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星星》余温酒

3、第三口

　　咬星星/余温酒
　　chapter03
　　——
　　空气似凝滞，现场吵闹如潮水猛退，耳边一片寂静。
　　林萌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的FLAG。
　　-我对真人无感。
　　-我怎么会喜欢他。
　　林萌：“……”
　　打脸了。
　　还一边一巴掌。
　　超对称。
　　林萌真的从没想过，世上竟然会有这种存在。
　　干净。清冷。禁欲。
　　就像一幅画。
　　突然，画动了。
　　少年眼睫微垂，目光落在鞋面，剑眉拧了下。
　　林萌很快回神，忙小跑过去，脸上满是歉意，道歉脱口而出：“对不起！我不是故……”
　　声音愈来愈低。
　　因为，她再次对上他视线，这回是近距离的。
　　眸中尽是寒意，不喜得很明显。
　　林萌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脖子似被掐住，完全说不出话。
　　少年眉眼轻锁，往后退了步，抬脚抖掉烟头，眸子微垂，冷漠看她：“没关系。”
　　说完，绕过她，推着单车转身离开，没去小卖部的意思。
　　林萌从没这么慌乱无措，见他要走，近乎条件反射往前跨了步，伸手拉住他手腕。
　　少年脚下一顿，回头垂眸看她，剑眉桃花眸，露出的半截鼻梁挺直，冷硬横生。
　　林萌被他看得头皮发紧，手立刻触电般松开，僵硬垂在身侧，手指蜷缩着微颤。
　　她艰难地咽咽口水，声音不稳：“我帮你洗鞋吧。”
　　少年盯着她，没回答，突然想起什么，微眯了下眼，表情若有所思。
　　林萌紧张得手心冒汗，在裙摆抹了抹，而后紧拽住。
　　少年收回视线，唇位置的口罩颤了下：“不……”
　　不及他说完，林萌飞快打断，声音大：“要的！”
　　少年似被吓到，眼神一滞，没了声音。
　　林萌反应过来，脸烧得绯红，干脆破罐破摔，弱弱道：“上回也对不起。”
　　少年没回应，但也没走。
　　林萌鼓起勇气，腆着脸问：“你叫什么名字？”
　　过了不知多久，林萌心脏似跳到嗓子眼，抵得快干呕时。
　　少年清冷声音响起：“我就是薄许妄。”
　　林萌：“……”
　　*
　　林萌很绝望。
　　绝望到生无可恋，偏偏还有点迷恋。
　　何欣走出小卖部，用可乐贴林萌脸，笑叹：“好啦，别郁闷啦。欣欣牌冰阔落，冰凉一夏不解释。”
　　林萌瞥她一眼，眼神沧桑，没说话。
　　何欣把可乐赛她手里，轻嗐：“屁大点事，我萌神才不会尴尬，是吧。”
　　面对何欣，林萌没隐瞒，语气凄凉：“我看上他了。”
　　何欣被口水呛到：“……咳咳，谁？”
　　“薄许妄。”林萌叹，“我看上薄许妄。”
　　何欣咳嗽几声，不可思议：“就一眼啊？”
　　“不止一眼，但不如一眼。”
　　“？”
　　林萌灌了口可乐，仿佛喝的烈酒，抬头望天，一脸寡欢：“这漫天繁星，就像我心中流不出的泪。”
　　何欣睁大眼：“……啥意思？你俩以前见过？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不告诉我？”
　　林萌很实诚很羞耻：“昨晚。”
　　“昨晚？那不就是……”
　　林萌点头，伸手捂脸：“被我骂笨蛋那男生。”
　　何欣已经无FUCK可说。
　　“我是笨蛋。”
　　“虽然我俩闺蜜，但你确实笨蛋。”
　　林萌垂眸叹：“他很不高兴。”
　　她这回看清他神色，如此清晰，也如所料。
　　史无前例慌乱无措。
　　虽然很快反应过来，但反应过来后的发展……
　　不如晕死原地算了。
　　林萌真完全没想到，她会对男生一见钟情，更没想到，还会立刻把人得罪，甚至接连两次！
　　第一回见被骂笨蛋，第二回见被弄脏球鞋，被纳入后宫……
　　薄许妄对她还有好印象吗？
　　肯定觉得她粗鲁又花心……
　　何欣面露无奈，轻揉她脑袋，长叹：“哎，正常人遇见这事，估计都会有点情绪，理解下。”
　　林萌突然安静，过了会，抬眸看她，杏眸亮晶晶，欲言又止。
　　何欣心觉不妙：“……你这什么表情？”
　　林萌清清嗓子，声音小却激动藏不住：“你说，他会不会觉得……”
　　“？”
　　“呵，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主意？”
　　“……”
　　沉默几秒。
　　何欣：“……我觉得你想太多。”
　　又沉默几秒。
　　何欣忍不住道：“他不会这么觉得。”
　　林萌认真思考，认真点头，认真道：“也是，他才没这么油腻。”
　　“……”
　　“我觉得，如果他说的就是，应该听见了你的话，加上昨晚的笨蛋，估计对你印象不太好……”何欣语气翼翼，“他刚刚拒绝得有点彻底，所以……”
　　不是有点，是很！
　　林萌哀嚎：“我是笨蛋，刚刚就应该壕气冲天说，我赔你一双……对！就该这样！”
　　先壕迈地震撼他，让他深刻感觉到自己诚意，说不定印象会好一丢！
　　“……啊啊啊，为什么紧张得没想起来！”
　　“幸好你没说。”
　　“……为什么？”
　　“因为你没钱。”
　　“……”
　　“到时拿不出，说不定还会被他认为打肿脸充胖子。”
　　“……”
　　何欣轻揉她脑袋，说冷笑话逗她开心：“最后两天，你先成功活下去吧。”
　　林萌偏头躲开她手，挤出半永久假笑：“谢谢欣欣好意，但请圆润离开。”
　　何欣正想反击，刚好走到宿舍门前。
　　见林萌沉郁得像死了老公，没再玩笑，温声安抚：“没事，也许薄许妄大方温柔，不会放心上。”
　　林萌欲哭无泪：“我觉得他已经放心上。”
　　何欣绞尽脑汁：“……万一他记性不好？”
　　林萌眼神微妙：“学校为他改规则的超级无敌学神，记性不好？”
　　何欣语塞：“……寝室到了，进去吧你。”
　　*
　　另外两个室友已经回来，正站一块聊天，看见她俩，招呼了声。
　　何欣凑上去，林萌今晚没心情，应了声，拿上睡衣进浴室洗澡。
　　她拧开水龙头，水砸在地面，淅沥细碎，心情缓慢宁静。
　　林萌微仰头，任水扑脸，温热水珠下滑，爬满身体，坠至地面。
　　刚刚画面一帧帧闪过眼前。
　　他消气了没？
　　应该没……
　　林萌关水，抬手抹了把脸，睁眼，轻叹。
　　无论昨晚，还是今晚，都属实过于糟糕。
　　她沉默站了会，忧叹一声，苦中作乐想。
　　起码再次偶遇他，这算不算缘分？
　　应该……肯定算。
　　林萌勾唇一笑，继续洗澡。
　　洗完澡，她刚走出浴室，听见舍友尖叫。
　　晓玲：“昨晚看证件照就被帅晕，今晚看真人，直接合不拢腿。”
　　晴晴：“不止帅，身材还好，能做他一天女朋友，我死而无憾！”
　　林萌：“……”
　　突然，她意识到件事。
　　她好多！情敌！
　　同一寝室，就有两个！
　　放眼全校……
　　等等，他如此禁欲诱人，肯定男女通杀！
　　所以，男生也不能忽视！
　　瞬间，巨大压力油然而生。
　　*
　　住宅楼没电梯，薄许妄把单车锁楼下。
　　他住八楼，身高腿长，一步两个阶梯，很快上楼。
　　站在门前刚摸出钥匙，深褐色防盗门从里面推开。
　　薄许妄忙抬头：“外公？”
　　“你在楼下锁车，我刚好在窗边。”外公后退了步，“开门你就到了，正好。”
　　薄许妄抿着唇角，扯出微小弧度。
　　他进门，拉上防盗门，弯腰换鞋。
　　外公站在旁边：“饿没？冰箱里有蛋炒饭，热一下。”
　　薄许妄摇头：“不饿。”
　　“那吃点水……”说着，看见鞋面水渍，外公面露意外，“不小心踩水坑了？”
　　薄许妄一顿，轻嗯了声。
　　外公弯腰，伸手够球鞋：“外公帮你洗……”
　　薄许妄忙拿起球鞋，往后缩了缩：“不用，我自己来。”
　　说完，顿了下，小声道：“外公，不好意思，把你送的球鞋弄脏了。”
　　外公立直身体，拍了下他肩头：“脏就脏了，洗就是了，道什么谦。”
　　薄许妄垂眸，看着鞋面脏污，眼里闪过心疼。
　　外公轻言细语：“别拿这当自己家，知道吗？”
　　沉默好久，薄许妄轻嗯了声。
　　他提着球鞋去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熟练小心刷鞋面。
　　外公跟进来，站旁边看他洗，笑夸：“我记得上回见你，还什么都不会。”
　　薄许妄抹了点洗衣液，勾了点唇角：“那会才八岁。”
　　“长大了，”外公笑了声，关心问：“在学校跟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还行。”
　　“有没有交新朋友？”
　　“没。”
　　“班里气氛怎么样？”
　　“还行。”
　　外公问，薄许妄答。
　　只有鞋面有脏污，其他地方很干净，很快洗完。
　　薄许妄去阳台晾鞋，外公坐在客厅沙发，抿了口水，看着他侧脸，想再问点什么，但话到嘴边，无奈叹了声，最后没再开口。
　　晾好鞋，薄许妄站在台前，盯着看了会，脸上没表情，眸中空荡荡，不知在想什么。
　　见他一动不动，外公疑惑上前，没多问，看向远处，突然道：“那边有个篮球场。”
　　薄许妄顿了下，眼睑动了动，轻嗯了声。
　　“我去看了眼，球架挺新的。”
　　“嗯。”
　　“每天放学，很多男生去打球，你也……”
　　薄许妄突然喊：“外公。”
　　外公侧头看他。
　　少年垂着眼睫，掩去眸中神色，唇角紧抿，甚至下颚线都有些紧绷。
　　清润嗓音缓慢响起：“我不喜欢打篮球。”
　　而后缓慢飘向窗外，飘向夜空。
　　*
　　何欣洗完澡爬上|床，还没坐稳，身后床帘忽然颤了下。
　　她下意识回头，骤然迎上林萌的脸。
　　小脸白嫩，唇红似樱，杏眸大而明亮，长发乱糟糟披散。
　　虽然好看，但半片昏暗下，莫名瘆人。
　　何欣吓得抖了下，睁大眼瞪她，“我靠！你干嘛？”
　　林萌眨眼，试探问：“我们今晚的话，还记得吗？”
　　“估计明早就……”
　　何欣原以为她在说薄许妄，本想装失忆，后知后觉她说的是，她会喜欢薄许妄就是狗的FLAG。
　　立刻改口：“当然记得，林——小狗。”
　　林萌无辜眨眼：“谁是狗？”
　　“你别装失忆，我帮你记着。林小狗！”
　　然而林萌向来能屈能伸……
　　她双手握拳，放在颊边，轻汪了声，得意笑问：“见过这么可爱的吗？”
　　“……你够了，卖萌可耻。”
　　很快，寝室熄灯。
　　林萌不再玩闹，帮何欣拉好床帘，打开小台灯，开始抄错题。
　　把今日错题抄完，已经十一点半。
　　林萌打了个哈欠，边揉脖颈边嘀咕：“十二页，这么多……”
　　抄完不再看，丢在一边，摸出画本，翻到少年，不，薄许妄剪影那页。
　　背景清新唯美，身影高而瘦削，比例好得像用直尺量着长的，唯独脸一片空白。
　　林萌拿起画笔，抵着下巴，盯着空白的脸一会，缓慢落笔，认真描摹。
　　一笔一画，笔画皆真心。
　　不知过了多久，小台灯一盏盏熄灭，只剩林萌那盏盈亮不灭。
　　又过了会，林萌收笔。
　　一双本该多情却寡淡的桃花眼跃然纸上。
　　林萌盯着看了会，眸底闪过失望，呢喃：“没真人好看。”
　　她想改，却无从下手。
　　林萌无奈叹了声，小心收起画本，放在枕边，语中含笑。
　　“晚安。”
　　“我不开心的他。”
　　*
　　凌晨两点才睡，林萌起得很艰难。
　　大家都洗漱好，准备去教室，她还在刷牙，含着牙膏沫：“我还有会，你们先走……”
　　林萌两下洗好，飞快蹬上鞋，朝教学楼冲。
　　不少人跟她一样，脚步匆匆，面带焦急，偏偏堵在楼梯。
　　挤来挤去，不免有身体接触，林萌往角落缩了下，同时瞄了眼一班。
　　门大开着，靠门的桌椅两个女生一站一坐，神色认真讲题。预备铃散落各个角落，夹着背单词声。
　　没看见他。
　　她收回眼。
　　林萌被挤上楼梯，蜗牛似的前进，一班缓慢消失在眼角。
　　恰在此时，耳边传来两人的对话。
　　男生声音低哑含笑：“快迟到了，走快点，许妄。”
　　许妄……
　　薄许妄吗？
　　林萌循着声音看去，被根根栏杆挡住视线。
　　“——嗯。”
　　音色甚是清润，如霞云飘过天际微起的风。
　　她心神一晃，立刻想起那晚初遇他的画面。
　　他淡然站在她眼前，发梢被晕黄夕阳染色，整个人像在发光。
　　婆娑树影摇晃在他身上，斑驳得细碎，让林萌产生错觉——
　　下一刻，他会如明暗光斑随风摇曳开。
　　再想起昨晚看见的双眸——
　　漆黑却明亮，被白净的脸衬得，多情寡淡。
　　林萌随波逐流上楼，垂眸看手中画本，莫名有些失神。
　　同时，心底又快又慢升起恼羞，携来蛮不讲理的歪理。
　　太不矜持了！
　　不知道声音好听，不能随便出声吗？
　　他肯定是故意的。
　　知道自己声音勾人，长得诱人。
　　所以故意出现在她眼前，故意在她耳边说话。
　　故！意！勾！引！她！

　　晚安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