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尘埃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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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缭绕的山间，一位发色灰败的老者席地而坐，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峦，轻捋胡须：“人界是一个平衡点，若是鬼族插手，魔界必然也不会坐视不理。现下暂且又是一个平衡，只是……又能够维持多久呢？小姑娘，老夫虽不喜欢你，但又不得不感激你对人界所做的事。只是，苦了小伙子啊，我那个半吊子的徒弟，现下要肩负的，却是整个人界的重任啊。”
不知为何，传闻敥祈曾出现过狂风大雨，宫内居然还莫名的烧毁了大皇子的宫殿。一夜之间，敥祈内的霜花全部败谢了，大皇子不知去向，而二皇子却一直昏迷不醒。
“枉你自诩神仙的徒弟，却连自己的师弟也救不醒么？哼。”辰轩立于内殿门槛不远，双手交叉于胸前，一脸冰霜。
“那又怎么样？枉你称作‘殇’之第一，却连璃姐姐的尸身都没能保护……还有，从上次叫你回敥祈的时候就和你说过了，我叫百池，不要整天‘你’啊‘你’的叫，我又不叫‘你’，真是，那个破师傅每次交予我的任务都吃力不讨好……”
百池自顾自的说着，却没有停下双手为昊熠输送能量。
床上的人脸上的痛苦之色渐渐隐去，就像是平常那样熟睡了一般。他满头的金色早已褪去，恢复了它们本来的红艳，如丝绸般闪着粼粼的亮光。
百池发现那个立在门不远处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脸上除却一脸霜寒外，却染上了淡淡的悲伤。百池吐了吐舌头，内心承认自己说错了话，于是看了看躺在床上安稳睡去的昊熠，收回双手，在胸前缓缓平放而下，收势起身，走到辰轩身边。
“木头！”看辰轩没有半点反应，于是百池踮起了脚尖，凑近辰轩沉思的脸侧忽的大喊：“木头！！！回神了！”
辰轩只道这小女子闲着没事在他身边晃就算了，没料到她会在他耳边大喊一声。耳朵被震得七荤八素不说，他横眉怒瞪着百池，却迎来了她一脸坏笑。
别说普通人了，就是高手看到辰轩充满怒意的双眸都会一怔，而眼前这个女子明显是个怪胎，不单对他的杀气毫无反应，反而乐此不疲地引他生气。
“就是嘛就是嘛，木头脸上有别的表情就好看多了，整天板着个脸有什么意思……”
看到辰轩把手放在剑柄上，一脸的威吓，百池办了个鬼脸，正色道：“昊熠师弟早就该醒了，只是，他自己不愿意醒罢了。璃姐姐是救了他没有错，只是生命的代价对于他来说太过沉重了。”百池叹了一口气，向床上脸色苍白的昊熠看去。“他太累了，只要睡着了也是好的，只不过……那一幕却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了，即使是闭上眼睛，也无法挥去璃姐姐死去的场景吧。最近他虽是昏迷不醒，却时刻被噩梦所侵扰，这样下去，怕是他本身也支持不了。”
“殇璃为了这样一个人而死有意义么？竟然就这么逃避下去，他忘记璃儿的话了么？要快乐和幸福……”辰轩气愤地奔到床边，狠狠扯起昊熠脖颈处的衣服。
“你干什么！”百池劈开辰轩的手，将昊熠缓缓放回床上。“现在较什么劲啊，等他醒来再说啊！璃姐姐想保护的人，你也得保护！你若是欺负我师弟，我、我跑到璃姐姐衣冠冢那里去告诉她去！”
辰轩闭了闭眼，靠在床栏上。
良久，他睁开眼睛，蓝眸直视着百池，一字一句道：“璃儿怎么会那些法术的？”
“不关我的事啊，是我师傅……”百池心直口快，发现说错了话赶忙用手捂住小嘴。
“恩？你师傅？”辰轩逼近百池，蓝眸闪着危险的光芒，嘴角还挂着冷笑。
“好啦，我说行了吧！你你你，隔我远点！”百池满脸通红地后退到无路可退，被逼就范。
辰轩恢复以往的冷漠，靠回床沿。
百池忿忿地瞪了辰轩一眼，发现他根本就没有睁眼，努嘴往床前的椅子上一坐，十分不情愿的开始回忆师傅交代她的话。
“那，破师傅来找我你可不能告密哦……”看到辰轩微眯眼看她，她咬了咬嘴唇，开始说正事。“我是师傅吩咐接近璃姐姐他们的没错，可是我只是骗吃骗喝骗玩而已……直到师傅要把璃姐姐单独支开到水云镇西郊一处，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啊。只是她回来神色不大对劲……首先说明哦，我的师傅是好人，绝对不会干什么欺负璃姐姐的事的。然后就带他们去仙境入口了，然后……我就不清楚了。”
“你根本没有讲重点吧，殇璃的法术和你那个师傅脱不了干系，而那个法术你可认得？”辰轩直逼百池。
“呃……这个么，呵呵。我说就是了么，你别过来！”她难道要栽在这个木头身上了？欲哭无泪。“我虽然当时不在场，但是，璃姐姐第一次用的法术气息让我感觉到了。阴阳乾坤之法的确是仙境的法术，但是这个术不到紧要关头谁都不会用的。辅魂之术其实是消耗自身灵魂的力量来提升自己的力量的。但是，璃姐姐的法术用法很奇怪，她以血为引透入每一个被摄魂的人体内，制止了他们的动作。能这样做的人除非她的灵魂力量超乎常人，但是当时那么多个被摄魂的，即使是人界超强的人也不一定能做到……再者，她第二次用的法术根本就和我们无关，以血为引的法术已经偏离了仙术的基准，就算是以仙术辅魂为基础使用其它的法术，那也要相容才行。可璃姐姐她根本就不是仙境的人……”难道璃姐姐不是人类？这，似乎有点荒谬。
殿外的吵闹声令辰轩蹙眉，随着他飞身出殿，百池紧随其后。
没有人注意到，昊熠的脸上开始出现痛苦的表情，手捏成拳。
“何事喧哗？！”看到殿外一片大臣争先恐后地涌来，连卫兵都不是办法。当辰轩以内力吼出四个字后，殿外顿时安静了下来。
“紫芒大人，朝中已经五日无主了，下臣想请示殿下登位。”
“二殿下多年未涉朝政，怎能担此大任？”
“再者，二殿下似乎还被鬼附身，难以服众啊……”
“不如，选德高望重者辅佐殿下，也可解燃眉之急……”
……
大臣们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不顾前宫的殇卫之名，只想先见到二殿下，以谋权位。
“你们！木头，你倒是说说话呀！”百池焦急道。“这明显是有人趁此机会谋权篡位嘛！”
辰轩不语，似乎思考着什么。
一位稍微年轻的大臣二话不说，趁乱冲入内殿。辰轩似乎有意不管，百池急得直跺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扯着辰轩入内殿。
“殿下！”那位年轻大臣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接着形成一种效应让所有人都跟着高喊‘殿下’，齐齐跪下。
着急的百池扯着辰轩飞身而入，看着立在窗前的一袭白衣，红发泄于身后，他悠远的红眸盯着手中焦黑的东西愣愣出神。
“啊！师弟你醒啦！”百池上前想拍昊熠的肩膀，却被弹开了。
本来直呼殿下名字就惹得大臣们错愕在原地，百池毫不顾忌地上前拍昊熠的肩膀更是惹得大臣们几乎轻呼出声。
百池的手没有得逞，无辜地睁着大眼看着出神的昊熠，还准备说些什么的，却被大臣们的争论声盖过。
“殿下！敥祈不可一日无主，请殿下即日就登上宫主之位！”
……
“殿下，恭喜殿下脱离鬼族的烦扰。”那个年轻的大臣自诩清高的以为自己很识得眼色的说出恭贺的话可以博得殿下的赏识。
谁知，在喧闹的内殿中始终不发一言的昊熠缓缓转头，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扫了一眼众人，最后落在了那个年轻大臣的身上。
一团红焰凭空出现在那个大臣的身前，惊得他后跪着向后倒去。内殿倏地一片安静，几乎连大臣们自己的心跳都可闻。
辰轩蓝眸中隐去笑意，抓住时机上前屈膝于昊熠身前。“宫主圣明！”
殿内顿时一片附和之声响起，那位年轻大臣还未缓过气来，当眼前火焰消失的那一刻重新跪坐，和大臣们一同附和起来。
昊熠眼神回到了手中焦黑的东西上，仿佛当众人不存在。
大臣们喊到几乎快断气的时候，昊熠终于缓缓开口：“今日起，本殿自称‘朕’，为万民之上的‘皇帝’，而非‘宫主’。”
“这……万万不可啊，宫主！”
附和之声响彻内殿。
而昊熠依旧淡淡地对着焦黑的物体，提高了八度说着：“改国号为‘璃天’！称朕为‘皇上’！”
“这，不是那个‘殇卫’的封号么？怎可施行？宫主三思啊！”带头的大臣不怕死地反对着。
隔了良久，当众臣以为这位做不出什么大事的“幼雏”二殿下不敢反驳他们的意见时，异变陡生。
“紫芒！”昊熠的声音不大，在喧嚣的内殿却依旧能被辰轩捕捉到。
剑光毫无征兆地出现，血腥味顿时蔓延开来。
反应过来的大臣停下了声音，看着殿内已经身首异处的带头大臣，颤抖不已，望着这个“殇卫”的眼神又惊又惧。
辰轩蓝眸微闪，朝昊熠半跪。
“皇上意旨，属下理当遵从！”辰轩虽跪，半垂着眼睑，心中却是惊喜交加。
这个软弱无能的人终于想通了么？哼哼，这也算是对得起璃儿了。
此时殿内不仅没有人反对，反而声声附和。
厌烦渐渐爬上昊熠的脸上，他直接挥手止住声音，一个眼神示意辰轩，便将这些扰人的大臣赶了出去。
百池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的尖叫起来，身上的铃铛发出脆脆的声响。
在辰轩以为小姑娘终于会怕的时候，听到了她的话没差点摔倒。
“啊！好帅啊！原来熠哥哥可以这么帅的啊！”百池自顾自的陶醉着，完全忽略了辰轩在一旁无奈至极的表情。“……只可惜璃姐姐她看不到了。”
昊熠眼神微动，问道：“璃儿在哪里？”
“属下该死……”辰轩垂眸。
“这个不怪轩哥哥的。”百池上去晃了晃昊熠的手臂。见昊熠没有弹开她，不由得心里一喜。
“在哪里！”
“被鬼族所得。”
“当时你不是在场吗？”昊熠抓起辰轩的肩膀。
“属下办事不利。”辰轩一脸伤痛。
“够了，他也很痛苦的好不好，既然已成定局了……快停下”
百池着急的看着辰轩肩膀处的衣料渐渐蜷曲，露出的肉色红得异常，皮肤皱缩了起来，这是被严重灼伤导致皮肉缺水的表现。
昊熠不屑地抬手转身，向殿外走去。
“百池，你去水云镇将蓝色的花草全数取回。紫芒你跟着，朕暂时不想见到你！”
“啊！为什么又是我！”百池苦着脸，手放到辰轩被昊熠用力量灼伤的地方，准备救治，却被辰轩挡开。
“别说是他能原谅我，我自己也不能原谅我自己……”辰轩闪身而出，心中凄苦。
他没有保护好她，让她眼睁睁消失在自己的身边，枉他自诩武功高强，又有何用？
百池紧紧跟上，口中大喊：“等我啊！臭木头！”
昊熠独自一人来到那天事发的地方，残垣断壁印入眼帘。
他走进其中，俯身小心拂开地面的碎石，看到暗红色的血迹连成的弧线。他摊开手心看着捏出汗来的焦黑物，在合上了手掌之后，久久没有动作。
淡淡的光晕，随着一声叹息从他右手的指尖飘出，他缓缓松开纤长的手指。焦黑物渐渐充盈了起来，绿意充斥着它的枝干，蓝色的穗花缓缓恢复成原样。它茎上暗红色消失的地方，昊熠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
“璃儿，你……可以安息了吧。为什么……为什么我原来一点用也没有，如果当初我就比祈煜厉害的话，你就不会……就不会……”昊熠的左手摸着地上暗红色的圆弧，他知道，那是殇璃唯一剩下来的东西，铭刻在那里的血，她为了救他流下的血。
“熠，为什么你们的等级是宫主之类的呢？哎，我还以为可以看到皇帝呢。”
“皇帝？”昊熠不解。
“是啊，他可威风了，一人立于万民之上，掌控权势和天下。”
“那，我当皇帝就可以保护璃儿了。”
“才不要，听说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呢，一个皇后老大外加一堆嫔妃，想想都恐怖。”
“璃儿不想我娶这么多？”昊熠笑道
“哼，随你！”殇璃生气地嘟着小嘴。
“我只要璃儿一个人皇后陪着我就好了。”
……
…
当时的他们，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嫁娶，单纯的以为只不过是想一直在一起而已。而现在，他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她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
昊熠回想着他们在一起快乐的时光，心里却不由得苦涩起来。璃儿，他当上皇帝了，可是他威风的样子要给谁看？他只想让她看到啊……
民间传闻敥祈的新皇独爱一名女子，而这个女子被封为皇后的那一天，鸾车之上没有人，却只有一副画像。
画像中的她没有柔顺的青丝，没有绝代的风华，但那双褐色而灵动的眼眸和温暖的微笑却让百姓们移不开双眼……
黑雾缭绕，几棵血红色的曼珠沙华在风中摇曳着。
倒映着红色花瓣的暗红色的河畔，一座宏伟的城堡耸立。
昏暗的殿阁内，有几丛类似荧光草的植物在闪着幽蓝色的光。隐约可以听到阁外的谈话声。
“凯露，妹妹她还没醒么？”穿着黑色的礼服的曲发男子站在一边，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指□□着黑色玫瑰的花茎。。
“是的，依修卡尔大人。”凯露黑色幽深的眸子朝阁内看去，齐肩的短发上箍着黑色的蕾丝带。“拉克西丝小姐的灵魂在离体时幸好我输入了一丝意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感谢你保护她，露。”说着黑色曲发的男子吻上凯露的手背。
凯露轻扯黑色的礼服的裙摆致意。“公主一直都是我的朋友，照顾是应该的。只是……大人您明明很爱自己的妹妹，为何……”
“露，既然妹妹不久就会醒了，把这个给她，想来她会很无聊的。”
依修卡尔将一把布满奇异花纹的镜子交给了凯露。
“时逆之镜？！您希望她继续和人类有所交集么？”
“无论人类在父亲眼中多么的卑贱，至始至终，我们都要向他们学习不是么？交集是必然的，妹妹的选择就交给她自己。”说完他就离去了，顺手优雅地将黑玫瑰插入了通道的岩壁之上。
凯露拿着镜子走到殿阁之内，看着静静躺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般的人。
黑色的布幔之下，蕾丝边镶着的精致床沿，满是散落的黑色玫瑰，玫瑰的茎叶包裹着床上的人，像是保护她一般，即使带着荆棘，将她环环围住，也不曾碰到她白嫩的皮肤。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软床上，连带着玫瑰的露珠散发着淡淡的香郁。一身黑色精致的蕾丝短裙衬得她的脸白得几乎透明。
风中带着丝丝的呼唤……
床上的人儿脸侧不远的一朵玫瑰散下它高贵的花瓣，轻触到她的粉唇。随着长长的黑睫毛轻颤了一下，周围的玫瑰像是约好了一般渐渐散开，浓郁的香气充斥着整个殿阁内，床上人的手指无意识的抖动了一下。
看着漫天飘落的黑色花瓣，微笑渐渐爬上凯露的脸颊，她唇齿轻启：
“拉克西丝公主，欢迎回来……魔界。”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尘埃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