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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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两个妹妹。
这两个妹妹和我并不是一母所生，是父亲的小妾生下的双胞胎。一对美丽的惹人怜爱的孩子，却从没见过母亲的面。
在我们这个深宅大院，没有牢固的靠山，谁都活不下去。她们的母亲就是因为生了这对女儿后被诊断再不能生育，被赶出了家门，数九寒天，雪花在风里飘动得疯狂，而那虚弱的女子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衣衫。
是奶奶赶她走的。父亲什么都不能做主，眼睁睁的望着那美丽的女子在嬷嬷手里挣扎，呼喊父亲救她，哭着说她爱父亲，父亲也只能低下头，将休书抛到地上去。
女孩子们留下了。名义上是小姐，却像丫头一样被歧视，被忽略，挣扎在这大院子的最底层。我的母亲也是妾，却因为有我这个儿子生存了下来。她经常要我拿些衣料食品，到那个毫不起眼的小院子里，进入漏雨水的房间，把那些东西给她们。
我也必须悄悄的去，因为虽然我是子嗣，却毕竟是庶出，万事须得小心行事。每次去那里，见到她们一天天长大，一天天美丽起来，让我忍不住的心酸：她们的母亲被赶走的时候我已经八岁，知道事理了，她们的相貌，是多么像那位姨娘。都说红颜薄命，红颜薄命，这对美丽的妹妹，怎样才能在这里生存啊。
在这种环境下，她们也在渐渐改变。叫红的那个，开始变得外向张扬，喜欢用一双戒心很重的双眼环视着每个人，语气尖刻地对每个人，只有见到我，目光才柔和；而叫蓝的那个，语气轻柔，谦和有礼，很得人缘，令人不舍得为难她。
红妹妹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怪了。同时谣言四起，因为那些得罪、欺负过她的人在三天之内都遭到了雷击。尽管是冬季，连云彩都能冻结的时候，那些雷霆也会不偏不倚的劈向固定目标。
她们都说红妹妹是妖魔附体，是鬼魅借尸还魂。
蓝妹妹的美丽一天天突出，喜欢穿着薄薄的蓝纱裙，即使三冬也不见她冻着。语音好听的像是天上的神仙奏响的弦乐。连奶奶都注意了她，正盘算着把她嫁给最有钱的人家。
她们就又说蓝妹妹是祸水，是狐狸精。
她们都不为自己辩解，因为那是没用的，除了我和我娘，大院里没人肯相信她们是好女孩。
但是我始终最喜欢这两个妹妹。随着我越长越大，也继承了一部分家业的时候，我很想为她们两个盖一所别院。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觉得这两个妹妹是绝不会离我而去的。我知道她们是女孩，终究要嫁到别人家，可是我总觉得我在很久很久之前说过这样的话：“哥哥永远不会离开你的……”但是我忘记了我叫对方什么名字。
这念头常在心里闪过，尤其是对蓝妹妹，我也记得我小时候经常对她说：“你不要怕，你有哥哥，哥哥会保护你。”我记得这时候，红妹妹就坐在一边，歪着头看我，轻轻地笑着。
脑海中这样的景象越发清晰，一天天挣扎着，令我怀疑这是不是所谓的前生。
可是我的前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让我恋恋不忘——有遗憾么？有没做完的事情么？可是当我想起前生这个词的时候，我心中总有另一个淡淡的却忘不掉的影子。
想到那个女孩一身桔黄色，如蝴蝶翩飞。想到她娇俏可爱的模样，让我忍不住笑起来；想到她低头哭泣的影子，让我不由得心疼，总想以双手相拥；想到最多的，还是一个背影，在我视线模糊之间，她越奔越远，直到纵身跃入一片耀眼的光芒，我想挽留，却离她越来越远……
这种念头随着我长大成人，越来越清楚，总以梦境出现，那样清晰却让我无能为力。桔黄色的女孩，蓝色和红色的女孩……
这些女孩交织在记忆里，往往令我在清冷的夜半突然惊醒，独自莫名的伤感许久。
我心里每天都有不同样的犹豫，红妹妹和蓝妹妹这两个女孩子，似乎不是凡体。她们好像知道一些事情，从蓝妹妹的欲言又止和红妹妹每天充满某种暗示的眼神中，我似乎能见到什么，却什么都碰触不到。
前生，前生我能是何等样的人，有这样的资格认识这两个女孩子；前生，前生的我们，还有那个橘黄衣衫的女孩，究竟有什么事情如此刻骨铭心？
我很想知道，总是去梦境中找寻，却反复是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影像重复地轮回着。
妹妹，和那个女子，就这么一天天存在于梦境。
家，这究竟是不是我的家？
天地之大，容我的地方，容我们的地方，在哪里，在哪里呀！
后来。
后来我长大了。变得成熟，知道了天高地厚，没有了敢做敢为的少年率性。现在的我只是个拥有世袭爵位，在朝中做普通官员的平常人。
有了现在的地位和权势后我却再也没有原先的纯真，两个妹妹依旧那么美，那么好。在这样的混浊的世界，只有她们像两颗璞玉，未经雕琢的光芒透过混浊的石层，悄悄绽放。
我的妻子还是奶奶在世的时候给我娶来的。她很好，是一个标准的闺秀，一举一动于情于理，低眉浅笑中更有几分美丽。只是现在我二十六岁了，妻子二十三，却仍未有孕，有些遗憾。
那橘黄色的女子，却始终是我忘不掉的东西。我在这尘世寻找着她，一边守护着我的母亲，我的妻子，和两个总也割舍不下的妹妹。
生命中总有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对吧。
就在我觉得最浑浑噩噩的时候，一抹亮色突然窜入了我的视野。
那是一个江湖女子，也常常是一身橘黄，据说她经常帮助救济困苦的人们。那些穷人们谁也不知道她的钱财从何而来，只知道她挥金如土，义薄云天，武功之高深不可测，还会用许多失传已久的古老法术，神秘而美丽，直爽而热情。
官员中间，密诏传来，朝廷的银仓丢了八千万银子。
八千万！所有的人顿时想到同一个人……
就是她。
她已经是很有名的人了。于是全国通缉就要展开。
我和她的相遇是在晚上。我独自坐在书房，她就从一团氤氲的雾气中走了出来。我当时目瞪口呆。她淡淡扫去衣服上的尘土，向我一笑。
就是她！她就是那梦中的女子，就是我一直在寻觅的人！
“你是当官的？”她问，我点头。
“你知道我是谁么？我在你这里出现，你会被满、门、抄、斩！你害怕吧！”她笑得无邪。
“那就让他们杀了我吧，我终于见到你了。”我笑了，同时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却始终在脑海打转，到不了喉口……
“你认识我啊？”她一手背后，一手按在眼睛下，向我做着鬼脸，很快乐的样子。
“你是……你是我梦中的那个女子。”我的表情一定很傻。
“那……”她突然变得伤感，“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么？”
“你……”我语塞。
她垂下眼皮，笑中带泪：“姓景的，你真的成了这么一个窝囊的家伙了么?”
我惊讶之中猛抬头，一个名字掠过脑海……
我刚刚想叫出声来，院子已被官兵重重包围。
他们口口声声要盗国库的女妖出来受死，她再回头，向我笑了一笑，正要出去，突然一撇红裙出现，红妹妹挡在了我们身前。
“我去挡他们，你们两个，带着蓝快逃。”
“可是你……”橘黄色的女孩惊讶的叫道，“不行！你快回来，你是……”
红妹妹回头，妩媚一笑：“我可以的，唐大小姐，你和天哥带着蓝快走，到城外布下个机关先藏身，再作打算。”
天哥……好熟悉的称呼。
但来不及多想，那个橘黄色女孩拉起我，我觉得强光刺眼，只有一瞬间，身体就已经离开了院子，包围在朦胧的景色中间。看看身边，橘黄色的女孩和蓝妹妹在看着我。
“我，我是谁？谁又是我？”我冲口而出这句话，两个女孩低下了头。
“你们，你们告诉我呀！我究竟是谁，你们又是谁，你们为什么都这个表情？说话阿，你们告诉我啊！”
我急切中记不得自己的语言，我从未那样惊慌无措过。
我不是从小就守着正统的礼法么，我不是一直遵循“克己”么？为什么我这样急切？为什么心中有股漩涡激流想把我拖向不归的深渊？
红妹妹来了，还带着那妩媚的笑：“离开这里，我们再慢慢说吧。”
蓝妹妹点头，第一个站起来。
云雾消散后我们都僵住了。
官兵，已经包围了我们，剑拔弩张的气氛弥漫。
红妹妹还是妩媚地笑，但是笑容已经虚弱下去了。“你快撑不下去了么？”橘黄色的女孩悄声问。
“再忍一下吧，等突围就疗伤。”红妹妹说。
蓝妹妹突然立起来，对着那些官兵说：“请你们放了这位姐姐，那些库银是我偷的。”她手一挥，平地上凭空出现了许多箱子，盖是开着的，装满了细纹雪花银。
我更加惊讶。这一天的经历，真的比我一生还要丰富。
“你这丫头心肠倒好，可惜了，这点小把戏瞒不过我。”官兵中居然有位术师，这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那术师也是手一挥，箱子的幻像就消失无踪。
“你难道不能放过她么？她没有偷银子，那些钱是她自己的财产，真的。”
蓝妹妹挺起胸膛。那术士嘴角一扬，将袖一摆：“孤魂野鬼，你们修行的来得人类的身体和身份，我早看在眼里。尤其是你这蓝女鬼，让我好找，今天就受死吧。”
又是刺眼的光，将这片荒郊耀成白昼。像梦一样，我的身体被越拉越远，发生的事情我完全无能为力。那术士想杀了蓝妹妹么？
“不……”蓝妹妹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完全无法动弹的立在地上，桔黄色的女孩也无法救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件尖利的武器向她射过去。
“蓝！！”我冲口大叫，却无济于事。
这时红妹妹却突然冲出，将自己和蓝妹妹的位置对调，那根像锥子武器从她胸口直穿而过。
“红！！”我身体向前猛力冲出，奔向红妹妹。
另外两个女孩也冲过去。
“你……你怎么能为了我……”蓝妹妹泪眼朦胧。
红妹妹微笑着摇摇头，将手伸向我，我将她抱在了怀里。
“天哥，我把记忆，给你……”红妹妹惨白的脸色配上鲜红的血，像狂风中欲坠的花般凄美。她把手放在我心口，冰冷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气流，我觉得全身经脉一起开通，梦中的影像逐渐清晰。那些意识流汇成了完整的生活……
“你一直都不喜欢我的……天哥……你现在呢……喜欢我，还是小蓝？”
“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妹妹啊……”
我几乎泣不成声。
带着笑容，她继续说：“我们好不容易……修得了身体，有了转世的……机会，天哥，你知道么？我和小蓝……希望生生世世……做你的妹妹，让你疼着我们，宠着我们……永远不再讨厌我……”
“红，我不讨厌你，你是我的红妹妹，我怎么会讨厌你……”
“小蓝说的这句话……我一直都想说……但是我是红，是保护她的人……我不能柔弱，不能蜷缩在谁的怀里……但是……我真的想要个爱我的人……让他……保护我……呵呵，你让我说完……天哥，你……真好。”
一颗泪水滑下眼角，红伸出手去，好像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抓到，闭上眼睛，这□□瞬间冰凉，萤火虫一样的魂魄飘散开来……
“红！”
我低下头去，感到脖颈的凉意，泪眼中我望去，是官兵的长矛，抵在了我的喉口。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