
巫越心中狂喜,猛点头,这么多年他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天,只要结契成功,他就能杀了陵长昊通过第三重血炼,还能报自己和母亲当年的大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