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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五章 硝烟初起(4) ...

  •   “今日辰时三刻,属下去柏青街,果然看到于驸马带着一名小厮,穿过蔻丹坊的巷子不见了,一会儿西阳长公主独自一人也进了巷子。属下急忙跟过去,四处一看,发觉走这巷子的尽头还有三个分岔口,一条通往长白坊,一条通往须岩巷,还有一条居然是通往西阳长公主的别苑。”
      陈询想了想:“姑母在城里是有一所别苑,早年是赵名皎中武状元前居住的地方,原本只是一普通院落,多年无人居住,后来赵名皎亡故,姑母将这处别苑修整用来祭他。”
      张晁继续道:“属下想着殿下的嘱咐,蹲在巷子角落里候了两个时辰,到巳末才看到他俩人一前一后从三岔路口出来。”
      “很多人知道那所别苑是赵名皎的祭堂,姑母除了自己谁也不让进去,没想到居然成了姑母私会外男的地方!”
      陈询还不敢信,听多了西阳长公主的行事做派,也不觉得意外,只是没想到是和于才智□□。几天前蒙承偬对他说,发现西阳长公主与于才智有暧昧,他不相信,于才智是当朝驸马,西阳长公主是宣益公主的婆母,有辈分差异,怎会勾搭得上?
      不过,于龙倾向太子,西阳长公主如果帮助殷贵妃夺嫡,与于家的人偷来暗去不奇怪,按西阳长公主平日里的做派和于才智素来以老少通吃的德性,俩人勾搭上也不奇怪,且西阳长公主素来不在乎名声,以享乐为上,这两厢一拍即合,什么□□违常都不在话下,只是此等行为实在不堪。陈询已猜出□□,仍然问:“难道只为摒除于家,姑母为了贵妃要以自己的名声为代价?”看住齐斐扬,“你怎么看?”
      齐斐扬不答,只问张晁:“你穿着喜服出去,也不怕被人怀疑?”
      张晁笑道:“出门了我也后悔穿得招摇,但想着殿下等着消息,我离开蔻丹坊就去买了一壶酒,又在地上滚了几滚弄脏衣衫才佯作疯子呷酒,两个时辰在那巷子里耍癫或躺或蹲,路人真都以为我是疯子,谁也不理我,所以反而不引人注意。”
      “我说你蹲了两个时辰,为何还没人怀疑你。”忠玉笑了,又仔细朝张晁身上看了看,果然前领后背有好几处污斑湿痕。“只可惜了这衣衫,回头你家娘子要骂你呐。”
      齐斐扬抿住嘴角笑道:“没想到成亲一个月,你也会用脑子。以前看你缺心眼,如今也能随机应变,日后我同你出门,可省心多了。”又对忠玉说,“你选来调教的人不一般,连张晁也调教了。那日将她们放到膳房做粗活实在不该。”说着,拿眼看着陈询。
      陈询知道他又在提醒自己纳妾,也不恼,只笑道:“还有一位在膳房,要不我做主也给你成个亲,免得你怜香惜玉。”
      齐斐扬一听这话,不再调侃,转而肃容正色道:“贵妃选择赵文轩为驸马,谁都看出贵妃要的是赵家势力。如今西阳长公主和赵文轩积极为贵妃奔走,是否也在四处寻找东宫的漏洞。只说敏王和据王最近在干什么呢,敏王成日里去兵部询问连州战况,还与薛王在兵部起了口角,敏王还去军器监与几个掌管矛槊、弓矢的工匠研讨什么军械改良,薛王又去将作监专找制作舟军、兵械的工匠闲聊。总之,从北疆战报来后,两位皇子一刻也不闲着。兵部和军器监的人说,两位皇子都不在兵部、军器监和将作监行走,却处处多管闲事。据王虽是老样子,近来却将燕王涛也带去蔻丹坊寻欢作乐。这乱七八糟的事,陛下虽未置说一词,但兵部几个职官没少往尚书省跑,希望兵部尚书来管管。燕王的舅舅户部尚书顾桡也去了几趟据王府,求据王不要带坏燕王。可这四位到底是皇子,轻易也惹不起。眼下朝中曹氏几乎无人,曹翩又设法与太子撇清了干系,于才智是敏王的姐夫,算是敏王的人,素日好遛鸟荡街,更是蔻丹坊的常客,也常去豁阳馆,可见其浅薄低俗。属下想,或许未禧宫惦记起当年以星象之说力劝陛下立太子的于龙,这才想起利用于才智。”
      陈询觉得并不简单,“于龙为人迂腐、板正不会融通,亦不懂与身边人往来,只是一味忠心事主,所以二十年来于龙稳坐太常卿至今。从于龙下手,不仅仅因为于龙曾力主立太子,还有其他打算吧。”
      “殿下记得司马祁喜听怪力乱神,经常和太常卿谈论天象神怪。再细究近来的风声,司马祁通过陶和长公主想将女儿嫁给太子,司马祁作为封疆大吏,手里的兵权非同一般。贵妃眼看太子身边的人剪除得差不多,肯定担心太子再培植羽翼,所以,这次很可能想通过于驸马来拖垮于家,进而累及司马家和太子。”
      忠玉点头道:“奴婢想起一事。殿下记得去年龙舟赛事,司马家的姑娘只追着楚王,对太子目不斜视。”
      “记得。我当时对九弟说,这姑娘与你是一对,人家喜欢你,娶回来好了。九弟说他不喜欢,只是她对他确是真心,才年年同意她与他一起参加龙舟竞渡。如司马家想和太子攀亲,九弟也觉得少了麻烦。”陈询摇头喟叹,“这姻缘本有定数,偏偏为父母者要乱点鸳鸯谱,再害苦子女。上佳姐姐当初死也不肯嫁到于家,如今看来是有缘故的。上佳姐姐何其命苦,日后她会如何,我都不忍去想。太常卿于龙知道这事,又会如何自处?”
      陈询这一问,每个人都缄默不语。这是个沉重的话题,也是让人不耻的话题,偏偏全被他们打探出来。
      齐斐扬忽然叹道:“蒙承王真厉害,连这事也能猜到。”
      “他身处京城,如不多点心,又怎能谋求日后回南罗复登王位。”陈询俊眉深锁,忽然心口有股伤感,“我也不想听到这些,可每天却要四处去打探。”
      的确,他对东宫存幻想,可他又不愿看到任何一个人再受伤害。蒙承偬说以前他也不愿,尤其对手足总是有感情的,可是最后发现伤害自己最深的就是手足,不是被兄弟亲手伤害,就是被兄弟身边的人伤害。陈理原来也没敢想做太子,十年前是皇帝放弃国本之争,大臣顺水推舟将他推入东宫,从此在高处俯视四周发现,那些反对他当太子的人继续反对他,那些支持他的人其实还在掂量这个筹码的价值。他只能一边讨好,一遍防备,看似是朝着趋利避害的方向行驶,到头来还患得患失,不知道自己到底掌握住了什么,又不知过了多少暗无天日的日子,还是换不来一刻的安宁。即便如他这样从未接近过权利的人,也能闻到由太子身体内散发出的慌张和恐惧,所以这些年太子屡屡失算,他也曾跟着迷失方向。帝王家的权与爱从来不能如影随形,陈睿说男儿当心系天下,蒙承偬说他当一天质子就一天对失去的王位不能释怀。他懂,所以他在审时度势、步步小心,就算求不得天下最高的权力,至少能在荆棘丛生的上阳城有一席之地得以安生,只是这样下去,会走到什么境地里去呢?
      “还有,北疆战况已明朗,申东阳驻守塑北郡的军马虽少,但那东遏浑那两万骑兵在连州城里,成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只消两日就将城里的资财全部耗尽,然后便打算弃城回大漠,所以忠王只去了三日战争就结束了。”张晁又补充道。
      陈询面露忧切:“果然大哥所言不错,黄闵韧为讨要兵马,可以弃边镇百姓不顾。”
      “边镇都半是受流刑之人,既惩罚了罪人,也充实边镇人口。那些越科犯法的也就罢了,只是受他牵连的子女、眷属是最苦的。”齐斐扬叹道,“这遏浑那人改不了习性,更无长远眼光,只是这样,日后再来抢劫杀人,还是边镇百姓的恶梦。”
      陈询淡淡道,“这样说,忠王快回来了。原也为担虚名博功绩,如今胜了,回来必要受封赏。贵妃要的也正是这个名声。还听说父皇要等十弟回京,要封什么工部侍郎,由他管水利司,与章青均一起署理渠务。贵妃太激进,这也是她做事的方式。”
      近来,陈睿和齐斐扬一直在他耳边提到两个字:“捧杀”。只可惜陈昶还不知自己被当作了棋子,很愿意由着自己的母亲使来唤去。回忆起年初一起行冠礼的情形,洋溢在陈昶脸上的自得生生将他的卑微比了下去,与陈鉴那种洒脱自如又是格格不入。三个人同行冠礼,代表三种不同的境况,可那轰动整个朝野的冠礼,谁又能说谁的将来必会按着预设的轨道走下去。陈昶的缺点在于他毫无主见,以为母亲的话永远是对的,而殷贵妃的强势恰恰是养成他这个性格的关键。
      正如陈询与齐斐扬想的,殷贵妃已在借赵氏的力,开始对于龙下手。
      就在他们谈论的时候,未禧宫内,赵文轩对殷贵妃道:“端阳节庆,因为陶和长公主坚持,司马祁会带司马清韵回京,为女儿嫁入东宫继续奔走,此时正是收集于龙与司马祁往来证据的好时机。如果太子接受司马家,可制造一个太子、朝中大臣与边镇节度使私相往来的罪名,这样也可扳倒于家,再给司马家一个警告,也许能加速废太子。”
      殷贵妃迟疑:“司马祈军功累累,蛮夷震服,在朝中有威望。本宫不愿司马家与太子有来往,但也不想得罪司马家。再说,陶和长公主就算不招陛下喜爱,可还是长公主。”
      “正因为司马家有威望和军功,若不借机打压,万一陶和长公主真撮合成太子和司马家的姻缘,您前番努力岂不白费?”
      殷贵妃又想了想觉得在理,立即让古吉将一个精致紫檀木匣子交给赵文轩,“转交给袁大人,说是本宫的一点心意。请他多多留心于家和司马家的动静。”
      果然,在端阳节前,陈昶回京了。次日,皇帝就颁旨封陈昶为越州牧、工部左侍郎,主理水利司,待端阳节后,领水部郎中等几位工部大臣、内监,去越州的洛川县查看潍水河现状,以及处理重开潍水河事宜。
      从本朝规定来看,皇子过了十五岁,可放任到京外参与一些政事。起初这样的做法是为了锻炼每位皇子,发现皇子的才干,为立储做准备。本朝一般立长,但在承平时期,立贤比立长更受欢迎,因此那些有帝王梦的皇子千方百计借机表现自己,以博得皇帝的喜爱和重视。陈昶不是长子,只有靠功绩。
      本朝开国之初,潍水河曾作为漕运要道,其中最大一支水系紧靠都城上阳,有运渠自关门西抵上阳,以通鲁州、浙州租赋,也有自本朝大都会灵州运渠,以便四方珍奇运抵京城,供皇候官宦之家使用。皇帝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大兴漕运,命令从平地上挖通一条横穿鄣朝南北的江洋渠,共历时五年之久。江洋渠道深而宽阔,又增加连接东海,大小船只来去自由,慢慢地潍水河漕运退出了历史,泥沙淤浅曲折,不便再漕运。如今国力强盛,“南陌百堂连北里,五剧三条控三市”(2)的景象,在全国各地随处可见,“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3),也成为许多百姓形容富泽的口头禅。百姓需求变大,多开漕渠,增加货运往来,不仅便于皇室贵族置物、出游,也满足了百姓出行,可见其重要性。
      于是,前年命工部安排官员去查勘潍水河成为朝廷的大事,这也是一件苦差事,很多慵懒惯的大臣无心参与,选派人员一直在甄选当中,最后确定主管者为章青均,章令潜负责整个调度,于是工部忙起来了。尤其工部左侍郎是担负实务和拥有权利的官职,在承平时期,战争很少,国家水利、土木建设仅次于农桑,被放到所有政务中的第二位。
      获知这个旨意后,殷贵妃万分欣喜,只是纳闷皇帝为何不提赐婚章氏,后来想陈昶与章青均一起去署理潍水河,可能是皇帝对赐婚认可的暗示,而参与开挖潍水河是给予陈昶又一次建功的机会。想到这里她更加高兴,求赐婚也暂且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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