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下水道女孩(三) ...
-
秦远洗完澡,将脏衣服丢进了公共洗衣房的洗衣机。
他新买的房子装修,只能继续在单身职工宿舍过度。
秦队拎着空盆经过拐角处房间时,下意识迟疑了一瞬。就在他回过神来准备继续回宿舍时,房间里突然间传出了女人的尖叫:“啊——”
秦远慌了,立刻敲门:“舒颜,你怎么了?”
房门从里头猛地被拉开了,瘦削单薄的女人冲出来,死死抱住了秦远,声音抖得支离破碎:“阿远,我怕。”
已经很多年没人这样叫过他了,从他离家外出到江海市求学开始,就很少有人再叫他少年时的小名——阿远。
秦远有瞬间的恍惚,迷迷糊糊间就冒出一句:“别怕,有我呢。”
房门被他用脚踢上了,他收紧了胳膊,被他抱紧的人却还在颤抖。
他也已经很多年没抱过这个人,十八岁的舒颜娇艳明媚如同丰盈饱满的水蜜桃,清甜可口。二十八岁的舒颜瘦削苍白,脸上褪去了娇憨的婴儿肥,显露出的骨相却脆弱淡薄,好像雨打风吹过的桃花,连颜色都淡的近乎于没有。
一如她淡色的唇瓣,让人想狠狠吻上去,反复碾辗吸吮,直到她浑身都为他抹上艳丽的粉。
秦远猛然松开了胳膊,他的体温没能让四肢冰凉的舒颜温暖,却让他自己烧成了一团火。
下了班的舒颜显然洗过澡了,已经换上了一件宽松的藕荷色的棉布睡裙。因为宿舍有卫生间,她不打算再出门,所以显而易见的,睡裙底下,她没再穿胸衣。
夏季衣衫单薄,即便睡裙宽松,她胸廓的部位仍旧小小的起伏着凸起,像小鸟的嘴,不曾用手掌触摸,也轻而易举啄食着他的心。
秦远知道那儿有多绵软,也知道她长款睡裙露出的脚踝有多纤细,更知道她起伏的弧度有多美好。
因为知道,所以他不得不猛地站起身,背对着人,黑着脸:“怕什么?这里是公安局,有什么好怕的。”
背后的人没出声,秦远心中火在烧,他不耐烦地回头,想责问对方起什么幺蛾子。回过头,他却瞧见舒颜浑身都在颤抖,面色青白,伸出来的手更是抖得不成样子。
秦远顺着她指点的方向看过去,视线落在相机上,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他想问什么,却还是抿紧了嘴巴,伸手拿起相机自己查看。
没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相机里全是现场照片,连个录像都没有。也许普通人陡然见到会吓一跳,但对于干老了的刑警而言,这压根算不了什么。
焦黑的尸体罢了,巨人观可比它有视觉冲击力多了。
秦远放下相机,语气不悦:“你干警察还怕这个?怕尸体的话,为什么不继续待在医院。”
他特地翻了她的档案,高中毕业后她去了医科大学检验,毕业后一直在家高级医疗中心做检验,已经升了中级职称。没想到干得好好的,她却突然间辞职,跑来考警察。
全国有那么多城市,每座城市又有那么多公安局派出所,她却偏偏来到了江海市西城分局。
背后的人没说话,秦远抓起相机想要扭门而出。他怕自己继续待下去会直接将人压在床上,掐着人脖子逼问,你他妈到底想怎样?!
“梦,我刚才做了个梦。”
秦远的手都放在了门把手上,听到声音又不得不扭过上半身,看向惊恐不安的女人。
他知道她有多胆小,虎气嚣张背后的胆小。
她怕鬼,怕所有的灵异现象以及带有相关暗示色彩的人和物。
秦远记得高中时他们一块儿看电影,好像是韩国电影《考死》,明明也没多可怕,她却吓得又哭又叫,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让她别看了,她又不听,瘾头大的不行。
最后电影放完了,她开始各种脑补,又吓得连觉也不敢睡,非怀疑家里头躲着鬼。
夜都深了,迫于无奈,秦远留在了她的卧室,抓着她的手,睡了一夜地铺。
她不知道的是,那晚上他偷偷跑去冲了三回冷水澡。
秦远现在也想冲冷水澡,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好了,别想了,放点儿轻音乐,听听相声什么的,就不会做噩梦了。”
“可我已经梦到了。”舒颜抬起头,大眼睛里全是惊惶,“我看到她在跑,有人在追她。”
秦远停下了转身的动作,狐疑地看向舒颜:“她是谁?”
“鲍甜甜。她的确是淹死的,掉进了窨井淹死的。但她不是不小心,而是有人在追她,她慌不择路,掉了下去。”
“谁追她?”
话一出口,秦远就意识到自己多荒谬。鲍甜甜不过是个10岁的小姑娘,社会关系简单至极,谁会没事祸害她?梦基本上都是荒谬的,没有任何现实意义。
舒颜却没察觉到他的不以为意,只摇头:“我没看到,我只看到他追逐时溅起的水花。还有就是喘息声。鲍甜甜掉下去以后,他还在窨井旁站了会儿,骂了句好像是‘妈的,小婊子’。但是雨太大了,我没看到他的样子。我只看到鲍甜甜在跑,她身上的水手服全湿了。”
“水手服?”
舒颜点头:“对,就是jk水手服。”
秦远站起了身,这是个新信息。
鲍甜甜的家人都不知道她是何时落水的,更加搞不清楚她当时穿了什么衣服。
王老三夫妻发现从江里捞出来的是尸体时,魂都吓飞了,哪里还顾得上看她穿的是什么衣服。
鲍甜甜的尸体出现在警方面前时,已经叫火烧水泡成碎块了。还衣服呢,能拼凑出个囫囵人样都谢天谢地。
也就是说,起码警方目前的调查结果里没有提到死者死亡时究竟穿了什么衣服。
秦远站起了身,抬脚往外头走:“我去问问看。”
舒颜吓坏了,本能地扑到他身上,抱住他的胳膊,惊惶无措:“别丢下我。”
她的胸贴着他的胳膊,绵软饱满。
秦远洗完澡以后怎么可能西装革履,除了沙滩裤以外,上身再套个背心,已经是他身为支队领导最后的体面。
几乎是瞬间,他就有了反应。
狼狈不堪的刑侦支队副队长不得不伸手推开初恋女友:“那你动作快点儿,换件能出门的衣服。”
他不敢正对着舒颜,慌里慌张地伸手扭开门。
门一开,秦远就对上了支队警员小张惊恐的脸。
他下意识拿塑料盆盖住肚脐以下部位,黑脸叱问手下:“你杵在这儿做什么?”
“不……不是。”倒霉的校长瞧见上司的包公脸就发慌,说话都打哆嗦,“那个,刚才我好想听到舒颜房里头有人尖叫,我怕她有什么事。”
秦远似笑非笑:“现在才来?要真有事,你这速度,尸体都凉了。没什么,就是她屋子里头进了只蟑螂,她吓到了。”
尖叫的人瞬间变成了小张,可怜的张警官一声惊呼:“蟑螂!”,立刻冲去拍同事的房门:“呜呜呜,快,灭蟑螂的药还有吗?给我,救命啊。”
舒颜小声嘀咕了句:“我不怕蟑螂。”
秦远头都不回:“我知道,他怕。”
十分钟后,秦远拿着车钥匙出宿舍大门。其实他动作本来可以更快些的,不过冷水澡需要多冲几分钟才有效。
他开了车门,示意舒颜自己坐副驾驶位,目不斜视盯着前方。然而后视镜对他来说也是潜藏的敌人,后视镜里清楚地映出了女痕检警察的身影。
其实舒颜身上的衣服半点儿都不贴合,上半身是简单的T恤衫,宽松款的,连腰线都瞧不出来。可是她上了车就得系安全带。安全带从隆起中间穿过,完美地勒出了山峦的起伏。
秦远想骂人,他拧开矿泉水瓶,咕噜噜灌了一大口,没头没脑地冒了句:“去看守所。”
旁向盘在他手上,舒颜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跟她交代目的地,后知后觉地回了句:“哦。”
她的反应一直都谈不上多快。
秦远清楚地记得上高中时,比起才思敏捷的其他学霸,她简直可以说是慢半拍。考试时也一样,成绩好的学生多半早早就写完了,她却是踩点般的直到结束铃声响,才写完最后一题。
不过她四平八稳的可怕,没有一门拖后腿的功课,所以是老师最喜欢的稳重型学霸。
就连知道他们在谈恋爱的老师就私底下对着他恨铁不成钢,怎么就不能多跟小女朋友好好学学?
时光走了十年,很多人很多事都变了。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有些零星散落的点提醒着他很多事还没来得及改变。
这些自发冲到秦远脑海中的回忆让他的情绪更糟糕了。
到了看守所,面对被提来的王老三夫妻时,刑侦队长的脸简直黑如锅底。
王老三的老婆霎时就掉下了眼泪,哭着哀求:“政府,我们真没想祸害她的啊。这个漂在江上被鱼吃了,总比不上我们帮她火葬来的好吧。”
本来老俩口捞上来尸体直接报警就没什么事,说不定还能受到表彰。结果他们非要多此一举火烧尸体,事情没瞒住,自己又因为侮辱尸体罪被送进了看守所,等后续审判结果。
王老三气呼呼的:“哼!抓不到凶手就拿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撒气。你们不就是欺负我们狠吗?”
秦远看了他一眼,直到老头不敢再骂骂咧咧,才将自己的手机推过去:“你们好好想想,发现尸体时,她穿的是什么衣服?”
照片足有十几张,全是身穿各种常见服装的小学生,只不过p上了鲍甜甜的脸。
这活儿是舒颜干的,选择题比是非题更加能减少先入为主观念的影响。
王老三的老婆盯着照片一张张看,最后才犹豫着指向其中一张:“好像是这个。”
秦远心中一动,她挑选出来的就是水手服那张。
“你确定?”
王老三吼出声:“她晓得个屁,黑灯瞎火的,她哪里看得到?”
他老婆不服气:“谁说我看不到,夜里头没看清,天亮了我浇柴油的时候看得清楚。大王家的小芬不是有一件?你还讲日本鬼子才这样穿呢。”
秦远收回了手机,朝夫妻俩点点头:“如果后面你们还能想到什么,尽快提供给警方。”
王老三的妻子眼巴巴的:“那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啊?我们没杀人,我家的菜籽跟小麦还没卖,放在家里头会坏的。”
秦远看了夫妻俩一眼:“如果你们提供的有效线索越多,那对于你们最后的处理结果就越有利。”
出了看守所的门,舒颜看秦远打方向盘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提出:“公安局在那边。”
秦远眼睛只盯着前方:“去医院,找鲍甜甜的奶奶。”
虽然将10岁的孙女儿独自丢在家里实在谈不上负责任,但鲍奶奶无疑是最了解孙女儿生前生活习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