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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情关 ...

  •   温情的气氛没维持多久,何逸忽然“啊”了一声,从黄九郎怀中挣脱出来,惊恐万分道:“完了!我这样没个音讯地跑出来,家里可要担心死了,还有报喜的信使!信使也没来得及招待!”

      黄九郎:“?”

      何逸只在金榜下熙熙攘攘攒动的人头中朦胧见了黄九郎的一个背影,当即将手里最最要紧的一筐子事抛诸脑后,直直地追了过来。而今他终于想起,他现在还是个举人身份,放榜后须得在家主持着,招待官学派来报喜的信使和一干上门道贺的友人。

      他把这些规矩略向黄九郎说了说,后者点头道:“原来如此。”而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是我不好,耽误何兄正事了。”

      何逸强行忍住敲他脑门的冲动,再三告诉自己他是个做精作怪惯了的狐狸精,说两句自怨自艾的话无非是撒娇卖乖。

      于是何逸回想着李魏在燕春楼的德行,轻笑一声道:“什么话,九郎的事就是我的正事。”

      这话讲出来他自己几乎酸倒牙,连忙转身去牵马了,所以没看到身后黄九郎投来的幽深目光。

      原先看起来精致俊秀的少年郎皮相被他换下,如今他眉眼轮廓都更深邃锋利了些,凝目望着人的时候,一双上挑的眼睛像含着绵密如丝的情意。那是一种攻击性很强的俊美,教人一瞥之下便可脸上发烫,手足无措。

      然而两人站这许久,马儿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何逸将思绪从黄九郎身上撕下来,才发现大腿实在疼痛难忍。他在及膝深的草里费劲地走了几步,弓下腰将手撑在膝盖上“嘶”了一声。

      黄九郎连忙过来搀起他,担忧地问哪儿不舒服,何逸便摊开手给他看掌心被勒出的红痕:“手疼,还有腿也疼。”

      他说着叹了口气:“我约莫考糊涂了,白遭一趟罪。早知如此就该直接往地上摔,看你来不来救我。”

      “……我知错了,何兄。”

      黄九郎放出一缕神识扫了扫,告诉何逸那马儿认得路,已自行回了别院。

      “天色不早,我送何兄回家罢。”锦衣玉冠的少年朝何逸摊开手掌,示意他将手放上来。何逸依言照做了,只觉得黄九郎的掌心温暖灼热,握住他指尖时带着令人安定的力度。

      他耳畔骤然起了一阵小风,眼前的景色也模糊起来,唯有与他相对而立的黄九郎清晰可见。俊美的少年略垂着眼睫,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披在身后的发丝随着风飘飘摇摇,何逸看得几乎呆了。

      他只呆了片刻,黄九郎便出声提醒:“到了。”

      耳畔风停了,眼前景色重新清楚起来。在郊外尚觉夕阳无限好,进得城来天色却是灰暗一片,各家宅邸角门口的灯笼都已经点上了,微黄的光线映着巷子里铺设的青石板路,幽深又寂静。

      何逸回过神左右一望,不禁大吃一惊:“这,这是何府大宅的侧门?”

      “九郎,你如何做到的!”何逸觉得新奇极了,看一百本神仙志怪话本也不及亲身体会一番来得刺激。

      哦!这就是‘纸上得来终觉浅’么!他竟然有悟到!

      “一个缩地成寸的小法术而已。”黄九郎弯着眼笑,像是很满意何逸惊讶的神情,“何兄快进去罢,兴许还能赶得上晚饭。”

      他二人手还交握着,何逸刚低头去看,黄九郎就松开了。暖意突然撤离,他无措地捻了一下指尖,见黄九郎转身要走,下意识地“哎”了一声,伸手去抓那人的袖口。

      黄九郎今日穿的是窄袖,何逸这一抓,手指就搭上了他突起的腕骨。

      “嗯?”高出他一个头的少年垂下眼睫,无声地询问‘怎么了’。

      何逸安静地与他对视,低声道:“九郎还回来么?”

      黄九郎愣了愣,喉结上下轻轻一滚,立刻反手握住了何逸的手,胸口似是不太平静地起伏着。

      何逸自己问出这话,后知后觉忒腻歪,忒不像个大男人,连忙别开了脸——如他于黄九郎初识时那般,他好像时常会脱口而出一些奇怪的话,然后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红耳朵。

      何逸自觉尴尬,他实在被这人三番五次一去不回弄得心悸,但如今横在他们面前所有的误会都解散了,黄九郎也已经承诺不会再走。他却问出这话,作些小儿女情态又是干什么?

      何逸听见黄九郎嗓音有些哑,却用调笑的语气说:“我若说不回了呢?”

      “……我,我随口一问罢了,不回就不回。”他慌忙挣脱了黄九郎的手,转身三步并做两步从侧门溜进了何府。

      37.

      “你乱跑到哪里去了?先前来了客不好好招待,回来吃饭的时间倒像是算好的一般。”何夫人嗔怪地拉儿子入席,她身后站着的丫鬟们接过何逸净了手脸的巾帕,安静地退了下去。

      何府大宅的正厅里并着两张大八仙桌,热气腾腾的酒菜摆得满满当当,杯盏碗筷的做工精巧别致,全都是大宴宾客的规格。何老爷和夫人坐上首,左手边的空位俨然是留给何逸的。因着何逸先前让红鳞带话说不用等他回家吃饭,众人已经动了一会儿筷子了。

      见了款待筵的主角来,学政来的两位报喜人连忙起身与何逸见过礼,桌上还坐了几位不认识的员外,见状也举起酒杯说着恭贺道喜的吉利话,何逸笑着一一回应了,落座时惊奇地发现自己大腿不知何时已经不痛了,他把端着酒杯的手掌翻过来,掌心红肿的痕迹竟也消弭无踪。

      许是黄九郎握着他手时悄悄替他抹去的罢?何逸无意识地蜷了蜷手指,像是还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温度。

      男人们的饭局总免不了酒,又逢喜事,大家自是敞开了喝。何逸酒量随他爹,虽不至千杯不倒的程度,却也确实比一般人能喝,是以筵席结束之后他清醒地将诸位宾客送上马车,清醒地回屋盥洗,还清醒地到他母亲房间里去问了个安。

      何夫人不喝酒,男人们的话题她参与也诸多不便,早在中途就离席了。她晚间抽问了一会儿两个女儿的功课,就坐在镜前卸起了钗黛。何逸进屋时她正将妆奁扣合上,冲儿子招手道:“你过来。”

      何逸刚洗漱过,只穿着家常的旧衣,头发拿青玉簪子随便盘了,闻言在一旁的座椅上乖巧坐下,哪还有先前桌上同人推杯换盏、应对自如的举人老爷样子。何夫人瞧在眼里,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怅然。高兴的是儿子不知不觉中长大了,没有养成纨绔子弟的坏脾性,读书也争气;愁的是他来年须得长途跋涉入京参加春闱,山重水阻,一路吉凶暂且不提,那满是朱邸黄扉、雕鞍绣柱和青楼绮帐的京城,会不会将她这宝贝儿子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何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别院那边来人说,傍晚时分见你骑马直往郊外走,叫都叫不应。你……可是要去见谁?”

      不愧是亲娘,这当头一棒子把何逸打懵了,他愣了愣道:“我……”

      何夫人蹙着眉道:“我依稀记得你上次被惑住,……就是年初罢?也是在苕溪那边撞见的妖邪,还差点把命丢了。今日匆匆忙忙跑去又是怎么回事?”

      何逸打小不爱说谎,可自从遇见黄九郎,他可没少在爹娘面前编故事。

      “我不曾撞见什么妖邪,上次慧海大师替我驱过邪祟,现今寻常妖鬼不敢近身,您不必挂心了。我今日,去他家中拜访了……好不容易中举,我想尽快告知他这一喜事,而后我们互通了心意。”

      这话倒也不全是编的,何逸讲来不觉良心难安,而正是因为他打小不爱说谎,何夫人对他说的话向来不疑,闻言大喜道:“果真?!”

      她把儿子略有些忸怩的情状归于害羞,想了想又追问道:“那你可向那小姑娘允诺了何时提亲?左右明年你要上京赶考,不如早日将婚事办了,你带她同去,路上也好有人照料你。”

      何逸心想他娘真乃女中豪杰,从一口答应与他爹私奔来湖州起,这说风就是雨的行事风格就一直没变过。尤其是催他成亲,他娘从他十七岁起开始张罗,遇到合适的姑娘恨不得三天就把人抬过门。

      “娘,哪有那么快?”他无奈道,“我想等金榜题名了再去提亲。”

      何夫人叱道:“那要等到猴年——”她顿了顿,“娘不是说你考不中……我问你,她如今多少年岁?”

      “……十六罢?”

      “十六了,也不算小姑娘了,那就更要趁早。你是男儿郎,便是而立之年也能娶妻,女子可等不到那时候。万一她爹娘将人早早许了别家,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

      何逸深觉此事不能长久掰扯,恐怕不小心会露馅,改日他须得同李魏细细商议一番。想到这里,他起身长揖道:“……娘教训得是,成亲的事马虎不得,我回头再筹划。夜深了,不好打扰您歇息,我先回房了。”

      何夫人瞧他低眉顺眼的样儿就知道他没听进去。从前何逸不信鬼神,她和何老爷在家中礼佛,同他讲佛经奥义时,他也是如此,温和顺从地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转头说什么别院静心适合读书,立刻就搬了出去,在城外一住就是四五年。

      她恼了半晌,又想起今天前来道贺的、踏破了门槛的员外和员外夫人们,最后也舍不得说儿子重话,只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

      “去罢!”

      ·

      何逸晚饭没吃多少东西,光顾着喝酒了,回房才觉得有点饿,于是打发红鳞去后厨拿些点心。他自己披着外袍在外间的书案前坐下,寻了卷地理风物志看。

      点心碟子端上来,是豆沙酥饼和甜汤。红鳞瞧着他家公子目光虽然落在书上,却许久都没翻动一页,便知这人又在神游天外。他轻手轻脚地将托盘放下,走前还贴心地替何逸闭紧了房门。

      秋老虎已经过去,如今天气转凉,夜间行走须得在中衣外罩一件略厚实的外衫。何逸被窗缝里吹来的小风激得打了个喷嚏,才回转神来,起身去端点心碟子。

      空腹太久,他先前压下去那些酒意争先恐后地往上涌。何逸刚从椅子上站起来时头竟然有些发晕,踉跄了一下又跌坐回去。手刚扶上额角,房门口就响起一个温柔低沉的男声:“何兄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

      这声音很是玄妙,分明起初是在门口响起,话音落时却已经到了耳畔。一双手按上了何逸的太阳穴,并拢的食指和中指替他轻轻揉着,何逸只觉得有一股温热的“气”从皮肤相触的地方直往脑子里去,很快就缓解了他的难受。

      “九郎,你,你怎么来了?”

      黄九郎站在他身后,探身替他把点心碟子端到手边,抿着嘴笑道:“怎么这样问,是不许我来?还是不想我来?”

      何逸连忙道:“没有的事!”他四下望了望,疑惑道:“我记得你不曾来过家里,如何得知我住哪个院子呢?”

      黄九郎温热的指腹重新贴上了他额角,不轻不重地按着。他低声道:“我来过的。”

      那时崂山道士执着拂尘在屋子里作法,黄九郎藏身在他腰上的紫金葫芦里,瞧着紧闭双目躺在床上,面色青灰的何逸,心中生出无边的悔恨。

      而不知不觉中,这些悔意竟成了他飞升路上最大的阻碍。

      何逸确然是他的情劫。勘破情关,对于许多修行者而言是最大的困难,黄九郎也不例外。他这半年来在山洞中狂补损耗的修为,以为能凭修为突破引来天雷。然而任他如何修炼,即便短短三月他就重新拥有了九尾,云层之上仍然鸦默雀静,半点放雷的意思都没有。

      真正突破的契机是在那天他隐在别院的柱子后,听何逸与陈五小姐说“他当得起世无其二”,又说“我愿终身不娶”。

      黄九郎惊觉何逸也心悦自己,并且不同于世人对美色和情.欲的追求,何逸的喜欢太过纯粹,甚至可以不顾忌人妖身份的殊途,也不顾忌他再三的逃避和隐瞒——后者似乎才是情爱中更加严峻和棘手的问题。

      那人头发软软地披在身后,明明还是大病初愈的虚弱模样,笑起来时却自有一种生命的坚韧感:“我便是十年八年也等得。”

      黄九郎那一瞬便觉得元神上有什么枷锁脱落了,浑身的妖气都在暴走,冲得他经脉阵阵发疼。他无措地低头看着掌心被捏皱的纸团,那是顺手从何逸书房里带出来的一帖字,上面写着“得成比目何辞死”。

      原来如此,破情关从来不是让修行者断情绝爱,相反,是要让情爱滋生的妄念能被他们的意识控制住,永远不成为修行的阻碍,修行者只有悟透了这一点,才算真正过了情劫。那些因求而不得而痛苦万分的人,须得心甘情愿地放手;因爱得太深而受不住生离死别的人,须得将生死看淡,学会独自在红尘中行走。

      这也就是为何世人总觉得过情劫就是“断情绝爱”,毕竟破情关的修者几乎千篇一律地放下、看破、自在了——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是不会顿悟的。

      而黄九郎的爱欲不同于简单的“求不得、放不下”,它使他时时活在忧惧与痛悔之中。

      他忧惧何逸从慧海那里知晓真相后会记恨他——何逸从前让十四妹带话给他时,说即便是妖也并不畏惧,黄九郎听得心口滚烫,但刹那间又如当头冷水泼下,从头到脚都冰凉刺骨。何逸那时并不知道鬼门关上走这一遭,全是他的妖气所致,并且此后他只要与黄九郎待在一处,便时时刻刻受着侵蚀。

      黄九郎那夜抱着何逸叩开李魏的房门,求他将人送上宝林寺求医时,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慧海是得道高僧,法印高深,几近世外之人,他必定要将前因后果与何逸分说明白,到那时,何逸还愿意与他以……朋友相称吗?

      他忧惧何逸对他如若只是朋友情谊,而后按照凡人那条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正途”走去,届时他又当如何自处?

      他痛悔当初一念之间,化着人形去苕溪畔接近何逸,为着这点亲近他的私欲,却活活将何逸往阴曹地府推去。他明知道不该奢求更多,但情爱生出的贪念偏偏使他妄想得到何逸的全部,仅得到信任和亲近远远不够,他想要何逸的真心。

      情劫便由此生,也该由此破。如若不是听到何逸的这番话,他本应当躲在太行山脚下修炼个百八十年,等何逸安安稳稳活到阳寿尽了,入了轮回,他才能放下这份痴心执念,渡了这场情劫。

      他本该这样“大道孤独”地过了劫数,怀揣着心底那点怅惘飞升上界,做一个“无情无欲”的神仙。但何逸的话像一张织网,他怀着一颗忧惧的心从高空坠下,被何逸兜了个正着,没有粉身碎骨地着陆,只有铺天盖地涌来的安全感。

      他忧惧的自始自终都不存在,他痛悔的却成了何逸认为三生有幸的相逢,而他所求的,何逸早就给予他了。

      情爱滋生的妄念被何逸传递给他的爱意牢牢制住,永远不能成为他修行的阻碍了。

      何逸就见眼前这人说着说着话忽然走神了,轻柔按着他太阳穴的手指也停了下来。他便转过头去,叉开五指在黄九郎眼前挥了挥,笑道:“你莫不是也饿得发起呆了?喏,现如今没有周记的桃花酥,你且拿豆沙饼填填。”

      黄九郎眨了眨眼睛,依言拈了块酥饼放入口中,却皱起眉头:“太甜了。”

      何逸毫不讲究礼仪地嚼着酥饼,口吃不清地反驳道:“甜的才好吃。”他咕噜咕噜将那碗甜汤也喝干了,满足地叹息了一声,索性转过半个身子,背靠在扶手上仰脸去看黄九郎:“方才你说你来过我家,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来?难道也像偷听我与陈小姐讲话那样,隐着身形悄悄来看我?”

      黄九郎摇了摇头,见何逸仍是好奇的眼神,便知这话题躲不过去了。他只得诚实道:“是何兄卧病时,我曾随那道士一起来过。”

      何逸愣了好一会儿,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你那时并不曾回临安么?”

      黄九郎“嗯”了一声:“那只是我胡乱指的个地名儿,从前曾居住过一段时日罢了,算不得家。我后来修行时长居在太行山。”

      “你同道士一起来,他们没有捉你么……等等,九郎,是你请道士来的?就像送我上宝林寺那样?可你难道……你答允了他们条件?”

      他急切地问着,伸手抓住了黄九郎的袖口。

      黄九郎瞧着他认真的模样,本来想瞒的话到了嘴边却秃噜了个全。他手臂搭在何逸椅子靠背上,略弯着腰,尽量用闲散的语气道:“是答允了,我抵了一百年修为给他。”

      何逸愕然与他对视。

      他只觉得一百年对于凡人而言,实在太过漫长。黄九郎若要渡劫成仙,这一百年修为应当十分重要,却为了救他,抵给了明明结了仇怨的道士。

      黄九郎将他唇边沾的一点酥皮碎屑轻轻抹掉,忍着心中的悸动低声道:“何兄不要这样看着我。”

      何逸慌忙垂下头掸了掸外衫,起身逃也似的三两步转去一旁盆架那儿,闷声道:“我去漱漱口。”

      他用打湿过的巾帕狠狠擦脸,假装没有让黄九郎看到他通红的眼眶和鼻尖。

      ·

      两人闲话了不多久,黄九郎起身告辞,何逸拉住他道:“九郎往哪里去?我还有许多话没同你说。”

      黄九郎道:“这个时辰何兄该睡下了,我自是回狐狸窝去,杵在这儿像什么话?”

      何逸不解道:“你从前就同我秉烛夜谈,抵足而眠,如今为什么留不得?”

      他说这话时正坐在床沿上脱鞋袜,黄九郎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

      夜里寂静,他这一声叹得十分明显,何逸迷惑地抬起头来与他对视。黄九郎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在他颈边抚了一下,就着这个俯视的姿势垂眼笑道:“何兄,我现在终于信你说从前去燕春楼听琴,是真的只听琴了。”

      何逸愣了愣:“我……”他终于明白黄九郎在打什么哑谜,一张脸刹那红到了脖子根。

      他与黄九郎才互通了心意,自是与从前兄弟相称时不同了,怎么还能坦然地在一张榻上同被而眠呢?

      黄九郎撩起衣摆也在床沿上坐下,探身过去,鼻尖近得几乎要凑上何逸的。后者惊了一跳,但想起黄九郎以燕春楼的事作调侃,便不想躲闪以越发显得自己青涩、怯场,硬是死撑着坐直了与他对视。

      何逸老早就知道黄九郎长得好,若是个女儿身,便是用国色天香形容也不为过。此时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在视线里渐渐放大,似有似无的幽幽香气又萦绕在他鼻端,何逸清楚地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那狐狸精挑起眼角轻笑着开口:“如果何兄想同我再说说话,我自然愿意留下作陪。何兄想让我留下么?”

      何逸此人最大的优点要数坦率,绝大多数时候他不会将话憋在心里,只要时机和场合都对,他便惯常爱直抒胸臆。

      因此他虽然红着脸,眼神也渐渐移到一旁不敢再与人对视,却认真无比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说完这话后,黄九郎抿起唇低笑了一声,一双眸子的颜色好像变得更浅淡了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情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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