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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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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又到花红柳绿时。
“小心,别摔了。”长乐站在树下,望着爬得高高的无忧,忧心不已。
听出长乐话语中的不安,无忧马上回头给予她一个安慰的笑容,那张灿烂的笑脸比阳光更耀眼。阳光穿过树叶,丝丝缕缕洒在他的身上,竟令长乐一怔。
虽只十岁但无忧已隐然有南宫家特有的领袖气质。可想而知,长大成人的他必定是个人中之龙。再加上酷似泠月的俊美相貌,一定也是令少女怀春的美男子。
想到这个天之骄子竟然是自己相伴一生的良人,苏长乐不由感激上苍对自己终究不薄。
一阵步履匆匆打断了长乐的心思,她回头看到角门悄然开启,两顶轿子抬了进来。
冷泠月出现在面前,看到爬在树上的无忧,皱了皱眉。“下来,无忧!别再淘气了。”
“呃,夫人,是长乐不好,没劝住无忧。”长乐慌忙请罪。
“不说这个了。”泠月看到轿中人走了出来,马上迎上前去。
长乐一望,竟然是南宫平的家眷。奇怪,今日并非重要日子,她们怎么来了?而且竟不从正门而入。
一行人匆匆进了前厅。
“大太太怎么来了?长乐姐姐。”不知何时,无忧已经从树上爬了下来,伸长了脖子努力朝前探。
比无忧大了几岁,长乐似乎觉察到了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她拉住了无忧的小手,柔声细语,说服无忧去书房做功课。
用过午膳,无忧正准备拉长乐去后花园钓鱼,南宫俊叫住了两小。
“无忧,下月是你外公的生日,但最近店里有些事,我和你娘亲要留下来料理一下,你和长乐先去。”
“哦,那我就能见到舅舅了。”一听要去冷家堡拜寿,无忧高兴极了,一向闲云野鹤般游戏人间的冷家堡少主冷鹰,每次都会为可爱的小外甥带来各种新奇好玩的小玩意,让无忧爱不释手。
虽然南宫俊的声音一如以往般沉稳,可心细如发的长乐却听出了一丝异样,连平素优雅端庄的泠月,纤纤素手中的丝帕也被不自觉地揉成了一团。
“一定是有事发生了。”长乐心下暗忖。
很快,长乐和无忧,再加老仆忠伯,一行三人从角门出了南宫府,向江南进发。
无忧总归还是小孩心性,坐在马车里一路东张西望,开始还兴奋不已,但颠簸了两个时辰之后,不觉昏昏欲睡。
“少爷,少爷。”忠伯俯身在无忧耳畔轻声叫了几声,但无忧已沉沉睡去。
“唉——”忠伯长叹一口气,转头向长乐询问,“小姐,少爷睡着了,不如我们先找个客栈歇息一下再走?”
“反正天色也不早了,等一下少爷醒来,想必也要进膳了,就找一家干净些的客栈落脚吧。”长乐算算,平素在家无忧也该吃点心了,现在出门在外,照顾无忧自然是义不容辞。
京郊,悦来客栈。
“这儿确实不错。”长乐打量了四周环境一番,其淡雅的住房风格,热情的服务予人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在京郊也算小有名声。来往客人多,自然消息也多,京城有何风吹草动,这里总能第一时间知道。
长乐除下面纱,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俏脸。芳龄十五的她,已出落的楚楚动人。
“小姐,已安顿少爷睡下了。”忠伯将无忧抱上床后,来到她的房间禀告。
“忠伯,你先坐下。我还有话问你。”长乐示意对方入座。南宫家把她教养得很好,举手投足优雅得体。
“小姐要问什么?”
“家里,是不是出事了?”从忠伯一路左顾右盼提心吊胆,联想到府内的反常,她确信有大事发生。
“果然瞒不过小姐。”临出门,泠月特意关照,如若长乐有疑惑,那就要如实告知。“刑部抓了大老爷,说是通番卖国。”说出这个秘密后,忠伯吐了口气。
“肯定是诬陷!”南宫平那个忠臣会做出这种事,那真的是猪也会飞了。苏长乐站起身,“老爷夫人是要我们在这里等消息?”她焦急得问。
“老爷生怕南宫世家满门遭受不幸,所以要老仆带两位少主人暂避一时。若没事,很快就能回去了。”话虽如此,老人心里可完全不乐观。
脑海里浮现三年前酒宴上南宫平的话。“当今圣上昏庸,奸臣把持朝政,怎么可能没事?”她握紧拳头,一时间失了主张。若回去和南宫世家共存亡,岂不是白费了南宫俊夫妇的苦心?若在此听天由命,这等待的滋味委实难熬。
“临走时夫人关照老仆,若有不测,少爷就托付给小姐了。”忠伯说到此处,不禁老泪纵横。泠月说这话的神情,已有诀别之意。
长乐咬紧红唇,不能冲动!无忧是南宫家的希望,决不能让他涉险。“别哭了,忠伯。当心少爷看出破绽。”她深深吸口气,用力逼回眼泪。“麻烦你去叫醒少爷,可以用膳了。”
独处的时候,眼泪终于滚出了眼眶。夫人,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无忧的,用我的生命发誓!
同一时间,东宫。
书房内三个俊美男子或坐或站,看似闲暇。
“南宫平是被冤枉的,你我都知道。”说话的是当今太子龙耀天,“为何袖手旁观?”
折扇轻摇风流倜傥的正是京城各大青楼座上常客上官寻欢。他整整衣袍,转头问旁边在看墙上美人图的少年,“秦王殿下,你猜猜看我这长衫多少银子一件?”
“神针尉十三娘的绣工,不会低于五两。”秦王龙耀扬排行第九,和太子皆为皇后所出。虽只有十七岁,可俊逸的外表,邪魅的气质丝毫不逊色于年长他的太子和上官寻欢。这是不是叫物以类聚啊?
“我在问你话,寻欢。别顾左右而言他。”耀天有点不满,低声斥道。
“你快回答吧,再下去他要发飙了。”耀扬轻笑一声。
“你有证据能扳倒阮正安?”寻欢悠闲说道,似乎谈论的只是天气。“现在出面只会毁了我们以前所有的伪装,让敌人的矛头重新对准我们。莫忘了,圣上宠信阮贵妃,赵王和国舅走的很近,你的太子之位随时会被人取而代之。”
“那就眼睁睁看着南宫一家被满门抄斩?”南宫平是忠臣,龙耀天虽被他上疏痛斥过几次,但对他的忠心却还是赞赏的。
“不知变通一味愚忠,死了也就死了。”龙耀扬说的轻描淡写。
“南宫平两个弟弟,一个是武林盟主,一个是京城首富,阮正安不斩草除根,晚上睡觉都会做噩梦。”上官寻欢噙着笑,眼中却有噬血的光芒。我也会做噩梦,如果泠月山庄的奇珍异宝都落入阮正安手里的话。
“就当作是新皇登基的祭品好了。”龙耀扬看一眼上官寻欢,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会来个黄雀在后,“上官大人,我秦王府的铁骑军随时恭候待命。”想到阮国舅沮丧憎恨的表情,耀扬邪邪得笑了。
“你们这两个混蛋!”龙耀天笑骂一句。南宫世家生死之事已完全不在他心上了。
五)“哇,这卤水金钱肚这么难吃啊!”南宫无忧只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毫不顾及上菜的小二已经脸色难看了。
从小吃的就是最精致的食物,也难怪他吃不惯。以往出行,南宫俊夫妇总是带上厨子同行。今次非比寻常,这奢侈的排场一概全免。
“无忧,将就一点。这是店家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苏长乐柔声劝慰。
“是啊是啊,少爷。出门在外,比不得家里。”忠伯也劝道。
“我就不懂。出门匆匆忙忙,就我们三个人,连厨子也不让带,爹娘到底在想什么?”无忧赌气扔下筷子,“你们说呀,出什么事了?”
长乐勉强笑道:“没有,当然没有。”
无忧定定的看着长乐,犀利的眼神让她避开了他的视线。“好,既然没事,我们就上路吧。”他吩咐忠伯去结账。
“不,不行。”她急忙出声阻止,“我身体不适,走不动。”
“你已经歇息三天了。再者,坐马车用不着你走路。”他噙着淡淡的笑容,精明的本性稍稍显露。
这个十岁的孩子怎么能给她如此巨大的压迫感?长乐吸了口气,决心耍赖到底。反正事情没有明朗之前,她绝对不会将南宫家面临的灾难告诉无忧。“我就是不想走。”
他面色一沉,趋向她逼问:“家里出事了?长乐,你说过不会骗我的,回答我!”
“少爷,你就不要再逼小姐了!”忠伯哽咽道。
无忧还想再问,一群人涌进了客栈。当先一人大声嚷嚷道:“惨!真是惨!一家老小全被杀了!”
“就是啊,连那个泠月山庄都烧的只有灰烬了!”旁边还有人附和。
三人勃然变色,无忧更是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冲过去,抓住领头的人喝问:“你,你们说的是哪家?”
许是被他好像得了失心疯的神情吓住了,那人结结巴巴道:“就,就是,首富,南宫世家。”
如遭雷击,南宫无忧踉踉跄跄得退回桌边,两眼呆滞一言不发。
“无忧,无忧!”长乐抹着眼泪将他搂进怀里,“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不!爹!娘!我来了!”无忧猛地推开长乐,跑了出去。
“少爷,少爷!”忠伯慌忙扶起跌倒在地的长乐,“小姐,你没事吧?”
“快去追他!”长乐拎起裙裾追上去,只看到他跳上马车挥鞭欲行。
“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她急奔上前,也跳了上去。
无忧没看她,狠狠一抽马鞭,两匹骏马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断垣残壁,满目废墟。空气中还有烈烈燃烧后的焦臭味。这就是曾经堪称人间胜境的泠月山庄今日之景。距离那风和日丽柳绿桃红不过短短三日,却景物全非人事俱休。
长乐浑身发颤泪流满面。看这情形,怕是无人有生还的可能。
无忧跳下车,游魂般走进废墟堆中,口中念念有词:“爹,娘,无忧回来了!你们别躲开呀,无忧再也不淘气了!爹,娘,出来呀!”
夫人啊夫人,无忧这番模样,我该如何是好?长乐放心不下,下车寻觅无忧踪影。就一眨眼功夫,他走到哪里去了?
“无忧,无忧!”她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往深处走。
“呦,好个标致的小娘子!”猥亵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一个官兵模样的男子拦住了她。
苏长乐惊慌的后退一步,警觉得看着对方。
“啧啧,真是花容月貌啊。小娘子,陪大爷耍耍。”男人□□着上前。
不妙!她转身就逃,还没逃出两步就被人拦腰抱住。“放开我,放开我!”她手脚并用着挣扎,放声高呼救命。
“叫啊,大爷就喜欢听小娘们叫。你叫得越响,大爷就让你越快活。”男人狞笑,将她扔到地上。
长乐捡起地上的砖块攻击,奈何对方抽出腰悬配刀,轻轻松松就打飞她扔的砖石。
“玩也玩够了,大爷可没耐心了。”男人目露凶光,将刀随手一扔,扑到她身上撕扯她的衣裙。
“不要,不要!”长乐的扭动挣扎,更激起男人的兽性。“嘶”一声,前襟被撕开。
“没想到废墟中还能找到这个宝。”男人一口一口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青紫的印记。
她的眼泪流干了,只有燃烧着怒火的眼睛似要将他千刀万剐。除非你立刻杀了我,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放开她!”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仿佛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
男人回头,身后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手里握着他方才扔下的配刀。
“走开小孩,大人办事,忙着呢。”他不以为然。
“我说放开她!”俊美的脸上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长乐趁机摸了一块砖头,“咚”一声毫不客气的打到男人的头上。
“你……”话未说完,男人就捂着脑袋倒在她身上。
“无忧!”长乐推开身上的人,爬过去一把抱住他放声大哭。
无忧也紧紧抱住长乐。刚才看到她被人侵犯,他真有冲动想杀了那个男人。长乐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在家破人亡之后,苏长乐是他赖以生存的唯一依靠。
“南宫……家,原来还……没死……绝。”暂时昏迷的男人醒了过来,挣扎着起身。
南宫无忧挥刀,用的是南宫望曾经教他的招式“飞雪满天”。淡漠的眼神,镇定没有犹豫的出手,若南宫望在场,必定是大声叫好。
一招过后,满天飞洒的是热血。
血洒在他们的发上、脸上、身上,在月光下形如鬼魅。
这一夜经历生离死别肝肠寸断后,再也无法回到最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