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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陶灼华,或者说石蓁蓁——她现在给自己改名叫石蓁蓁,饥肠辘辘,踩着几块石头攀上莫府的院墙。心中不由庆幸小时候因为怀着女侠梦,缠着爹爹找教习师父习武,武功没学成,轻身功夫倒学了一点,不然哪家的千金小姐能这样轻松地攀墙爬树。

      小心翼翼地跳下墙头,石蓁蓁借着院子里茂盛的花木隐藏身影溜到主人卧房。之前她留意到书房的灯还亮着,所以主人卧室一定没人。

      石蓁蓁今晚要去做个入室行窃的小贼,不打算偷什么贵重物品,就偷点散碎银子花花。普通百姓挣钱不容易,她不想去偷。这莫府的主人是个做生意的老板,一点散碎银子对他来说就是毛毛雨,于是她这个可怜的、流落他乡的小姑娘今夜就偷上门劫富济贫了。石蓁蓁默念了声阿弥陀佛,轻手轻脚推开一个门缝,闪进屋内。

      莫绝刚刚入睡,正是觉浅的时候,一点儿轻轻的开门声就把他唤醒了。他惺忪着睡眼看向门口,却见一个人影偷偷摸摸地在他房间翻东西,一下子清醒了。他也不急着喊人,坐在床上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不知好歹的小贼乱翻他的东西,欲等那小贼偷到手了,心满意足要溜的时候吓他一下。

      石蓁蓁轻轻地拉开一个抽屉,双手在抽屉里摸索。里面有几个元宝,拿起来放进怀里;又摸到一串铜钱,不管多少也放进怀里;再接着摸到一把扇子,扇子上还系着一个玉扇坠,几个玉佩和香囊。这些东西石蓁蓁没拿,万一主人家报官缉拿小偷,这扇子玉坠就是现成的证据。摸了摸怀里的元宝和铜钱,石蓁蓁准备溜之大吉。

      莫绝见那小贼朝门口走去,吹燃早就拿在手里的火折子,见到石蓁蓁不由眼前一亮,烛光中看美人,盘条靓顺。嬉笑道:“哟,原来还是个雌儿。”

      石蓁蓁被突然亮起的火光吓了一跳,没料到屋里竟然有人,那她之前偷东西的举动岂不是都被他看在眼里。见莫绝促狭地看着她,只觉得这个人就是个大坏蛋,顾不得羞愧,夺门就要跑。

      莫绝见她要走,扔掉手里的火折子,从床上跳下来,大步流星上前拦住石蓁蓁。石蓁蓁见他来拦,握紧拳头朝他下巴处打去。
      莫绝轻松躲过这软绵绵的拳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却不妨碍他截住石蓁蓁的手。

      石蓁蓁的右手被莫绝拦住拧到背后,便立刻抬腿踢他膝盖。这一脚莫绝没躲过,石蓁蓁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莫绝一脚踢中小腿,然后他手上一用力就把石蓁蓁拽向了自己怀里。
      石蓁蓁奋力挣扎,两人打斗的时候,不知是谁撞掉了一个摆在桌子上的花瓶,花瓶落在地上的碎裂声在光线晦暗的房间格外清脆。
      最后莫绝像猎鹰捕兔一样箍住石蓁蓁的双手,把她控制在自己怀里,笑道:“你倒聪明,知道打人要打痛处,可惜老爷我这张帅脸明日还要见人呢,岂能让你打了。”

      石蓁蓁被莫绝制住双手挣不脱,跑不掉,特别后悔以前吃不了苦没好好练功夫,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莫绝不知道石蓁蓁心里在想些什么,自顾自拉着这小贼走到窗前月光映照的地方,欲仔细看看这小贼的模样。可惜今夜月色晦暗,看的不真切。不由一叹,“卿本佳人,奈何作贼呀!嘶~”

      都说不要小看女人,莫绝一时自得大意,被石蓁蓁狠狠一口咬在锁骨处。莫绝怒喝道:“松口。”石蓁蓁怎么会听他的话,莫绝见她如此,也不废话,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掰着石蓁蓁的下巴,把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见石蓁蓁唇上沾血,怒极反笑道:“我倒忘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之前花瓶掉到地上碎裂的声音惊动了隔壁的下人,此时小厮阿诚在门外问道:“老爷,发生了什么事?”
      莫绝还没说话,就听手里的小贼对门外喊救命,又是稀奇又是好笑。阿诚听到一个喊救命的女声从自家老爷的卧房传出来,极其意外,也不知道屋内是个什么情形,没听到老爷说话,便抬高声音又请示了一遍,“老爷?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抓住一个小偷,你下去吧。”莫绝对门外喊道。抓住小偷自然是报官处理,不过这大半夜的去哪里报官。阿诚心想反正屋里那个是个女贼,自家老爷也吃不了亏,便心安理得地听从吩咐回屋去了。
      吩咐完阿诚,莫绝对石蓁蓁嘲讽道:“来我屋里偷东西。对我的下人喊救命,大晚上的你逗我玩呢?”

      石蓁蓁一时情急“救命”脱口而出,现在也知道刚才自己是在犯傻,听了莫绝嘲笑的话,倔强道:“你放开我。”
      “哎哟,被我抓了个现行,脾气还这么硬,不是惯犯吧?”莫绝疑惑道:“让我放了你,就凭你这花拳绣腿能跑出我这院子吗?”
      “那你想怎样?”
      莫绝坏笑一声,在石蓁蓁耳边道:“抓了一个小偷,当然是报官了,天亮了就送你去官府,让官府的人教你怎么做人。”

      听了莫绝的话,石蓁蓁要被吓死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不要,求求你送我去见官,我知道错了,我把我钱都还给你。”
      “报了官,不用你还,我的钱也会回来。”莫绝切了一声,拿起屏风上挂着的腰带把石蓁蓁的手反捆在背后。
      “你放开我,我不要去见官。”眼见着那人还要把她的脚也捆住,石蓁蓁情急之下突然喊道:“我怀孕了,你不能送我去见官,他们会打死我的。”

      “你说什么?”莫绝停下手里的动作,讶异地看着她。
      石蓁蓁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睛,“我说我、我……”
      莫绝打量着石蓁蓁,判断她到底是真的怀孕了还是撒谎,然后她吞吞吐吐的模样被莫绝当成了有什么难言之隐。
      石蓁蓁在他打量的时候,紧张地蜷缩着坐在地上。莫绝看她这副可怜模样,叹了口气。把她的手解开道:“算了,你走吧。”
      石蓁蓁闻言犹获新生一般,反问道:“你,你真的要放了我?”
      “嗯,走吧。”
      石蓁蓁揉了揉酸疼的手腕道:“我把钱还给你。”

      “不用了,那点儿小钱就送你了。”莫绝挥了挥手道:“就当爷我日行一善了。”
      石蓁蓁哦了一声,到了门外,还是从怀里掏出她偷来的那些钱,放在门口。被人抓了一个现行,她哪里还好意思要这些钱。
      从莫府后门离开,天边月牙已经西斜,夜风清冷,夜也茫茫,前路也茫茫。石蓁蓁说自己怀孕了,其实是骗那个人的。今天她不光偷东西,还撒谎骗人,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此时天还没大亮,石蓁蓁走在空旷的大街上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离莫府远了,便找了一个避风的墙角坐下休息。突然间觉得特别的委屈难过,眼泪不要钱一样地流下来。

      三个月前,她还是被父母捧在手掌心里的明珠,还有一个外人看来极般配的未婚夫,再娇宠无忧不过;三个月后,却落魄到无家可归的地步,原本定好今年九月成亲的婚约也退掉了。其实她也不想去偷东西的啊,可是她真的没钱了嘛。
      也试过找个活计,却总是屡屡碰壁。想做个绣娘,粗心大意地弄污了绣布;做帮工,还不如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有力气;虽然跟着娘亲学习过中馈,可根本没人会请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做账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在厨房刷碗的活计,竟然是因为那家的掌柜对她不怀好意才雇佣她,结果、结果……幸好最后有惊无险、逃过一劫。

      石蓁蓁回想起这半个月来遭遇的种种,越想越委屈,在这之前她从不知道生存是这样艰难。如果不是真的没办法,她也不会去偷东西,反倒是偷鸡不成差点儿蚀把米。

      “丫头?丫头?醒醒。”
      第二天,石蓁蓁是被出早点摊的大娘叫醒的。睁着一双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眼睛对大娘道:“大娘,你叫我什么事?”可是说出话来声音却特别多沙哑。
      大娘看她脸色苍白,嘴唇上都是干皮儿,关心道:“怎么一个人睡在这里?别不是冻病了吧?你家里人呢?”
      石蓁蓁摇摇头,“我爹娘三个月前在上香路上惊了马,我现在没有家了。”

      大娘看石蓁蓁言谈温柔肌肤细嫩,料想她以前也应该是被家里人娇养着长大的,突逢双亲遇难便落了难,这期间的遭遇恐怕不是她一句话说的那么简单。叹了口气道:“可怜见的,你等等,我给你盛碗豆腐脑去,热乎乎地吃下肚,可服帖了。”
      石蓁蓁连忙摆手,“大娘,我没钱。”
      “一碗豆腐脑儿值多少钱,大娘请你的。”
      石蓁蓁站起身来,却在这一瞬间恍惚了一下,站都站不稳。重新坐下扶着脑袋缓了缓才缓过劲儿来,却觉得自己额头滚烫,约莫是昨夜露宿街头感染了风寒。
      从昨天开始石蓁蓁就没怎么吃东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从大娘手里接过刚出锅的豆腐脑,香浓的豆花香味扑鼻而来,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谢谢大娘。”

      大娘看石蓁蓁吃的香甜,对她道:“人这一辈子,谁还没个三灾七难的,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石蓁蓁点点头,冰凉的双手捧着烫烫的豆腐脑,暖过来的不止是双手,还有自己濒临绝境的心。
      把空了的粗瓷碗还给大娘,石蓁蓁诚恳问道:“大娘,我跟你打听个事儿。”

      “你说。”
      “这镇上靠谱的当铺是哪一号?”
      “当铺啊?你去正隆典当行吧,在镇上开了几十年了,老字号。”
      “那这正隆当铺怎么走?”
      “在镇北,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路口右拐再过三个路口左拐,到了瑞家桥街,这正隆当铺就在瑞家桥旁边。你要是找不到再找人打听就是了。”
      “我记下了,谢谢大娘。”

      不知不觉就到了正隆当铺的门口。她家也做当铺生意,石蓁蓁从爹爹那里听过不少当铺里的事情。因此石蓁蓁虽是第一次典当东西,也没有露怯,抬头挺胸地走进当铺大门。
      石蓁蓁典当的物品是一枚粉色芙蓉玉桃花簪,这枚簪子名叫“宜归簪”,是爹娘预备给她及笄礼上戴的簪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她生于三月桃花盛开的时候,所以她的小名就叫“小桃花”,大名叫“陶灼华”。她及笄礼上的簪子,是爹爹特意托人从关中买回来这通体无暇、艳如桃花的粉色芙蓉玉原石,让金玉满楼最好的师傅雕刻成含苞待放的桃花簪。经过昨夜这一场惊吓,石蓁蓁终于明白偷东西就是不对,不管她有什么理由,她多可怜。所以不能一错再错,虽然极其不舍,可唯有当了这枚簪子才能解她燃眉之急。

      掌柜的小心把手中的簪子放下,笑问道:“姑娘,这簪子你是打算死当还是活当?”
      “活当。”
      “那姑娘可知活当的钱不如死当的多啊。”
      石蓁蓁拿出自己做千金小姐时的派头来,对掌柜的说道:“我知道,我就要活当,这簪子对我很重要,麻烦柜上替我保管好它,三个月后我把簪子赎回去。”

      她是绝不可能把这簪子死当出去的,当初她不幸落入歹人手里,这簪子也被那歹人夺去。她逃跑的时候冒着被捉回去的危险把这簪子偷了回来,后来一路流浪到这南屏镇,哪怕没饭吃也没舍得把这簪子卖了。

      掌柜的见石蓁蓁有几分不耐烦,温和笑道:“姑娘别急,小号自然会把典当物保存的好好的。我们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了,信誉还是有保证的。这簪子活当计价五十两银子,姑娘典当三个月,我给姑娘月息算一分利,没意见吧?没意见我就让伙计写当票了。”

      石蓁蓁在外流浪的这一个月,吃了不少天真无邪的亏。都说无奸不商,她总担心这掌柜的欺她面嫩,出个什么损招扣下她的簪子,因此在语气上刻意强横,好让他们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怎知她态度不好,这掌柜却依旧笑言相对,便不觉有几分羞愧,她此前还从未对人如此强横过。听掌柜的问她话,立刻摇摇头道:“我没意见,麻烦柜上把当票写给我。不过现银太重,我要四十五两银子的银票,还有四两的碎银子还有一些铜钱。”

      掌柜的依旧是那副和气待客的态度,“这自然没问题,姑娘稍候。”
      在当票上签过字,石蓁蓁从掌柜的那里接过银票和碎银,那是她如今的全部财产。五十两银子三个月一分利就是十五银子,她现在连个工作也没有,就已经背上了十五两银子的债务。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开预收存稿的,结果点错了,就发出来把,存稿真的就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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