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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青蚨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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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蚨,一名鱼伯,或曰蒲,以其子母各等,置瓮中,埋东行阴垣下,三日后开之,即相从。以母血涂八十一钱,亦以子血涂八十一钱,以其钱更互市,置子用母,置母用子,钱皆自还。 ——《淮南子·万毕术》
民间自古以来就有“青蚨还钱”之说,说的是青蚨这种小虫啊,母子相互依存,从不分离,哪怕你偷偷藏起来其中一只,剩下的那只也能准确找到它的藏身之地,用青蚨的血涂钱,花出去之后它还会自己飞回来,就像长了翅膀,这就是所谓的“青蚨飞去复飞来”。
这种能激起人心贪婪的东西只适合出现在传说中,不适合出现在真实的生活里,她必须把它收回来,永远封存起来。
现在人们能看到的青蚨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青蚨,只是和青蚨同源的一种近亲,真正的青蚨通体翠绿如碧玉,从内而外散发着微微的光,像萤火虫又像秋蝉,生长在水池边,当今世上已经没人有本事饲养它们了。
何青凡只见过师傅豢养青蚨,那时她们还在皇宫里,他是天师她是公主,某天她偶然间得到了一本古籍,上面记载的全是些怪力乱神的故事,何青凡从来没读过这类的书,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古时候的女子多读女德女戒学习三从四德将来好相夫教子,哪怕身为尊贵的公主亦不能免俗,好不容易得到一本不规定女子裹小脚或笑不露齿的另类书,何青凡如饥似渴,对书中奇异的世界心向往之。
后来她躲在被窝里看时被师傅发现了,他以为她小小年纪不学好,在偷偷摸摸看那种见不得人的小黄.书,何青凡哆哆嗦嗦交给他,拿眼梢瞄他,她的心里七上八下,因为这种书在师长的眼里属于不务正业玩物丧志。
师傅阴沉着脸翻了几页,然后徐徐松一口气,问她最喜欢哪一篇,何青凡说《青蚨》,然后他就走了。
又过了几天,他突然过来找她,说有东西要给她看,之后何青凡就在天师仙府黑漆漆的地下室里看到了神奇且美妙的一幕,师傅他为她养了一池的青蚨,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她至今仍不能忘怀。
哎,她又梦到师傅了,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何青凡梦见他用一条丝绸蒙住她的眼睛牵着她的手带领她一步步深入地下,打开那扇神奇的大门,门后就是一方清澈的水池,开满一池飘香的芙蕖,芙蕖旁边飞舞着数不清的散发着浅绿色光芒的青蚨。
何青凡抱着龙蛋迷迷糊糊睡到晚上,直到客栈里灯火四起,小伙计过来敲门问要不要给她备些酒水饭食,她才醒过来。
这几天在驴车上颠簸,吃不好睡不香,那纸皮驴还总和她唱反调,故意挑崎岖不平的路走,若不是师傅留给她的遗物,何青凡真想撕烂了它,弄得她浑身上下骨头架子都要散了,腰也疼屁股也疼,好不容易沾到床,虽然很简陋,比不得她丹青斋或公主府的香闺柔软舒适,但聊胜于无,可比那纸皮驴硬板车强多了,何青凡这一觉睡的死沉。
简单用了点饭,何青凡出了客房,骑着纸皮驴去沈府,龙蛋被她放进乾坤袋里了,它似乎不是很喜欢那里面,总是动来动去,好像在母亲子宫中不安分的胎儿,东撞一下西撞一下,急欲找个出口,何青凡把手按在蛋壳上面安抚几下,示意她在,它这才安分下来。
何青凡早就发现这里面的真龙夫君特别黏她,不管她去哪里它都要跟着,一旦她远离了它的视线,它就很狂躁。
何青凡已经在脑海中幻想出来一个小奶狗的形象了,黏人中还带有一点点小傲娇,偶尔对你撒撒娇,又奶又甜,不过它有一点为何青凡所不喜,它很挑食,对膳食有非常高的要求。
看来这人世间最后一条真龙不太好养活。
纸皮驴这畜牲晌午醉饱,借着酒意正酣,驮着她在城里四处乱闯,何青凡怀疑它是蓄意报复,故意戏弄她呢,师傅说过只要对着它说出目的地,它就会选择一条最近便的路自动载着人抵达,不论多远,它可以日行千里,虽然是一头驴,却比千里马还受用,只要让它饮足了酒,它就可以不间断的为你工作下去。
可是到了她这里,它还不如一条狗听话。
算了,它大概觉得她不是它的伯乐吧,无法慧眼识英雄。
上次千里迢迢来嘉兴府这边还是几百年前,只可惜那个神龙见尾不见首被传得神乎其神沸沸扬扬的天师并不是师傅,他也不过是个跑江湖招摇撞骗的狗道,就是技术上比别人高明那么一点,所以就被不明就里的百姓当成了神。
何青凡毫不犹豫砸了他的饭碗,别说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谁让他浪费了她的感情呢。
纸皮驴还在撒酒疯,从客栈出来,一路闯进了繁华闹市区,当街踢翻了几个兜售胭脂水粉罗扇丝帕的摊子,小贩扯住何青凡不依不饶,让她赔钱,何青凡不得不用银子把这堆没卵用的东西盘下来。
算了,她懒得用鞭子抽它了,反正几百年没来,人事变迁,东海扬尘,这地方变化还挺大的,她都快认不出来了,随便逛逛也挺好,就让这畜牲到处撒欢儿吧。
何青凡摸着越来越扁的荷包叹了口气,感觉迟早要被这头驴和真龙夫君搞到破产。
纸皮驴依然我行我素,完全没有做错了事的乖觉,何青凡打开一盒胭脂,抠出来一大块,给这纸剪的畜牲抹了两个红脸蛋,心里这口气才算出去了。
这家伙觉得被她侮辱了,大发脾气,一路尥着蹶子向何青凡展示了何为千里驴的风姿,何青凡感觉自己不是在骑驴,而是在骑一支离弦的箭,破风穿林。
它沸腾的肾上腺激素支撑它大概极速狂飙了一炷香的时间,何青凡风中凌乱,头重脚轻,骑在驴背上真情实感的吐了,哇哇吐,快要把胆汁吐出来了,那家伙看见她一脸菜色,趾高气扬的哼了哼,好像在说“这就是得罪本大爷的下场”。
呸!我去你大爷的。
一阵浓重的脂粉味飘过来,呛得何青凡打了个喷嚏,这廉价且刺鼻的香气显然是秦楼楚馆的标配啊。
何青凡抬头一看,果不其然,这纸皮驴把她带到艳名远播的莺莺阁来了。
它想干什么?看着它那么努力带着她往里冲,何青凡懂了,它八成是想给她介绍一份长期且稳定的工作。
站在门口的两个龟公立刻把这硬闯的白毛畜牲拦住,咋的?你以为你是驴进去就不用付钱了吗?别忘了你是头公驴,一根赛别人两根,一般“莺莺”受不住的,那非得是饱经风月的老手,口味还得略重,否则不敢轻易尝试人.兽的。
何况人家外边竖的牌子上面明晃晃写着只要是公的,人畜不论,一律得上银子。
何青凡拍拍驴兄,希望它能赶快醒酒。
几个“莺莺”簇拥着老鸨子摇曳生姿地走出来,问:“外面何人胆敢在此喧哗,叫声那么沙哑难听,把恩客都吓跑了。”
何青凡:“哦,不才,不是在下,是在下的驴。”
老鸨子和驴背上的何青凡对视了一秒,两只眯缝眼顿时一亮,何青凡解读出了其中的含义,她大概以为她是来毛遂自荐的。
何青凡冷冷一笑,对老鸨子坚定地摇了摇头。
老鸨子大觉扫兴,甩了甩香帕,问:“你到底要干什么,莫不是来砸场子的?妈妈我上面可有人。”
何青凡点点头,表示:“我当然知道你上面有人,而且每天都换,一天几换,都不带重样的。”
老鸨子气得花容失色,说:“不是那个上面有人,是妈妈我上面有人罩着,乃是城中巨擘沈大朝奉。”
哟,沈家开展的业务挺广泛啊,除了钱庄,还入股了青楼。
老鸨子以为她会怕,笑话,沈家的富贵可是她一手造成的,没有她,他家祖祖辈辈可能还在小村子里磨豆腐呢。
老鸨子问何青凡:“你还赖在这里不走想干什么?”
何青凡就地一坐,从驴车上拿下来一个大包袱,打开往地上一铺,里面全是些胭脂水粉团扇丝帕女人用的玩意。
她用眼神告诉老鸨子:“我要借贵宝地做、买、卖。”
几个“莺莺”过来问价,何青凡随口一说,她们觉得贵了。
何青凡让她们看看她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的脸,语重心长的对她们说:“姐妹,别对自己那么吝啬,用点好的化妆品,毕竟脸是自己的,没人会代替你烂脸,九块九包邮款就算了。”
她的东西很快被抢售一空,何青凡坐在台阶底下数了数,没亏着,竟然反赚了五十两。
看在钱的面子上,她就不与这纸皮畜牲计较了。
何青凡重整旗鼓,打算夜访沈家,这时一顶轿子从她眼前飘过,莺莺阁的老鸨子提着裙子匆匆从里面奔出来,笑得像一朵花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亲爸爸来了呢。
轿子里面下来一个富贵乡绅打扮的中年男人,满脸色相,但体态保持得不错,没有大肚腩酒糟鼻,人模狗样的,穿得人五人六,得,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平素肯定没少花心思保养自己。
老鸨子秉承着“有奶就是娘,有钱就是爹”的哲理,看在金子的份上,不是亲爹胜似亲爹,看她那股风骚劲儿,让她在下面叫声亲爸爸她都不带有异议的。
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了一出十八.摸,何青凡没兴趣听他们唠骚嗑,点好钱数,跨上纸皮驴,准备打道去沈府,忽然听见那干女儿对她干爹谄媚的说:“沈大朝奉,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给盼来了。”
她听到了什么?这人竟然就是她要找的沈钧,何青凡看了看纸皮驴,这畜牲倒是颇有神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要撒娇卖萌求收藏呢,爱你们每一只小阔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